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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芒果布丁

2024-08-17 02:24:35 作者: 南書百城
  姜竹瀝的腦子嗡嗡響。

  他沉默著靠近,聲控燈悄然無聲地滅下去。黑暗的樓梯間裡,月光如銀,他將她困在牆角,隔著布料,手臂也熱得驚人。

  她手足無措,趔趄著後退,抵上冰涼的牆壁。

  「段白焰……」

  他置若罔聞,下巴抵住她的肩,劇烈地喘息著,熱氣落在脖頸間。

  姜竹瀝不得不伸出手,撐住他堅硬的肩膀,阻止他繼續靠近。

  然而於事無補。

  「你不要……不要再靠過來……」

  段白焰垂著眼,吻上她的耳垂。

  姜竹瀝背部發麻,退無可退。

  坦白地說,她害怕這樣的段白焰。

  四年前是,四年後也是。

  像某種攻擊性十足,卻又勝券在握的動物。

  外界傳他清冷禁慾,那段戀愛卻讓她穿透假象,看到了更加完整的他。他孤獨,冷情,擁有天賦般的覺察能力,在戀愛里,最擅長逼人妥協。

  就像現在。

  她敢當眾潑林鶴一杯水,卻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

  「段白焰……」咄咄逼人的他讓她難以呼吸,姜竹瀝覺得委屈,聲音卻仍然發軟,「分手是你提的,讓我別、別再回來,也是你說的……」

  聲控燈驟然亮起。

  他慢慢伸進她袖口的手指一頓。

  「現在,現在你又……」

  「……我明明什麼都不欠你啊混蛋!」

  吐字破碎,艱難又掙扎,像溺斃前的最後一次呼救。

  段白焰身體一僵。

  理智回籠般地,他驟然放開她。

  姜竹瀝靠門支撐著身體,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眼眶發紅,茫然無助,仿佛下一刻就要哭起來。

  段白焰收回手,有些無措。

  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他還沒緩過神。

  「砰」地一聲響,姜竹瀝飛快地打開門跑進屋,然後將他拒之門外。

  段白焰沉默著,垂著眼,一言不發,站在緊閉的門前。

  聲控燈很快又滅下去。

  ***

  姜竹瀝坐在門內,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不確定他有沒有離開,可她沒有來由地感到難過。

  跟段白焰分手那天,是她被手銬鎖住的第二十二天。

  二十二天裡,兩個人活成了連體嬰兒。

  吃飯的時候,段白焰把她放在腿上;辦公的時候,段白焰把她放在隔壁桌;就連洗澡,她都不曾脫離他的視線。

  她鬱鬱寡歡,偶爾半夜起床喝水,也能看見黑暗裡有雙眼睛一動不動,在盯著自己看。

  她背上發涼。

  但他實在是愉悅到了極點。

  那幾天裡,只是看著她的臉,他也會興奮得顫抖。

  「竹瀝。」他一旦心情好,就會伏到她的膝蓋,乖順地蜷成一隻沒有攻擊性的寵物,「我聽人說,二十一天就會養成一個習慣,如果我哪天解開了手銬,你會不會不習慣?」

  「不。」

  姜竹瀝溫順了太多年,不知道該怎麼亮爪子撓他,只能故作冷漠,企圖藉此讓他體會問題的嚴重性。

  「那更不能解開手銬了。」他囈語,「一解開,你就會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的……」

  姜竹瀝很焦慮,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讓他明白——

  人跟人之間的關係不是他想像中那樣脆弱,現在這種做法,不僅無濟於事,還會讓事情更糟。

  「既然不會離開。」他心安理得,蹭蹭她柔軟的掌心,「那就更沒有解開的必要了。」

  姜竹瀝氣得想哭。

  她跟媽媽說過,暑假要陪男友住在山上,空氣清新的地方更適合他養病。

  可誰又知道,最後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這種生活持續了一段時間。


  後來事態出現轉折,竟還是因為段白焰的哮喘。

  他陪她整理床鋪,鼻子碰到積年的灰塵,連著打幾個噴嚏,就上不來氣了。

  熊恪依靠暴力拆分了那對手銬,連夜送他下山。

  可她沒想到的是,等她回到家,家裡會出那樣的事……

  ***

  後半夜,明里市落下了今年第一場秋雨。

  雲層被雷電撕開裂口,風聲愈烈,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玻璃被砸得噼里啪啦響。

  閃電映亮天空,姜竹瀝睡得不安穩,爬起來關窗戶。外面雷聲越大,屋內就越顯得空寂,她縮回被窩,腦子竟然清醒起來。

  那年段白焰哮喘病犯,下山的路上呼吸不暢,還在拽著她斷斷續續地問:「你……你會,會走嗎?」

  她握住他的手,低聲安慰:「就算我出國,我們依然能在一起的。」

  「不、不要。」他嘴唇發紫,力氣卻大得嚇人,死死拽著她不放手,「你……你做一個選擇,要、要麼留下來,要……要麼跟我分手。」

  二十多歲的姜竹瀝不明白,段白焰的想法有多麼極端。他對自己擁有的東西沒有安全感,一旦急眼就會自動開啟自衛模式,損敵一千,自傷八百。他向來如此,愛憎分明,非此即彼,沒有任何過渡選項。

