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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副手銬

2024-08-17 02:24:33 作者: 南書百城
  夏蔚摔下台時,姜竹瀝的腦子也跟著空白了一秒。閱讀М

  等她再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於意識,衝到段白焰面前,撐住了沉重的金屬落地燈。

  果然,不管再過多少遍……

  她頹然地想。

  都做不到無動於衷。

  「少爺,你沒事吧?」熊恪快步走回來,俯身檢查他。

  段白焰沒有說話。

  大廳里有些混亂,他坐在原地,眼神定定地盯著某個點,唇角陡然變得蒼白。

  姜竹瀝背對著他,依然能感受到鋒芒在背般的目光。蛛絲一樣纏繞著,束縛和**越收越緊,仿佛要將人溺斃其中。

  她背上發疼。

  小心翼翼地把燈扶正,打算默默溜走。

  「姜竹瀝。」

  剛走出去半步,聽見背後的聲音。

  平直,清冷低沉,隱隱帶著山雨欲來的怒氣。

  「轉過來。」

  她身體一僵。

  卻沒有動。

  「轉過來。」

  後半句話又壓低了三個音。

  宴會廳內喧囂嘈雜,另有助理清場,正在做晚宴的後續安排。

  他好像屏蔽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雜音,連帶著她也被圈在這小小的一隅,被黏糊糊的目光膠著著,動彈不得。

  姜竹瀝後悔得想咬掉舌頭。

  早知道,就不來蹭這頓飯了……

  明明已經分開四年,她仍然像只蜷在殼裡的蝸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段白焰一字一頓,嗓音發啞:「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姜竹瀝咬咬牙,轉過去。

  四目相對,燈光四散。

  他抬起眼,嘴角一動,扯出抹笑:「好久不見。」

  姜竹瀝心頭一麻。

  沒有錯,他眼底翻湧著的,是濃烈的嘲諷。

  只是不知道……

  是對她,還是對他自己。

  ***

  夏蔚被送往警局,晚宴有些倉促地結束了。

  夜色已深,程西西喝了酒,口齒不清地說要送姜竹瀝回家。可她們兩個南轅北轍不順路,程西西第二天清晨又還有工作,要趕早場。

  因而姜竹瀝婉拒了她,打算下山再想辦法打車。

  離開千島國際,她一個人順著大路向下走。

  月色如霜,山崖下的潮水拍打著礁石,是夜星光燦爛。身邊時不時有車經過,載著某個明星。

  夜風鑽進外套,她兩手揣在口袋裡,手心發疼。要真正清醒才能發覺,不管段白焰是多絕情的人,用多決絕的語氣讓她再也別出現在自己眼前,她還是管不住腿。

  這真讓人沮喪。

  一陣招搖的跑車引擎聲由遠及近,停在身邊。她沒有抬頭,車門卻一聲輕響:「上車。」

  這個聲音……


  姜竹瀝驚訝地抬起眼。

  見她發怔,他皺眉:「快點。」

  大概嫌她動作太慢。

  姜竹瀝站了兩秒,默不作聲地鑽進副駕駛。

  天邊彎月欲頹,窗外霓虹風景飛快地後退。

  「謝謝你。」過了會兒,她小聲說。

  段白焰的視線落在前方,一言不發。

  姜竹瀝有些泄氣,低著頭,車內陷入沉寂。

  過去四年,她認為自己唯一的變化是,變成了更加無趣的人。過去尚且有勇氣拽著他的胳膊不撒手,看他眼底冰川偶爾的鬆動表情。

  現在……

  「我住在九溪園。」她小聲提醒,「不順路的話,你在山下把我放下也行。」

  他沒搭腔。

  她只好繼續:「房子是租的,明德苑,7棟12層,坐北朝南。」

  段白焰的視線落在前方,光影交織著打到臉上,半邊側臉淹沒進黑暗。

  「我三天前才回來。」他不說話,她自顧自地叨叨,企圖藉此緩解尷尬,「你別看這才過去三天,我不僅解決了住處,連工作都找好了。就這種辦事效率,要是放在我高中時……」

  「你回來——」

  他突然打斷她。

  語調沒有溫度,姜竹瀝識趣地眨眨眼,閉上嘴。

  段白焰抿唇:「是來求我複合的嗎?」

  姜竹瀝驚慌失措,像只受驚的鳥:「我沒有!」

  分手的時候,他讓她走了就再也別回來。

  現在這話的意思,在她看來,基本約等於「不是讓你別出現麼,你他媽怎麼又出現了」。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她的身體猛然前傾,又被安全帶拽回來。

  段白焰眼裡的溫度一瞬冷下去,偏過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姜竹瀝最怕這種眼神。

  像是被盯上的獵物,怎麼都逃不掉。

  「呵。」

  半晌,他移開目光,胸腔里發出一聲冷笑。

  姜竹瀝下意識跟著一抖。

  下一秒,他拔掉鑰匙,一臉煩躁地解開安全帶,砰地一聲闔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竹瀝茫然得像只小動物:「……」

  他真的還像四年前一樣,脾氣一點兒不見好轉。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永遠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甚至於後來,她想逃離父母,偷偷申請了國外的offer,被他知道之後,換回的也是一聲語氣寒涼的笑:「非走不可?」

  她猶豫著含糊其辭,想等他冷靜之後再商量一下,可他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因為第二天清晨起來,她手腕上就多了一副手銬。

