回首往事,並沒有感受到生活的幸福,這是會嘆息說,怎麼過都是過,反正一輩子也就這麼過來了。
李雅麗只要想著這樣的生活,她就會陷入深深的絕望。
就像一個人在年輕的時候,看到一本書,看完後又要重新看,這一輩子就是持續不斷的翻閱。
一直翻閱到死。
明日之事,不過是今日之重複。
做姐姐的,她實在不忍心妹妹會一輩子那樣。
尤其是在妹妹給她傾訴過無奈和彷徨之後。
「那你的意思是?」
王天孝知道妻子還有後話,並不急著表態。
這是他和妻子一貫的交流方式,彼此都先充分傾聽對方的觀點,然後再根據觀點選擇接受,支持或者提出自己不同意見。
既能相濡以沫,又可以相敬如賓。
是非常舒服,兩個人都能接受的婚姻生活狀態。
「嗯,雅枚和我聊過了,她說她想去衛校。」
「讀衛校嗎?」王天孝問。
「嗯嗯,是的,就讀我們的慶城的衛校,出來後聽說分配工作,可以做個護士什麼的,也不錯。」
王天孝點點頭。
上輩子李雅枚丈夫去世後,她最後就在北面的大城市裡,在醫院做護工。
照顧那些行動不自如的老人。
聽說照顧的還不錯,一個人能照顧兩個。
也就是靠著這份辛苦錢,才將兩個孩子大學都供了出來。
她上輩子總覺得自己生活不如意,別人看不起她,培養孩子無疑是有讓孩子出人頭地,順便自己也揚眉吐氣的意思。
但為此也吃了很多苦。
李雅枚就是性格不太好,可幹活確實是沒半點問題,繼承了老李家所有人勤勞的本質。
不過,儘管她老了後干護工還行,但是王天孝還是不希望她現在去讀那個衛校。
因為那個裡面實在是太亂了。
本來衛校這種學校,就因為女生多,容易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而慶城的衛校,問題更多。
很多孩子進去的時候,還是個很不錯的老實孩子,可兩三年下來,就變得完全成另外一個人。
把孩子給耽誤了。
「這樣吧,你和她再好好商量商量,看她是否真的很喜歡護士這個職業,如果她的意願很堅定的話,那我們可以讓她去省城蘭城讀更好的衛校。
我們這邊的衛校沒什麼名氣,而衛校這種學校,說是分配工作,但很多時候不過是降級安排。就說我們的慶城人民醫院,他就不會要衛校的人,至少需要省衛校的。
而我們慶城衛校的人能幹什麼呢,如果沒有很深的關係,那畢業後也就只能在鎮上的衛生院試試工作,甚至……可能分配到更偏僻地方。說是分配工作,但卻不管工作的好壞,反正他們只包分配,至於你能不能幹得下去,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李雅麗越聽越覺得揪心,沒了主意,「那你說怎麼辦呢,我去和她再談談。」
「嗯,聊聊再說,年輕人做什麼決定,往往都是一時衝動,他們可能很快就後悔自己當初說的什麼了,所以要跟她確認清楚,世上沒什麼簡單的事去,護士也不是什麼輕鬆活,既然要選擇,就一定要能堅持到底。」
「好,我知道了。」
「如果她確實想好好讀,那就放到那邊去吧,如果岳母那邊不方便的話,我來給她想想辦法。」
「掌柜的……」
李雅麗看著丈夫的眼睛,心裡非常非常的感動。
不管自己提出什麼想法,丈夫總會支持自己,從來不說自己異想天開。
他不僅對自己好,對自己的家人也都很好。
為什麼世界上有這麼溫暖的人呢。
為什麼偏偏就是我呢。
她幸福的,感覺就要溢滿出來,以至於,有時候她自己都有種說不出的虛幻感。
仿佛現在擁有的這些,就是一場美夢。
「掌柜的,你對我真好。」她輕聲說。
王天孝楞愣,看著燈光下妻子溫柔美麗的臉龐,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熊熊烈火。🍭💜 ➅❾𝐒卄Ux.Č𝐎𝔪 🐜★
「那你怎麼感謝我啊?」
「嗯?」
李雅麗怔了怔,待看到丈夫熾熱的眼神,頓時明白什麼,立刻羞紅臉,低著頭不說話,只覺得耳朵後面都發燙。
王天孝伸手將燈繩拉了下。
燈滅了。
兩個人身影重迭在一起,緩緩倒在炕上。
「嗯~」
黑暗中,有黑色的幽蘭花怒放,冬意少了十分。
.
