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轉告
一場大戰，雖然只是局限在小小的燭山上，可其慘烈的程度，卻讓經歷過仙魔之戰的上古大仙們，紅了眼睛，而沒經過大陣仗的仙人，卻個個忍不住，或嚎啕大哭，或抱著親近同伴屍身，輕摟著什麼都不知道的陰魂，默默流淚。
死的人實在太多了，藍雲下來的時候，感覺身上有種冷到骨髓的痛，這樣的景像，她不是頭一次見，可就是因為在祖宗界主那見過，現在反而更怕。
祖宗界主在記憶里的事，哪怕再慘烈，也早事過境遷，可是現在呢？隱玄天已經步入當年仙界的後塵，剩下的各天呢？
「……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厚土娘娘白著臉，佐蒙人除了天尊逃出，其他人，全死在這，相比於羅塘戰場雙方的死亡率，其實今天，他們幹得不錯。
可是看著這些立在屍身上的仙人魂魄，一個個傻傻呆呆的樣子，她就止不住的心痛，痛得發抖，痛得她想蹲下來，想跟其他人一樣，嚎啕大哭一場。
他們跟佐蒙人在羅塘，戰了多少年，還讓他們跑到自後院，殺人放火而毫不知情，眼前這個女子，上界不到百年，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她都比他們早一步知道，所以，無論如何，她今天也要藍雲把她知道的事，全說出來，這樣，他們才能在剩下的戰爭中，占據主動，而不像是今天這樣……這樣的慘烈。
藍雲對於看到她身上各種複雜目光，總算後知後覺，大量的失血，同樣讓她面色蒼白，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當年祖宗界主他們最後的下場嗎？
如果那樣，只怕還沒戰，大家的心泄了，就再無一點希望了吧。
「找——找個安靜的地方吧！」
「不行，就在這說出來，讓他們，」某個情緒激動的仙人，哽咽了一下，「……讓他們也聽聽……」
讓他們聽什麼？藍雲看著一個個的鬼，某個離她不遠的地方，那熟悉的幾個鬼，分明是張誠，還有隱在暗處，保護過她一段時間的兩個暗衛，眼中的刺痛，瞬滾下的淚珠，讓她口中也嗚咽了一下。
「你還有臉哭，你早知道他們的底細，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若是你早說出來，隱玄天又怎麼會有今天的樣子？他們又如何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那個仙人，要不是看在厚土娘娘就在她身上，都要馬上朝她出手了，而他這樣一說，其他情緒激動的人，也一齊往這邊聚了過來。
「……我一個上界不到百年的人，能知道什麼？」藍雲對陸錦原也投來的不解目光，給傷著了，「我就是在破雲台當煉器師，沙盜打過來，不想那裡不保，出去相助一二的時候，才發現沙盜裡面，隱著佐蒙人。」
「那你是……怎麼知道……知道天尊的計劃？」
三命戒太出名，為了查她的出身，仙界各天各勢力，都曾查過她一段時間，厚土娘娘把她弄過來，參加三傳界的賭鬥，大家更把她到仙界的事，翻出來看一遍，人家確實宅得很，到白鶴城幾年，都沒出過門。
藍雲知道，不把某些事情說出來，根本不可能，高層了解得越多，他們對佐蒙人的認識就越高，只有這樣，才能保住仙界。
「佐蒙人——對隱玄天的輪迴九幽出手，是我在三傳界看到的。」
這個理由成立，這些年，進到三傳界的人，不是沒人帶出以前仙人生活過的東西。
「娘娘，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吧？」
藍雲兩次提出這個問題，仙界的高層個個都是人精子，相視一眼間，都有些明了，肯定是有些事，她不好當著眾多仙人的面說出來，不能說的東西，那就是當年的仙人與佐蒙人的祖宗神魔之戰，慘敗得不是一般二般。
厚土娘娘帶著她，與眾位上三十三天的仙帝直奔先前的看台，白帝在那裡有間最大最豪華的野外屋，眾人進去，一個挨著一個，各拿蒲團坐上。
藍雲沒跟厚土坐到最前面，在門前的一個蒲團坐好，也沒那麼多廢話，更不想回應相天燭熱的目光，一個又一個曾在玉宮中看到的壁畫，出現在正中。
