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畫成
二樓。
坐在自己挑選的畫家椅上,圖圖犬靜靜仰望著面前的巨大畫板。
長2.1米,寬1.5米的巨大畫紙上,經過了二十多天的耕耘,已經填滿了驚艷絕倫的身影。
依稀能夠分辨出是在一片湖水上,烏雲滾滾,周圍森林陰暗蔥鬱。
三道身影坐落於虛空之上,渾身上下籠罩著迷霧般的氣勢,阻隔了旁人的探查。
湖水激盪,四面八方的樹林被聲勢壓垮。
驚角鹿,小拉達,土狼犬……受驚的寶可夢慌忙逃竄,膽小的土居忍士死死抱住彎曲的樹幹,仿佛有天災降世。
邊緣的畫作生動形象,可以從每一隻寶可夢,每一點動植物的姿勢看出情況的發生。
越到中間,能量場便越發模糊,充滿了獨特的神秘韻味。
對戰?
還是在聊些什麼?
三隻又分別是什麼寶可夢?
沒人分得清楚,圖圖犬的重心也不在這裡。
他一動不動,靜靜凝望著畫卷一角,從重重濃霧中滲透下來的聖潔光輝。
宛若利劍一般。
畫本身已經很完美了。
但每每望向它,圖圖犬總會覺得缺些什麼。
但該畫些什麼……
想不出來。
沒有頭緒。
或者把光輝去除?
不行。
說不出原因,但就是不行。
也正是這樣的躊躇,令他遲遲無法落筆,完成自己有史以來最為認真的畫作。
今天,也許還會枯坐一天。
一想到這裡,圖圖犬就想起了自己收到的禮物。
那位多情而勇敢訓練家,聽說給每個朋友都精心準備了。
愛管侍姐姐下午還抱回來了好大兩包,似乎都是要發出去的禮物。
對於自己的那一份,圖圖犬非常滿意。
雖然裡面有造假畫,也有不是人類,而是寶可夢產出的作品,但這份心意卻是好好地收了下來。
有人掛念的感覺,暖洋洋的,好像喝了一大口熱水。
而今晚,那邊的窗戶也會亮起來……
想著,圖圖犬扭過頭去。
本來想看一眼喻舟臥室的方向,沒想到卻看見那個窗戶邊站著一道黑乎乎的人影,頓時被嚇了一跳。
黑乎乎的人影反倒是很興奮,舉起手來打招呼,又舉出一包零食抖了兩下。
圖圖犬眨巴眨巴眼睛,認出了它的身份。
「哆嚕?」
叫了一聲,立馬反應過來他聽不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喻舟反而做出了傾聽的動作,隨後指了指裡面的大門。
小傢伙趕緊點頭。
喻舟也從自己房間繞出來。
來到門前的時候,小傢伙已經推開了房門。
「不會打擾到你吧?」喻舟笑著問。
「哆嚕~」
圖圖犬搖頭,有些好奇地望著他另一個手上的畫板與水果。
「路上見到,沒忍住就買了,想嘗試一下。」
喻舟一邊說,一邊走進屋子,「還有一些小零食,含糖多還不甜,可以補充體力。」
圖圖犬幫著他把畫板支好,又拖來新的桌椅。
喻舟把雜物都放上去,湊近看了眼巨大的畫作。
入眼的第一感覺就是精緻。
恢弘大氣的排版,油墨大開大合極為大膽,細節處又點到即止,殘留一絲靈性蘊而不散。
左右,動靜,神態,狀況,氛圍。
幾乎無可挑剔。
恍惚間看一眼,仿佛進入了畫卷之中,仰視著天空中激盪的雲團,與大地一同顫抖。
這大概是那些懂藝術的人,會給出的評價。
至於靠著網絡便利,變相見識過許多名作的喻舟。
一聲「臥槽」,就是他最高的表達了。
不過經過索羅亞鍛鍊的喻舟,還是很懂得如何去夸孩子的。
原地頓了好幾秒後,他不可思議地對圖圖犬說道:「太漂亮了,搬去藝術展上絕對能奪得c位!」
圖圖犬果然很受用,抱住手手,開心的說不出話來。
喻舟把他抱起來,坐到椅子上。
由圖圖犬講解,每一處的細節,與腦海中的片段回憶呼應。
逃竄的寶可夢們有潤色,因為記不清那繚亂的景象。
霧氣中的寶可夢散發著很大的龍威,於是露出尾巴和觸角。
湖裡倒映的亂象並非上方的寶可夢,而是另一位強大的存在。
一直等全部的內容都講完,喻舟微微頷首。
很多他沒自信看的地方,都有了解讀。
不過,
那一抹璀璨金黃,透過重重烏雲的光線,卻沒有任何解釋。
是卡在了這裡?