這一覺,睡得很是舒服。
王天孝早上醒來,被窩裡早沒了妻子的身影。
他將腦袋埋進被子,還能聞到妻子留下淡淡的清香,嘴角一撇,露出幾分幸福的微笑。
然後起來穿衣服。
洗漱完畢後出門,才發現外面是個大晴天。
以為裡面拉著厚厚的窗簾,還沒有注意到。
場站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朝向非常不錯,冬天裡只要出了太陽,坐在房子門口曬太陽就非常不錯。
慶城的冬日吹得都是西北風,剛好被遮住了。
一點點風都沒,有溫暖的太陽,人們都穿著棉衣或者大衣,不舒服才怪呢。
場站現在除了王天孝一家四口,就還有劉元,吳文化兩兄弟四口子,以及十個負責培育藥苗的長期工人。
這些工人在忙時就是小組長,等季節過了,其他村民可以回家,他們就被留下來,長期在場站幹活。
一來是培養他們更多的種藥知識,另外也是穩定人心,培養感情。
順便培養習慣。
農業思維和工業思維是兩種不同的思維模式。
很多人把種植業也看做一種農業,其實並不完全準確。
可以說,種植業在使用土地上算是農業範疇,但是具體到運作上,那必須是工人思維。
否則,必然種不好,或者做不大。
農業思維是收穫要及時,需要照顧好自家利益,需要根據季節和時令的變化,忙碌和休息。
忙的時候特別忙,閒的時候又是閒得發慌。
就例如現在冬季里,大多數人都沒事情干,基本上都是走家竄巷四處找人打麻將。
不打錢的還好,要是打錢,那可能是將辛苦一年的收益全部輸給別人,然後輸錢一時爽,回家日子就不好過。
所以要麼是雞飛狗跳,要麼就是妻子抱著娃兒回了娘家賭氣。
反正就是各種麻煩的事情。
而工業思維就不同。
工業化運行,並不是看重個人能力和經驗,或者說,不只是看重這些。
工業要求的是協作思維。
一個人能力再大,技術再好,如果不能融入到集體裡,那這個人必將被淘汰。
而工業模式還有個更重要的點,就是工業需要長期穩定的發展和運行。
不是今年做了,明年就不做了。
只吃季節和輪次性的快錢。
所以,工業化進程並不只是說發展工廠,開始生產新的產品。
而是直接普及工業化思維。
工業化取代農業化,也是任何文明和制度,必然需要度過一條道路。
王天孝是從後世工業化高度發展的時代走過來的,自然懂得工業化帶給大家的福利,以及後世經濟發展的最大依據。
無論是他的場站,還是磚瓦廠和預製廠,他都盡力將這種思維貫徹下去,讓所有工作變得有序,制度化,可複製化。
這樣的話,所有生產和種植的核心技術,並不是掌控在一個或者一些人身上,也不是說離開誰,就不能做事情,或者離開某個工藝就無法繼續發展項目。
而是利用複製的能力,將一個成熟的工業模式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只要按照標準好制度化做好,就能立刻出現新的工業體。♦👍 ➅9ⓈʰǗχ.ĆO𝕞 💢♘
這是他的目標。
他相信自己的各項事業都終將突飛猛進,走到現在難以想像的地步和規模。
未雨綢繆,是非常必要的事情。
這樣就不會在突如其來的時代浪潮下,被衝擊的找不到前行目標。
在他的堅持下,大家也慢慢適應了這種模式。
吳文化和吳錢財夫婦自然不必說,就是後面新來的十個村民,如今也已經將他們和場站綁定在一起。
他們通過觀察,也知道場站好了,他們就好了。
場站若是能種植好東西,賺到了錢,他們的收益就會好很多。
而且,雖然每個人負責培育的藥草種類不同,但是大家都做好了記錄,可以彼此學習,一起研究。
能力是大家一起提高,而不是某個人獨占。
王天孝對大家工作時間沒有明確限制,他只是規定了要做哪些項目,具體時間由大家各自安排就好。
若是需要晚上觀察,那就晚上多幹活。
白日裡沒事,白日裡就可以玩或者睡覺,反正就是工作的自由自在,不用擔心什麼紀律限制。
王天孝這是借鑑前世兒子說的那種自由工作時間。
只要保證足夠的工作量,細節的安排就由大家直接安排。
王天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員工呢賺到了錢,心情還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兩全其美。
「爸,你起來啦?」