「佐蒙人就是畫中的神魔，大家看到的，都是真實的。」
上面的畫，跟祖宗界主在她識海動的手腳，基本一樣，天道崩潰，所有有生命的，死了以後，神魂飄浮，再也入不了輪迴。
「他們是如何一起消失的？」
有兩張畫面，跟外面的景像一樣，厚土娘娘心下一抖，當先問出來，「這最後一張畫面，怎麼是一片荒蕪？」
藍雲低頭，「神魔毀了仙界各天的九幽之地，所有人所有生命，死了以後，都隨風而散，而且，當年的神魔進攻仙界各天，可能更厲害，……人族在沒有希望之後，節節敗退。」
屋中沉默得有如沒有一絲人氣，一時之間，大家連呼吸都沒了。
「……若如你所說，那那些神魔又如何在這裡消失的？他們下那麼大的力氣占了這裡，又如何會放棄這裡？」
白帝在消化完這事以後，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當年仙界的失敗。
「……各天剩下的金仙大能們，接受不了他們曾經的家園，被神魔占去禍害，他們以神魂身為祭，集所有生靈之力，向神魔發起了最後一擊。」藍雲說得有些艱難，當年祖宗界主他們在最後，該是多麼的無奈啊，「……一起……一起同歸於盡了。」
眾人看向倒數第二的那幅圖，裡面有無數仙人飛向大地，然後出現有如天地崩潰一般的景像。
「既然，既然有人能把這些繪下來，也就是說，當年，也曾有人，在那場浩劫中活下來，這些圖，是他們留下的，那他們有沒有說，這些神魔來自哪裡，最大的缺點是什麼？」
隱玄天帝緊緊追問，「他們還留下什麼東西？都在哪？」
藍雲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們以為，他們還能留下什麼？寶藏？還是各種天材地寶？」
「……不，我只要——他們當年各天尋求的破解方案，」隱玄天帝眼中閃過一絲狂熱，「只要有它們，我們就可以少走很多路，集各天陣法師之力，一定可以回復天道，回復九幽。」
這樣的心思，當時她也動過，藍云為隱玄天難過，「沒有一個人活著，那些圖，是三傳界界主所留，他也不知道神魔到底來自何方。」
這個消息，更讓人震撼，三傳界這麼多年，一直不穩，怎麼可能還有界主，若那裡有界主，那是不是各天，也有隱性的界主，那他們現在在幹嘛？
「……界主也在時間的長流中，隕落了嗎？」
這是大家都想問的吧！藍雲嘴角抽了一下，實不知自己此時的複雜，「他們以身補天，化身天道，一開始，或許還是有些清醒的，可是隨著時間流逝，天道是無處不在的，可是真用著它的時候，它閉著眼睛，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界主大人說，天道是混沌的，只以法則運行，這個世界，太陽東升西落，春夏秋冬，各自運行，早就行成了它們的軌跡，這些軌跡，就是無處不在的法則，而無處不在的法則，就是幫天道行使平衡世界的。」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各仙帝對視一眼，都各自心驚。
「你的意思是，三傳界的界主，還存在，而且，而且還很清醒？」厚土娘娘一下子站起來，他們傳送出來的樣子，當時她也驚訝來著，那種情況，只能說明，三傳界的那位界主，那位可能是仙界最老最老的仙人，還活著。
「他因為與神魔的大戰時，神魂受損，祭身三傳界後，哪怕有眾多的同伴相輔，也沒辦法穩定下三傳界，一開始，一直是清醒的，可是三傳界毀了……。」
藍雲努力把祖宗界主曾經的事，全說出來，「後來——也許幾千年，也許幾萬年，慢慢回復生機的三傳界，又讓他充滿希望，他在三傳界不斷奔忙，把以前仙人留下的靈根精粹，散播各處……，可是他又一天天失望，因為神魂的不穩，那裡，始終不能產生人族。……三傳界如此，其他各天，剛回復生機的時候，應該也是如此，若不然，就不會有今天的仙界。」
「你……你帶我，帶我去三傳界。」
厚土娘娘甚為激動，若是能與那樣的大能一談，或許，可以解開這個世界的某些事，可以解決，佐蒙人現在對仙界的虎視眈眈。
「我們一起。」青帝等人也激動了，那樣的大能，是不可能看著仙界各天，再走他們當年的老路，若是可能，他的某些話，或許可以幫他們大家，在成聖的道路上，少走很多彎路。
連相天的眼睛都是嚮往，是火熱的，藍雲只覺無比諷刺，他們此時，其實解決仙界的大難，只是順帶著的吧。