  可姜竹瀝只覺得他咄咄逼人。

  而他每一次看似給她選擇、實則逼她妥協,都會讓她在二選一里更加搖擺不定。

  她的喜歡是真的,她的恐懼也是真的。

  她喜歡他,但完整的他讓她不敢上前。

  於是她誠實道:「我不知道……」

  段白焰顯然不喜歡這個答案。

  他看了她很久,眼神一點點冷下去,然後一根一根地,掰開了她的手指:「那你……你想通了,再來找我。」

  窗外風聲加疾,豆大的雨點打到玻璃上。

  姜竹瀝的思緒被拉回來,卷卷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縮進去。

  手是他放的,flag是他立的。

  哪怕一百次重逢,一百次潰不成軍。

  她什麼都不欠他。

  ***

  過完那個莫名其妙的雨夜,段白焰消失了。

  姜竹瀝想問問熊恪,他最近怎麼樣。

  猶豫一陣,還是作罷。

  她已經離開學生時代很久,段白焰早就不是她的保護對象了。

  臨近七夕,餐廳逐漸忙碌起來。

  後廚上新,不僅要準備特供的情侶套餐,還要在當天多準備一場筵席。

  「馬卡龍,堡爾美克杯子蛋糕,糖霜黃油餅乾,芒果布丁,貓掌棉花糖,意式堅果餅,還有一些裝飾用的焦糖棒棒糖……」姜竹瀝低著頭看客戶要求,忍不住小聲逼逼,「雖然在宴會上,拿這些東西擺個甜品台也不算過分,但……我們的客戶只有十歲?一個小學生過生日,為什麼要這麼浮誇?」

  「可能家裡挺有錢的吧。」領班笑笑,「所以我說你們這代年輕人壓力大,你看看,十歲小孩就攀比成這樣,家長不努力賺錢,孩子連過生日都要輸人一截。」

  姜竹瀝一陣惡寒。

  「這也算個大單子了,我提前給你就是想讓你看看,怎麼安排人。」領班說,「我怕七夕那天,我們人手不夠。」

  「唔……那確實是。」姜竹瀝陷入沉思。

  「對了,你瞧我這記性。」領班一拍腦袋,「我剛剛想起來,那個小學生還給了我一份電子示意圖,讓我們照著那個樣子做甜品台。」

  姜竹瀝:「……」

  現在的小學生都這麼社會嗎。

  「你來。」領班引著她進辦公室,「我把它拷給你,你回去好作參考。」

  「謝謝你。」姜竹瀝笑著道謝,將優盤插入電腦。

  讀取完信息,內存進度條迅速變紅。

  「你的優盤好像滿了。」領班動動滑鼠,示意圖拷貝失敗,「要不,你刪點兒不重要的東西?……比如,這串亂碼是什麼?」

  這個優盤是姜竹瀝從高中時開始用的,她沒有清理文件的習慣,幾乎是只有拷進來的、沒有刪除的。


  她湊過去,還真看見一個亂碼壓縮包。

  「十年了啊。」領班看到創立時間,忍不住感慨,「這真是一串有年代感的亂碼——能刪嗎?」

  「刪吧。」姜竹瀝想不起那是什麼,「刪之前,解壓出來看看。」

  領班照做。

  解壓了文件,露出一個小程序。

  姜竹瀝微微皺眉:「我對這東西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你再點點試試?」

  「這會不會是個自爆程序?輕輕一點,就能實現無炸藥毀滅電腦?」

  「……有牛逼的程序,還打什麼仗。」

  領班嘴上這樣說,手指已經動得比誰都快。

  點開程序,彈出一個小窗口。

  上面寫著:點我。

  姜竹瀝預感不太妙,但領班已經按了下去。

  又跳出一個小窗口:

  再點。

  姜竹瀝:「……」

  為什麼連程序都透著一股「天涼了,王氏該破產了」的霸道總裁中二畫風?

  領班又點了一下。

  微微倒抽一口氣。

  姜竹瀝漫不經心,抬起頭,看到小窗口裡只剩一句話——

  竹瀝,你今天開心嗎?

  ……來自十年前的,段白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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