思緒一滯,他語氣輕盈的詢問道:「感覺已經很完美了,是卡在了那一抹光線上?」
「哆嚕~」
圖圖犬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東西──尤其是面對自己最好的訓練家。
喻舟也在思考。
要說什麼寶可夢能與光輝扯上關係……
那必須是某位著名的羊駝君了!
在那部被譽為是神獸大混戰的劇場版中,阿爾宙斯就是腳踩光線,從雲頭上出現。
一現身,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逼格滿滿。
而且,
如果他猜想沒錯的話,圖圖犬身上的問題,正是因為帝牙盧卡,帕路奇亞與騎拉帝納之間的問題而產生的。
所以這一束光……
會是阿爾宙斯嗎?
不。
喻舟深吸一口氣,將這種聯想在腦海中抹去。
光輝的含義太廣了。
因為這些聯繫就貿然下定義,實在有些武斷。
也許可以想想,光除了代表阿爾宙斯,還有什麼其他的含義。
希望?
亦或者是生機?
見他一時之間沒了動靜,圖圖犬有些疑惑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哆嚕?」
「嗯?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記載,」反應過來,喻舟笑著敷衍過去。
想了想,思考這些東西也需要時間,乾脆從一旁的袋子裡取出一枚圓潤飽滿的蘋果,試探著說道:「我對繪畫也蠻有興趣的,不知道小畫家有沒有時間,來指點指點新手?」
「哆嚕?」
圖圖犬眨巴眨巴清澈的大眼睛。
「嘛,距離晚飯還有段時間,就當是散散心,好不好?」
「哆嚕……」
「放心吧,索羅亞克被我控,呃,在樓下看電視呢,短時間發現不了咱們。」
「……」
「那個新的夥伴,一見到食物就走不動路,以後要是發生什麼矛盾,買上一包好吃的就好了,當然如果是自己的錯,也要好好道歉哦。」
「哆嚕~」
「來嘛?」
圖圖犬露出無奈的表情,從他懷抱里跳下去,親自推來布景的小圓桌。
喻舟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將桌布和水果都擺上去。
圖圖犬看了一會兒,張開手,讓他抱上去。
能看到桌面後,親自動手,將東西重新擺好順序。
順便將多餘菠蘿和櫻桃還給喻舟。
「用不到嗎?」
喻舟多看了兩眼台面,感覺確實比之前好看,可惜道,「我還以為能用得到,看來只能給愛管侍吃了。」
重新坐上椅子。
在圖圖犬的指揮下找好位置,打開顏料盒。
重重地蘸了兩下,根據自己的想法,在又厚又白的畫紙上劃了兩道。
圖圖犬登時一怔。
歪頭看了眼前方的的小圓桌,再看一眼仿佛散光時看到的紅綠燈顏料。
頭上頂起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
畫的和擺的,是一個東西?
喻舟也有點不滿意。
當初在美術課上也能拿到b評分的天賦,好像快要全忘了。
「功力下降了啊。」
「當初老師怎麼講的?」
「把畫筆擺正,用直……」
「……」
圖圖犬默然無語。
眼見越畫越歪,嘆息一聲,忍不住伸手提醒。
「哆嚕~」
那邊再延伸,桌子就放不進畫紙里了。
「喔喔。」
喻舟趕緊收斂動作,但還是畫出了界。
他抿了抿嘴,不太滿意地嘆息一聲,悠然道:「看來我抽象派的功力比寫實派更強一點。」
圖圖犬鼓了鼓嘴。
明明該生氣,卻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笑。
他也放鬆了下來,任憑喻舟怎麼去畫,身子全都靠在他的懷裡。
倒是喻舟,一到不清楚該怎麼辦的時候,就開始詢問他。
圖圖犬認真指點,發現他總是找不到重點。
籃筐還沒畫好,一個蘋果又圓又大,邊緣都是鋸齒狀的波紋,還特意點上了高光。
「這是我畫的最好的蘋果了。」喻舟嘆息道。
圖圖犬站起來,雙手抱住他的手臂,畫了一個大大的圓。
「這是什麼?」看了兩眼,喻舟問。
「哆嚕~」圖圖犬點頭道。
籃筐的提手~
「哪有這麼大的提手,滾圓?」
「哆嚕~」只有這麼大的提手,才能裝這麼大的蘋果~
「有道理,沒想到你也有幾分抽象派的才華,我認可你了。」
「哆嚕~」
「你畫一筆我畫一筆,比誰畫的更好?來,抽象派我可不怕你!」
兩人你一筆我一筆,按照自己的心情行事,全然把參照物丟到了腦後。
結果繪製出來的橘子特別大,本該出彩的花瓶,成了牙籤盒子。
巨大的籃筐,把整個桌子都壓癟了,好像動畫裡成會出現的一幕,
堅硬有型的麵包,不知怎麼化成了水,在空中連成下滴的線。
隆起造型的桌布,也因為你一筆,我一筆的規則加入,變成了形狀各異的山峰。
最終成品出來,一人一狗對視一眼,臉上都帶著笑意。
「太醜了。」
「哆嚕!」
圖圖犬立馬贊同。
不過就算再怎麼丑,也是出自自己的手筆。
畫板和紙張,油墨都是要錢的。
「該給這部作品落名了。」
喻舟舉著畫筆,低頭看向懷裡的圖圖犬,「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圖圖犬搖了搖頭。
「那就我來咯?」
徵得小傢伙的同意,喻舟在邊上沒有遭受摧殘的空白處留下《煥發生機》四個大字。
又在上面墜了一行小字。
吾歸家與圖圖犬所作,時值深夜,四野靜謐,疑似暫臨孤星。
小傢伙看了兩眼,有些好奇是什麼意思。
「有感而發。」喻舟收回畫筆,說。
圖圖犬又看了一眼。
畫還是那麼丑,但加了名字和留字,卻意外的和諧。
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自己的畫,也缺這一點嗎?