「爸爸,你起來啦?」
王芳和王鵬跟著一起跑過來,一個人抱住王天孝一個腿。
王芳如今和宏偉已上了鎮上的幼兒園,每天下午去上一會課,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玩,但也是提前接觸一些小朋友,培養下互相協作的能力,順便也見見世面,也是不錯。
「宏偉呢?」
「弟弟在拉屎呢。」
「好吧。」
小宏偉因為年齡小,很快就從父母不在身邊的陰影中恢復過來。
在山裡生活的很開心。
王天孝和李雅麗沒有因為他父母的關係,會對宏偉怎麼樣,反而對他依然很好。
讓他也享受到家庭的溫暖。
倒是花兒比較麻煩。
她畢竟懂事了,知道自己家裡發生過什麼事情。
父親去世,母親將她差點帶進火坑,然後又拋棄了她。
這種傷痛,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都可能承受不住,何況小孩子呢。
所以她性格變得更加小心。
以前本來就有點內向的性格,現在變得更是敏感和怯懦,幹什麼都是小心翼翼。
王天孝和李雅麗看在眼裡,都非常心疼。
也是想辦法安撫她。
童年的傷痛,如果不能得到化解,可能需要孩子一輩子去治癒。
若是能治癒則還好,萬一治癒不了,那就是一生的悲劇。
很多時候,李雅麗對花兒比自己孩子都好。
每天早上花兒起得早,要去學校的時候,李雅麗就會提前起來給她熱好飯菜,裝上熱水,看著她穿得暖暖和。
希望能彌補一些孩子心中的蒼涼。
原來母親張玉鳳和王天信都住在山裡,但隨著村裡的房子已經落成,母親就待不住了,非要回去住。
沒辦法,只好先讓她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張玉鳳還想帶著花兒一起,但是花兒不怎麼願意,也就沒有強制。
這讓王天孝和李雅麗既心酸,又覺得欣慰。
畢竟付出是有所成績,孩子對他們有了依賴感,下一步就是繼續將這份感情穩固好就行。
「乖,你們先去玩會,爸去看看鹿。」
「我們剛看過了,小鹿很乖,我和摸它了呢。」
「爸爸,我也摸了。」
王芳因為生得早,所以基本不會說普通話,王鵬是王天孝重生之後才出生的,他和孩子說話時基本都在說普通話,所以王芳喊他爸,但王鵬就喊他爸爸,喊李雅麗媽媽。
上輩子王鵬在去北方讀書前,就沒有出過慶城市。
導致他根本會說普通話。
據王鵬說第一次下了大城市,因為語言不通暢,甚至想問個路都非常困難,適應了很久之後才慢慢適應過來。
為此,還是影響了他很多事情。
所以這輩子王天孝希望從小就培養孩子的普通話能力,方言也要說,普通話也要說,不忘本,也不故步自封。
等到宏偉上完廁所出來,三個孩子便去玩了。
王天孝來到鹿舍。
因為公鹿長得差不多了,他準備嘗試著割點鹿茸試試。
成熟的鹿場,公鹿和母鹿的數量基本相當,母鹿負責繁衍,公鹿則就是充當割茸的工具鹿。
各自都要有各自的經濟點。
一般情況下,公鹿的茸每年可以割兩次。
但並不是說中間要割很久,半年割一次,而是兩次割茸的時間非常接近。
如果是成熟的養殖鹿場,就會選擇是六七月份割一次茸,然後八九月份再割一次。
剩下的就不會割了,等到來年再割。
如果是沒有割的話,那鹿茸到了冬天都會變成鹿角,慢慢就脫落了,沒有什麼藥用價值。
純粹就是普通的骨頭,只含有鈣質。
不過,場站這隻小鹿不同,因為他長期生長的溫度相對穩定的環境下,所以鹿茸起的並不是很符合常規,一直到九月份的時候,還是很小。
到了現在,總算能看到差不多的樣子。
劉元的建議是就不用管了,讓它自己長著長著,慢慢自行脫落就好。
但王天孝覺得可以提前讓鹿適應下這種過程。
自然脫落鹿角,其實不是件好事情。
「劉叔,今天小六的狀態咋樣,能割不?」
王天孝進去的時候,劉元正在給小鹿擦身上。
他真是特別愛動物,基本是將鹿當作小孩子在照顧,誰養鹿像他這個樣子呢,太累了。
「還行,今天天氣也挺暖和,正好。」
鹿是種喜歡陰涼的動物,要是夏季割鹿茸,一定要找早上或者晚上,甚至是凌晨來割。
這樣鹿會更舒服一些。
要是白天直接,鹿就會非常排斥,即使打上麻藥,它們無法反抗,也會造成一定心理負擔。
「那行,我們準備下吧。」
「好。」
劉元走出鹿舍,將圍欄關好,「你等等,我去拿麻藥。」
「好。」