  她難以置信,視線向上抬,目光順著手銬的鏈子滑向另一端。

  就看見了他的手。

  ——是蒼白的,帶著針孔的,布滿疤痕的。

  病弱的少年沐浴在清晨的陽光里,逆光看著她,親密地吻在她的額頭上,跟她道早安。


  然後,輕笑著問——

  「還走嗎?」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姜竹瀝背上冷汗涔涔。

  就在她手足無措,猶豫著要不要給程西西打電話,讓她報警時。

  咔噠一聲。

  車門解鎖了。

  段白焰去而又返,手上多了個透明的小袋子。

  他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身上沾了點兒夜霧的水汽,眼角潮濕,整個人的氣場一下子被打磨得柔軟。

  只是目光掃過來時,眼神依舊涼涼的。

  姜竹瀝無意識地朝後縮。

  半晌,卻不見他開車。

  「你不開車嗎?」她小心翼翼,「我,我家住在九溪園,明德苑,7棟12層,坐北朝……」

  「姜竹瀝。」他的手指扣在方向盤上,忍無可忍地打斷她,「為什麼回來?」

  「我……」她無措極了,「我家在這裡……」

  「我說今晚。」

  為什麼會出現在殺青宴上。

  姜竹瀝一愣,後知後覺地眨眨眼。

  他這是在氣……她偷偷跑來蹭飯?

  「是這樣。」她連忙解釋,「我剛回來時在程西西家借住過兩天,今天上午才搬走,還沒來得及把鑰匙還給她。所以今天她說忘了帶項鍊,我就去給她送,然後……」

  段白焰煩躁極了:「我沒問這個。」

  「那,那還有就是,」她絞盡腦汁,實在猜不到他到底想聽什麼,「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倆分……我出國之後,仍然在做美食主播。今晚剛好有這個機會,我當然想順路去看看千島國際的……」

  「下車。」

  段白焰身上突然起了怒意,他沒有看她,下顎繃緊,聲線清冷平直。

  「……?」

  「這是我的車。」

  言下之意,讓你走,你就趕緊走。

  她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你認真的?」

  段白焰不耐煩:「快點。」

  姜竹瀝有點難過,但還是慢吞吞地解開了安全帶。

  「拿走。」

  她打開車門,兩條腿剛剛伸出去,一個透明袋子劃出拋物線,穩穩地落到她懷裡。

  不等她看清裡面的東西是什麼,段白焰飛快地關上車門,油門踩到底,蹭地消失在了她的視野里。

  姜竹瀝:「……」

  長街上人跡寥落,她心裡好奇,借著路燈打開袋子,竟然是一小瓶跌打酒。

  ……為什麼要給她買這個?

  姜竹瀝想不通,往前走了兩步,另一輛車緩緩在她身邊停下。

  熊恪旋下車窗:「姜小姐,好久不見。」

  夜風沁涼,她笑著朝他點頭:「好久不見了,大熊。」

  熊恪開車送她回家。

  「是小少爺的意思。」他解釋,「他讓我送你回去。」


  先把她扔下車,再讓緊隨其後的保鏢送她回家。

  姜竹瀝四年前就搞不懂段白焰的腦迴路,現在依然搞不懂。

  不過……

  她沮喪地覺得,他比過去更加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車在夜色中行駛,很快到達九溪園。

  姜竹瀝剛一下車,又被叫住:「姜小姐。」

  「嗯?」

  熊恪有些猶豫:「我可以……留一下你的聯繫方式嗎?」

  高中之前,熊恪就跟在段白焰身邊。於姜竹瀝來說,本來也算老相識。

  「當然可以呀。」姜竹瀝笑笑。

  「太好了。」熊恪感激,「那以後小少爺發瘋,我就打你電話。」

  「……啊?」她沒聽清。

  「沒事沒事,我說這可真是太好了,你趕緊找手機。」

  姜竹瀝眉眼彎彎:「我的微信號也是這個,你可以加我。」

  熊恪心想,他就算了吧。

  還是讓段白焰加好了。

  說不定能降低他的發瘋次數。

  ***

  回到家,已經快凌晨三點了。

  姜竹瀝衝進浴室洗澡,開水龍頭時熱水碰到掌心,火辣辣地疼。

  低下頭,才發現手心紅了一大片。

  好像被金屬燈架弄傷了……

  靈光一現,她想起那瓶跌打酒。

  原來竟然是用在這裡。

  上過藥,她縮回被窩,睜著眼看天花板,發了會兒呆,睡不著。

  猶豫片刻,在搜索欄輸入「段白焰」。

  十萬百萬個條目齊齊跳出來。

  她一一看下去。

  他成名這樣早,又長著一張過於引人注目的臉,外界褒貶不一。

  有人誇他是難得的天才,有人談起他的新戲《青果》,有人說他空有噱頭,有人罵他目中無人……

  最讓她哭笑不得的是,他微博上聚集著大量顏粉。

  姜竹瀝忍不住,點開看他的照片。

  有一張圖,似乎是在拍一個雨景,他隻身一人撐著傘站在湖邊,面前遠山湖影縹緲如霧,他黑色上衣的領口都被打濕了,眼神浸著水汽,淚痣竟然變得柔軟,仿佛在等一位遠方的不歸人。

  姜竹瀝突然想起。

  她最初遇見段白焰,好像,也是在這樣的季節。

  這種……

  容易遇見神仙的梅雨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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