似乎不太對。
他還在看的時候,喻舟已經轉過視線,投向了圖圖犬的畫板。
興奮的情緒緩緩褪去,他回憶起了圖圖犬降生時的過去。
餵養了那麼多的營養液,投餵了無數次。
心裡的期待卻一點都沒下降,反而越來越強。
當得知其中能量混雜,小傢伙飽受摧殘難以降生時,他的心也緊跟著揪了起來。
雖然沒有見面,卻忍不住掛念。
最後又卡在了99,難以順利降生。
如果不是有夢幻的幫忙,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正式見面。
雖然當初出來的是只圖圖犬,讓他心裡也失望了一會兒。
這麼想著,喻舟忽然一怔,扭頭看向自己的房間。
皺皺眉頭,他輕聲說道:「有個東西,不知道幫不幫得上忙,也許應該帶你去看看。」
圖圖犬從畫卷中回過神來,歪了歪頭:「哆嚕?」
說走就走,喻舟抱著小傢伙來到自己的房間,進入儲藏室。
點亮燈光,一件件殘留下來的寶物,閃爍著漂亮的孤光。
繞過這些蘊含著能量的道具,站到一個玻璃櫃檯前。
櫃檯很大,裡面的東西卻很少,只有寥寥四件。
兩人的視線,同時凝聚在第三件上。
那是一個破碎的蛋殼。
巨大的,帶有特殊條紋的蛋殼。
「那是你降生前的蛋,」
喻舟把圖圖犬放到櫃檯上,輕聲道,「當初用了很多營養液,又請夢幻幫忙調節紊亂能量,才讓你安全降生到這個世界。」
「那時的你還小,可能忘記了這個東西,不過我一直留著,不知道能不能給你帶來什麼幫助。」
圖圖犬靜靜地看著裡面的蛋殼。
經過了幾個月的存放,蛋身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邊緣滿是純白的骨質感。
那一條條細緻的紋路,碎片的擺放,在他的視角里看上去,仿佛變成了一張男人垂下來的側臉。
圖圖犬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回想著自己在體會那些片段時,發生在蛋外的事。
那時候的喻舟,會是像這樣,一邊在孵化機器里看著精靈蛋,一邊在期待他的降生嗎?
他忽然知道那束光里該有些什麼了。
圖圖犬深吸了一口氣。
什麼都沒有說,輕輕爬下櫃檯,朝著自己的畫房跑去。
喻舟趕緊跟上,正看見他爬到椅子上,伸出小拳頭,蘸了滿手的顏料,一下子印在那束光里。
收拳,像做出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就,完了?」喻舟站在後面,看得一頭問號。
小傢伙的拳頭是橢圓形的,顏料不太均勻,指縫間還有間隙存在,看起來非常粗獷。
和作品一點都不搭。
「哆嚕!」
圖圖犬點了點頭,一臉確信。
就這樣很好!
「真的?」
「哆嚕~」
「你能接受就好。」喻舟也跟著鬆了口氣。
雖然無法欣賞,但他尊重圖圖犬的決定。
小傢伙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隨著他的歡笑,畫卷仿佛活了過來。
那束光芒越發耀眼,照射在橢圓形的拳印上,將它融化,分解。
最終形成一個如夢似幻的虛影。
恍惚望去,是蛋,又好像是某個人的側臉。
正要仔細看看,小傢伙忽然張開雙手,「哆嚕」的叫了一聲。
喻舟立刻收回目光,把他從椅子上抱起來。
「餓了?」
「哆嚕~」
「這時間應該還沒煮好飯,運氣不錯嘛,讓你瞧瞧我在川蜀偷學回來的手藝?」
「哆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