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人少,所以如果有人在,那對於耳聰目明的人來說,極容易感受到他的存在。
躲避於屏風後,看向那坐在窗邊的人,安安靜靜,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打坐。
露出頭來,池念徽仔細盯著,只是個側臉,的確是池懷騫。
但他太安靜了,這種入定的姿態,不太像他。
元起冷冷的看著,按著他現在僅剩的七年前的記憶,他與池懷騫來往並不多。僅有的幾次,也的確是有衝突。
但,叢憶給他說的那些,現存於他的腦海之中。他雖是他的手下敗將,但又因為他曾覬覦池念徽,他心裡就更多戾氣了。
手握緊,殺意起,下一刻拳頭就被握住了。
池念徽抓著他的手,一邊湊近他,用特別小的聲音說道「其實我跟他相處的時間不久,他身上有什麼特別的特質我也不知道。距離這麼遠,他是不是本人我也不太清楚。」
「你懷疑這是個冒牌貨。」心下殺意消退,元起也微微側過臉靠近她耳朵問。
「懷疑而已。這若是你,興許我還能辨出真假來,畢竟相處的時間久。」總結來說,就是因為不熟悉。
元起眸子一動,若說之前殺意還有五成,現下已完全沒有了,莫名全部消失。
「走吧。我也餓了,咱們倆去找東西吃。」她心思一轉,就想干別的事兒了。
沒有拒絕,元起帶著她原路返回,離開這建築,直接去找廚房了。
廚房挺大,裡頭正忙活著,應有盡有,可見在這兒的生活,除了不自由之外,其他什麼都不缺。
直至廚房裡剩下兩個廚娘,元起才潛進去,簡單的敲暈她們倆,池念徽便也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挑揀已經做好了的吃,邊吃邊點頭,「真是不錯。我若是對紅塵了無期盼,也想這樣被圈禁起來,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了此殘生再好不過了。」
元起坐在旁邊看著她,聽她說完,他眸子動了動,「沒出息。」
「王爺說得對,我的確沒什麼出息。一切都是被逼的,若不然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來,吃口這個,肉質不錯。」說著,往他嘴裡塞肉。
元起往後躲了下,但也沒什麼用,還是被她塞進了嘴裡。
慢慢的咀嚼,一邊看她得意的笑,看著看著,他忽然覺著有點兒迷糊。眼前發花,呼吸也有些不對勁兒。
「你下藥了?」他忽的警覺。
「說對了。不過,不是你剛剛吃的肉,是之前給你喝的茶水。誒誒,別生氣,看著我的手,一,二,三,倒!」池念徽數完就出手把歪過去的元起給接住,他眼睛閉上,已經沒知覺了。
拿了些吃的,就把他給背了起來,輕輕鬆鬆的離開。
別看下來的時候一直都是元起做主導,但池念徽也觀察的清楚,回去的路上躲過那些巡邏的護衛也相當容易。背著他在山巔上某個避風處窩藏下來,她這才開始查看元起的情況。
她給他餵的藥的確是勁兒很大,他現在脈象沖亂的很,身體也開始發熱,就像發燒燒糊塗了似得,還在囈語。
堅持了一會兒,又給他嘴裡塞了藥,之後繼續觀察。
接近傍晚,他體溫逐漸正常,池念徽抓著他的手,「元起,現在已經不是七年前了,你想起來了嗎?」
雖是沒得到回應,但他小聲的囈語,顯然是聽到了她說話。
歪頭湊近他,想聽清楚他說什麼,但可惜的是他不說了。
「這藥效太沖,給你試這一次,不管有用沒用,我都不會再給你試了。我只是有點兒心急,又有點兒心疼,你總是一無所知的,這不應該是你。」看著他的臉,俊美無雙,眉目間不再孤冷如冰,反而有那麼一丟丟可憐,惹人疼。
時間一點點過去,接近傍晚,他終於有動靜了。
池念徽立即坐直身體,不眨眼睛的盯著他,瞧他睜開眼睛,似有迷茫,她心裡也跟著一緊。
眼睛一轉,元起看到了她,下一刻便坐起身來,臉上是掩不住的警惕。
這一看,池念徽心裡涼了半截,沒治好!
元起看了看她,復又看向四周別處,隨後站起身將四圈都觀察了一遍,好像想起了身在何處。
「走吧。」他說,語氣深沉。
「王爺現在多少歲?」他這表現,不太對啊。
「本王知道你是誰,不管是叢憶之前說過的,還是之前與你經歷過的,都記得。只是……」
「只是什麼?」站起身,池念徽也很想知道。
「只是忘記了娶你那日所發生的事。」
「你的記憶,已經恢復到娶我之前了?藥倒是管用,但沒有一步到位。」池念徽心裡都是遺憾。
轉眼看她,元起思慮了一下,隨後道「下回再給本王治病,記得提前說一聲。」
「沒有下次了。」她不敢再用這麼激進的法子給他治病了。
元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先行。數年的記憶一下子回到他腦子裡,他的確需要時間消化。
身後的女人……這段時間跟她發生的事,以及他心裡的感覺他也都記得,不應該這樣的!
池念徽跟在後面,看他的背影,就知道他在糾結什麼。
唉!進展是好的,他彆扭也是如舊的,惹得她心煩。但,又能怎麼辦呢,今日的藥她不能在給他吃了,這是鐵定的,很怕傷了他的腦子!
離開皇家園林的地界,天色也徹底暗下來。池念徽臨走時拿了食物,此時正好填肚子。
元起很沉默,這時候他的性格就跟七年前大不一樣了,氣宇深沉,孤冷漠然。
有食物,他就坐在那兒慢慢的吃,一句話都不說。
池念徽也沒招兒,不時的看他一眼,此時倒是很想再試試他的脈。可是,顯然沒那麼容易上手,肯定不讓碰啊。
「連夜趕路能撐得住嗎?你住在夏家忽然不見了,想好了回去怎麼說嗎?」元起忽的開口問道,句句都在點兒上,但聽著又有點兒公式化。
「我好歹是個自由人,想去哪兒還要跟他夏家交代?王爺不用擔心,我自有應對的法子。」池念徽也公式化,倒也不是生氣什麼的,主要是她覺著她跟他態度保持一致,他能舒坦些。
只不過,她這種想法元起卻是不能理解的,看了一眼她冷淡的模樣,垂下黑眸,掩住暗淡。
「咱們走吧,我也累了,該回去休息休息了。」站起身,池念徽拍了拍手,瀟灑的很。
沒有說什麼,元起也起身,舉步前行,始終與她拉開一米的距離。
看著他的背影,池念徽慢慢的搖了搖頭,算了,讓他自己好好消化吧,順其自然還是很有用的。
往回走,速度不快不慢,也正好的,趕在清晨城門打開之時,到了徽城。
進城,街上有晨起的人已經出門了。
「我回去了,王爺慢行。」該分開了,池念徽也沒遲疑。揮了揮手,便轉身走了。
元起停下腳步,慢慢的轉眼看向她,只是背影,且一直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