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窗里狼狽地爬出來,他的鮮血染紅了順著身軀,染紅了滾燙的柏油馬路。
額頭原本柔軟,吹得很有型的劉海,此時被濕漉漉地粘在一塊兒,了無生氣地趴在額頭。
臉頰上,也沾染了血液,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帥氣,仿佛化了戰隕妝。
手臂撐著地面,一點一點的站起身。
走一步,都疼的不行。
肇事者司機跑到言墨塵面前,看到他這副樣子,司機本是個穿著樸素的中年男人,被嚇哭了;「先生,你開車怎麼不遵守交通規則啊……」
那麼好的車子,他怎麼賠得起呢。
轟隆——
身後傳來巨響。
言墨塵和司機都循著聲音回了頭,只見言墨塵的翻滾著的車子,濃煙陣陣,火光震天。
又驚,又怕,他真的命大啊,他在裡面多待那麼一秒鐘,現在都沒命了。
果然得遵守規則。
「跟你無關。是我的全責。」言墨塵忍著疼,安慰司機。
消防車,警車的警報,媒體搶新聞的警報,刺痛著他的耳膜。
言墨塵還是放心不下唐悅的,她出事了。
他得去找她。
趁著他現在還有一口氣再,還沒倒下去!
言墨塵想到這,轉身向醫院狂奔。
醫院離這裡其實也不算遠的。
街道上的行人,看到言墨塵這個舉動,紛紛回頭觀望,甚至有的拿出手機拍攝,發到了網上去了。
如果是平時,他幾步就跑到了,可現在他的身體很疼很痛,好像身體裡的骨頭在搖搖欲墜。
如一棟危樓,隨時坍塌。
可他不管不顧的,還是瘋狂地跑著。
他要去醫院找唐悅,讓她不要生氣了,如果她不愛聽說那些肉麻的話,他以後不說就是了。
他還要給她道歉,是他沒尊重她的意願。
腦海里不斷地閃過往事的畫面,如走馬燈一樣,他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哪裡是貪圖他的錢財,地位呢。
哪裡是想走捷徑呢。
小丫頭的眼神那麼熾熱,分明是喜歡了他很久很久的樣子啊。
言墨塵啊言墨塵,你怎麼能這麼渾蛋。怎麼能這麼玩弄一個女孩子的感情,害得人家流產,不能身孕。
怨不得人家不理你,拉黑你。
她若是真貪圖他的錢財,言太太的位置,他提出娶她,她應該很高興才對的,可她的反應,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氣喘吁吁地跑到醫院,進電梯的時候,眾人都不敢跟他一個電梯,生怕被他訛上了。
他並不在意這些,急急忙忙地摁了電梯樓層鍵。
電梯不斷上行,大紅色的數字,一下一下地跳躍著。
叮咚——
電梯門瞬間打開。
言墨塵衝出電梯,向唐悅的病房門跑去。
期間和迎面而來的護士撞上了,護士擰眉瞪他;「你這人怎麼回事啊?走路怎麼都不看路的。」
他連對不起都來不及說了,奔向病房門。
猛地將門推開;「唐悅——」
砰——
病房門撞在了牆壁上,發出粗噶的聲響。
他傻眼了,震驚了。
聽到聲音,鋪床的保潔員轉身,保潔員並不認識言墨塵的,他剛剛這一推門,力氣太大,把她嚇了一跳,她擰眉,語氣就有點不好:「你幹什麼啊?」
「這間房的病人呢?」言墨塵問。
保潔員說:「應該是出院了。你看我這都在換新床單了。」
「什麼時候出院的?」言墨塵追問。
保潔員其實也不清楚,就隨口猜測:「應該是剛走。你現在去追,應該來得及。」
出院了?!
剛剛走的……
言墨塵絲毫沒懷疑信息的真偽性,轉身就跑出了病房。
電梯很難等。
他就忍著疼,從樓梯間往一樓跑。
怎麼能出院呢。唐悅。
出院了,怎麼不告訴我呢。
他步履匆匆,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身體更疼了。
鮮血順著指尖,不停地往下掉落。可他感覺不到疼。
比起疼,他更怕唐悅走,他怕一輩子內疚。
他把一個女孩子害成這樣,他怎麼能無動於衷。
……
幾分鐘時間。
天空就開始下雨了,雨勢還挺大。豆大的雨珠,落在行人黑色雨傘的傘面上。濺出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大街上,行人匆匆。
言墨塵一頭扎進了雨簾。
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頭髮,沖刷著他臉上身上的血漬,仿佛要把他身上的污穢清洗得乾乾淨淨。
他睜著眼睛,不停的張望,不停地尋找。
唐悅,唐悅,你在哪裡去了呢。
言墨塵看到一個小姑娘的背影很像唐悅,她撐著傘,背著雙肩包,從他面前擦肩而過。
他忙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腕:「小悅——」
「你有病是不是?!」小姑娘聲音尖銳,罵道,抬了眼瞪著他。
言墨塵看到,那是一張陌生的臉,即便是化了妝,都沒唐悅半分好看。
小姑娘被言墨塵渾身的傷嚇到了,尖叫連連,刺得他耳膜疼。
她害怕地推開他:『走開!你碰瓷的是不是?我沒錢,別來敲詐我!』
平日裡,言墨塵怎麼會這麼柔柔弱弱,被一個小姑娘給推倒呢。
可現在他就是這麼虛弱,他被推開了,一個趔趄,天旋地轉的。
整個人就倒在了街頭的雨地里。
雨水瘋狂地拍打著他的面頰。
唐悅,你在哪裡啊?
怎麼一聲不吭地就走掉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了呢。
言墨塵的眼睛被雨水砸得完全睜不開眼。
「言總——言總——」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也感受不到雨水的侵襲了。
抬眼,是王助理蹲下來了,幫他打傘。
緊接著,王助理的臉,恍恍惚惚的變成了唐悅的,唐悅眉眼彎彎的,像是初次見面那樣。
她咋咋呼呼的去言氏報導,撞到了他的身上。
他幫她撿起了簡歷,遞給她。
她抬眼看他,耳尖微紅:謝謝言總。
——言總,晚上有沒有空呢?我想請你吃晚飯。
耳畔是唐悅脆生生的聲音。
他再次看到了唐悅,第一次,他拒絕了她。真是不知好歹。
而這次,他想答應她:「榮幸至極。」
他一個老男人,能被這麼朝氣蓬勃的小女孩追著請吃飯,可不就是榮幸至極麼。
忽然,眼前一黑,言墨塵就什麼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