「曾經有進去試煉的仙人，找到他的所在，看到沉睡中的界主，想要把他捉到，他們在玉宮中大打出手——搶奪，」藍雲淡然地看著這些能人，「這麼多年，三傳界一直處在崩潰的邊緣，各位是打算，讓那裡真真正正地崩了嗎？」
「不是沒崩嗎？」青帝到底不想放過這一絲機會。
「沒崩？」藍雲一想到自己又變成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就有股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可到底她現在還在這，祖宗界主到底想怎麼樣，她還不知道。
「我們在三傳界中間有一次，連下了近一個月的雨，四處都是，那就是界主被佐蒙人刺激得醒過來，只是他太虛弱，想滅佐蒙人沒辦法，卻差點把我逼死。」
這就對了嗎，若不然，她知道這麼多，大家都要多想，看到藍雲臉上那種氣恨非常的樣子，青帝等人，終於平靜下來。
他們活得時間太長，什麼人說什麼話，是真是假，微一用心，就差不多七七八八，三傳界的事，一會出去，問問出來的人，山南海北的都問一遍，就差不多清楚了，這事，說不了謊。
「那他現在還醒著嗎？」
厚土娘娘到底不想她再被這些利慾薰心的天帝相逼，和緩問出。
「我不知道，」藍雲低頭，「那裡去一次，我虧一次，差點小命不保，所以，後來我都是儘量離那遠些，一直到我們出三傳界，我才從閉關地出來。」
她沒滅佐蒙人，那那些佐蒙人，都是怎麼死的？
「那些佐蒙人，最後是被三傳界的界主所滅？」
「不是，我們一進去，就相互聯繫，儘量組隊，稍微站穩腳根以後，更一路聯手，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還沒到第二年，佐蒙人的七大天仙，就都隕落了，其他人，對我們來說，都是活寶藏，為了把佐蒙人趕到一處，修士隊伍就為了這些活寶藏，搞分成制，分散合圍，圍點打圍……，反正能用到的戰術，都用到一起。」
厚土娘娘表情複雜，一直都知道，越是靈氣貧乏的地方，修士越是厲害，卻沒想到，那些外面仙人避之不及的佐蒙人，在三傳界，居然那樣慘，「那段時間，你在幹什麼？也跟他們一起滅佐蒙人？」
「一開始是，」藍雲表情抽抽，「不過後來，他們嫌我殺得太多，跟我分成划不來，就沒人帶我了。」
『啪！』某個天帝太激動了，拍了一掌，「那後來，你們就把那麼多佐蒙人趕到一處，一點點滅殺的？」
「差不多！」藍雲對這位天帝心生複雜，這人剛剛還叫囂著要她帶他們進三傳界，現在就在為那些下界修士驕傲，「再後來，我們所有進階天仙的人，都不能參加，與他們在南方對峙，他們拿佐蒙人當一場真正的試煉，甚至，到了最後來，修為高強的，也不再出手。」
「你們是輪值，守護修士一方嗎？」
厚土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說這樣多，不就是希望，他們這些高層，不要放棄那些下界修士嗎？
「這活是水月宗王敏她一個乾的，我們幾個，只是看守四方，不讓佐蒙人從其他方向逃掉。」
她的活，還是林晴和水靈兒她們幫著乾的，也就是說，自從她把魂幡之類的弄到手，在裡面勾通九幽後，就一直在魂石中，要不是三傳界後來的震盪，成寶兒把她從閉關地叫出來，她還沒辦法出來呢。
中間琁老無數次的過來，都讓林晴打發了，一直到最後一刻，才讓他們一齊進到仙靈境裡。
王敏是誰，青帝等人心知肚明，當年的重明，就是個面上冷清，其實一幅熱心腸的人，若不然，也不會為取信魔族，自動付死。現在她這樣做，顯然是與當年的她，沒多少區別。
「三傳界隱了，」赤帝在開門的那一剎，第一時間看向原來還能看到三傳界的地方，「娘娘，我們還是早做打算吧。」
當年的人，已經隕落過一回，現在，該是他們出手的時候了，若是再讓佐蒙人連累到他們，哪怕將來，真得像當年的仙界那般，死也是沒臉。
厚土娘娘點頭，拍了一下藍雲的肩，儘量給她寬心，「你先回下界修士一方，好好休息，把傷也養好，我是不會讓你們再呆在三傳界的，傳送陣一時回復不了，可厚土祠還在，只要有它在，我就可以帶你們出這個死地。」
外面的天尊，只怕正等著厚土娘娘呢，藍雲其實很不安，那天尊最後臨走的時候，哪怕她在結界內，也被他怨毒的眼神給嚇著。