很快,劉元就將麻醉針拿來了。
鹿割茸的時候,其實鹿還是很疼的。
很多人以為鹿茸就像人的指甲,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其實不是。
鹿茸就是還沒骨質化的鹿角,而鹿角里是有很多毛細血管的,割掉後必然會疼,還會出血。
所以一般割完後,會給表面灑點止血粉之類的東西,止血癒合。
這隻起名「小六」的公鹿非常親人,場站中所有人它都認識,也都不排斥大家。
所以劉元將它帶出房舍,來到另外一間房,他絲毫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眼睛裡透露著的都的可愛的善良。
鹿的眼睛很溫順,有點像是羊的眼睛。
但是仔細看的話,鹿的眼睛更像是童年的孩子,而羊的眼睛更像是一個老人家,充滿滄桑和智慧,所以童話里羊容易被當成山羊爺爺。
鹿的眼神則沒有太多的複雜表情,就是會讓人覺得,它真的很乖。
所以鹿自古至今,才是吉祥的象徵。
「我要給打針了,等打完後,你趕緊將準備好的東西拿進來。」劉元吩咐王天孝。
「好。」
劉元在王天孝面前,可沒什麼在意的地方。
沒有什麼老闆不老闆的說法。
完全就當作是個後輩。
而王天孝也自然沒有覺得人家老人家要對自己幹什麼,他本來就對老人很尊重,何況還是這樣一個老人。
「噗嗤!」
趁小六一個不注意,來不及躲閃,脖子裡就被幹了一針。
這是獸醫專用的麻醉針,給牛羊豬閹割的時候都可以用到,自然也能用到鹿的身上。
很快,小六就在迷惑中,跪倒在地上。
它只是覺得自己腿好軟,但是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慢慢地,身體變得更加僵硬,直接都沒辦法轉動腦袋了。
王天孝這時拿著一個小布袋子,過來輕輕包住鹿的腦袋,遮住了它的眼睛。
然後才將鋸子和盤子,藥粉拿進來。
這種麻藥的持續時間大概只有半個小時左右,根據免疫能力及動物身體狀況持續時間不同。
「要快,我看著鹿的身體不錯,麻藥說不定就只能管二十分鐘左右。」
「好的。」
王天孝將鋸子交給劉元。
他自己端著盤子在旁邊看著。
畢竟很多年沒有割過了,突然看到這個樣子,還真都有點下不去手,等到劉元搞過一遍,後面自己再試試。
人就是這樣矛盾。
王天孝對付豺狼的時候,絲毫沒有手軟,那是一槍一個,直接打得對方生活不能自理。
屍橫遍野。
可碰到小鹿身上,不是殺生,就是割個鹿角,他都有些下不去手。
這確實有點怪異。
遮住眼睛是因為擔心鹿形成心理陰影。
鹿茸不是割其他地方,一刀子就能搞定,它需要慢慢用鋸子鋸,快的話要幾分鐘,慢的話就說不好了。
這個過程要是被鹿看到,肯定心裡會非常難受。
任何動物對刀子都有著本能的畏懼,鹿亦是如此。
遮住的話,就可以有效避免。
起碼讓鹿心裡舒服一些。
劉遠將早準備好的草包墊在鹿腦袋下面,將鹿頭稍微墊起來一些,然後開始用手鋸鋸起來。
就像是用手鋸在鋸木頭。
大概三四分鐘後,左邊的鹿角就被割下來了,放到王天孝的盤子裡。
割掉的斷茬處,隱隱透露著血光。
劉元眼疾手快,立刻將雲南白藥的瓶子拿過去,在斷茬上倒了一些,然後用手使勁壓著,朝斷茬上壓入一些,將表面用藥粉直接給抹起來,就像是被封住缺口的水泥茬一般。
緊接著,又將剩下一個也搞下來。
全程花費不到十五分鐘。
別看劉元一把年紀,手腳還是很麻利,速度相當快。
王天孝想自己上的話,也不一定能這麼快。
「好,這就割完了,剩下就等著他甦醒。」
劉元將另外一隻角也用雲南白藥給封好,站起身長舒一口氣。
畢竟年紀大了,彎腰時間太久,腰就疼的不行。
「劉叔辛苦了,下次這種事情就交給別人做吧,您在邊上指導就行。」
「嗯,有了這次,鹿就慢慢適應了,下次要稍微好點,不過一定要注意過程迅速,並且要等到麻醉藥效果起來後再割。否則,一旦驚到鹿,那不僅後面割鹿非常困難,而且可能導致鹿受到驚嚇絕食,那可就不好了。」
「我明白。」
王天孝將割下來的鹿茸表面用塑料紙包好,然後端著放進冰箱裡。
這鹿茸他還不知道能賣多少錢,等待改天拿去供銷社問問。
他現在也不靠這個賺錢,提前探探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