「他們對空間風暴和空間的了解，不知道比我們厲害多少，娘娘，他現在，一定在外面等著您。」
這點，厚土娘娘當然也知道，朝藍雲笑笑，「隱玄天與混亂之地，最為接近，那邊的十三大盜，也被揪了出來，我準備從那邊走。」
藍雲對這邊的星圖其實了解的不多，不過對厚土的這個計劃，並不看好，「我若是天尊，知道你們高層，著急回歸各天，布署戰役的話，也一定會在通往混亂之地的方向，堵你們，娘娘，佐蒙人那般處心積慮，天尊更是，把他們的各尊，一齊隕落在這裡，他會不顧一切的，人在瘋狂之下，什麼事都做得出。」
厚土心中微酸，當年七情，在知道她要跟著寄生他們出去出任務的時候，默默在外面對著天地，禱告一夜，第二天相送的時候，手抖得不像話，那時，她是知道，他們走得炮灰路吧，寄生做為帶隊的隊長，是知情的，還有一些是知道的，而她，不過是因為某個隊員在出發的前兩天，煉功出錯，臨時充上去的。
「當年我們穿梭各界，布置傳送陣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在哪呢？我們自然也有我們的路。」
話都說成這樣了，藍雲當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她更相信，他們最為仙界的最高層，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團團一揖離開。
「我有事問她，你們先談著。」
相天急步追去，厚土對其中的某人挑眉。
那位仙帝摸摸鼻子，「相天向來鬼得很，那個藍雲，到底是七情的轉世身，三傳界的事，有些我們不能只聽一面之詞。」
這也是理由？厚土知道某些人現在若不做下些什麼，那根懷疑的種子慢慢長大，最後倒霉的，還只能是藍雲，畢竟相天太難啃了。
「行了，我們走東南方向的敦揚小界，從那裡傳送各天，」厚土很快拿出一份星圖，「我先送你們出去，無論如何，要在天尊動手之前，先看好了自家地盤，他們弄那東西，不容易，凡是有三個陌生金仙出現的地方，大家都要注意。」
佐蒙人上次動手的時候，就有五十金仙一齊相助，現在大家只要一想到，就後悔得恨不得撞牆，現在厚土說有三個陌生金仙的，就要注意，顯然是以防萬一，隱玄天的後塵，大家步不起。
「這事亦早不亦遲，」青帝倒不像某人，對三傳界念念不忘，「娘娘，你先傳那些小界之主走，我們上三十三天仙帝，一旦出動，那天尊一定會有所覺，他與我們打交道的時間太長，做為聖者，鎖定我們，不是難事。」
厚土也正有此意，不過，終在臨走之前回頭，「你們做事不要太過份，不說相天，就藍雲的樣，她也不是能置仙界安危於不顧的人，也許戰力七情與她不能比，可性情方面，兩人都相差無幾，她把自己置身天尊眼前，把該做的，不該做的，基本都做了。」
白帝與幾人相視一眼，無奈齊齊點頭，到了這時候，厚土顯然接受當年的人，接受得更為徹底，時值仙界風雨飄搖之跡，他們確實不應再節外生枝。
此時的藍雲，正被相天堵著，修為的絕對差異，她拿人家沒有一點辦法。
只是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卻是一句話都沒說成，遠處急匆匆走的厚土娘娘，看他們的樣，也只能搖頭了事。
「……你到底想幹什麼？求求你，放我走吧！」
相天有千言萬語，真堵著她了，卻又無從說起，「以，以後不要再這麼衝動了，不管什麼事，我都可以為你出頭。」
這人是瘋了吧？藍雲算是無語了，「只要你不逼我，我就不會做任何衝動之事，相天，你放過我吧！你喜歡的是七情，她已經死了，你若真得捨不得她，就去找她，不要再在我面前，演什麼情深意重。」
怎麼可能就是演呢？相天實實不解，自己在她心裡，到底是什麼形象，「我從來沒演過，七情走了，可你還在，你讓我到哪去？」
這般歪纏，藍雲忍了又忍，「相天，你為了七情，逼我自投魂河，為了七情，甚至不惜要與我一同轉世，轉世之後的路，其實你已經打算好了吧，把七情的記憶珠，塞到還什麼都不知道的轉世身上，然後，你再借著人家的肉身，與七情雙宿雙飛。……相天，我再告訴你一遍，你若是再來糾纏我，我就不惜一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