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皇后平安誕下皇子, 弘成帝下旨昭告天下，立尚未滿月的大皇子為太子, 取名樾。
免徭役, 大赦天下。
皇后本就在民間頗受尊崇，如今平安誕下麟兒，自是舉國歡慶。
天子腳下的京都城尤為熱鬧。
若不是皇后現在尚未出月子需要靜養, 小殿下還小, 一個個的都迫不及待要進宮祝賀。
人雖進不了宮，但賀禮卻是源源不絕往宮裡送。
溫窈現在才沒心情管旁的人是個什麼心情, 因為她自己心情就夠複雜的。
——她怎麼都接受不了辛辛苦苦懷胎生下的兒子竟然那麼丑。
哪怕奶娘還有宮人不停地跟她說, 小孩子剛出生都只是如此, 長一長就好了。
她沒生過孩子, 也沒見過剛出生的孩子, 反正這次對她的衝擊非常大, 緩了好幾天，還是第五日，小傢伙的小臉不紅了, 有些圓潤了, 瞧著好看了許多, 她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容翦見她這樣, 哭笑不得：「我們的兒子就是最好的, 怎樣我都喜歡，你何至於此。」
溫窈看了他一眼, 心道, 又不是懷胎十月, 你懂什麼。
驀地，她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直勾勾盯著容翦……
容翦剛接過南巧捧來的滋養粥，抬眼就看到阿巒一眨不眨眼神詭異地看著自己。
他眉心微動，揚起嘴角笑著道：「怎麼？」
「你這麼說……」溫窈神神秘秘道：「是不是剛出生的時候，也不好看？」
容翦失笑：「那我如何知道？」
這麼說也對啊，這個時代又沒有照相機、攝影機，誰會見過自己剛出生時的樣子呢？
可她這會兒突然就很想知道。
想知道容翦剛出生時，是個什麼樣，想知道容翦會跑會說話的小時候，又是個什麼樣。
對著容翦這張臉，她完全想像不出來。
她抿抿嘴角，滿臉的嚮往和遺憾。
容翦實在不知道她腦袋裡又在想什麼。
以往，哪怕他還能聽到旁人心裡所想時，他就總也想不懂，現在他就更不懂了。
尤其生下孩子後，容翦就跟不上她千奇百怪的想法。
溫窈默默幻想了一會兒，很是遺憾地嘖了一聲，這才把心頭的好奇壓下，伸手要端過碗自己吃。
容翦讓開她的手，示意她躺好，一勺一勺餵她吃。
「月子裡要養好，」一邊喂，容翦一邊道：「你別總是亂動，好好歇著，把身體養好最要緊。」
溫窈現在像個失去能力的『廢人』一樣，天天躺在床上，飯都是一口一口餵著吃，拗不過容翦，她也只能心安理得地作威作福，吃著吃著，剛被壓下的念頭，再次躥了上來。
她盯著容翦的臉，細細描畫。
長成這個樣子，小時候肯定很可愛。
啊，這輩子都看不到容翦的小時候了，真遺憾。
吃過了加餐，小傢伙剛好吃了奶沒有睡，正醒著，被奶娘抱過來給兩人看。
「小殿下今兒可乖了，」奶娘不住誇讚：「好像又胖了點。」
自己生的崽，雖然心裡覺得丑，但還是疼得緊的，溫窈招手讓奶娘把小傢伙放到她身旁。
小傢伙吃飽了，兩手捧著臉，眼睛比剛出生時睜地更大了，掀著眼皮，瞧了瞧母后，小嘴彎了起來。
「笑了！」
溫窈心都化了，抓著容翦問：「剛剛是不是笑了？」
容翦嗯了一聲，笑著輕輕碰了碰小傢伙緊握的小拳頭：「看到母后這麼開心，給父皇笑一個？」
小傢伙轉動眼珠，看了容翦一眼。
片刻後，小嘴一撇。
「哇啊——」
嘹亮的哭聲，響徹大殿。
溫窈：「……」
容翦：「……」
看到這一幕的其他人：「………」小殿下不喜歡皇上麼？
溫窈哪裡顧得上看容翦是個什麼臉色，她忙伸手哄小傢伙：「不哭了不哭了，母后在這兒呢。」
哄了一會兒，小傢伙就不哭，側頭朝向溫窈，抽噎了兩下，就又睡著了。
奶娘瞧著皇上臉色似乎有些不大好，她小聲試探著道：「奴婢抱小殿下去小床上睡罷，別影響了娘娘休息。」
溫窈這會兒正心疼著，哪裡肯：「沒事，就讓他在這兒睡。」
娘娘都這麼說了，奶娘自是不敢再說什麼，輕手輕腳退到一旁守著。
看著阿巒一雙眼睛全在兒子身上，連他被嫌棄了，不高興了，都沒看出來，容翦心裡好生苦澀。
但瞧著母子倆這般，他心裡又生出一股滿脹的幸福，把他整顆心都給填滿了。
小孩子麼，天生親娘親，跟自己的兒子計較什麼呢？
他盤腿坐在床前的墊子上，伸手輕輕摸了摸小傢伙的臉蛋。
這是他兒子。
他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還沒有他小臂長的小傢伙，在心裡輕輕道——
這是他和阿巒的兒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傢伙是一天一變樣，一天比一天好看。
到滿月時，已經很是漂亮了，都會沖溫窈笑。
這讓第一次當母親的溫窈很是激動，目光就更是移不開了。
再加上小傢伙也黏她，每每她一逗，小傢伙就沖她笑，可把她稀罕壞了，每日裡，除了吃飯睡覺，就要把小傢伙抱到身邊。
溫窈高興，小殿下高興，宮人也跟著很高興。
獨獨容翦。
很鬱悶。
因為小傢伙還是不讓他抱。
每每，他一抱，他就哭。
明明奶娘，或者阿巒抱著的時候，都好好的，只要他一接過來 ，不出片刻，總要大哭。
把他交給奶娘或者阿巒，很快又止住了哭，逗一逗，便又開始笑。
一開始容翦只當是剛出生的小孩子都這樣，但時間一久，他就發現了，小傢伙不喜歡他。
這讓計劃了多年，期待了多年，又小心謹慎等了這麼久的容翦如何能接受？
尤其是，阿巒現在一顆心都在兒子身上，也不關心他了，他就更鬱悶了。
這日，又提前處理了朝政，下朝回來的容翦，一進殿就看到阿巒正在哄兒子。
一大一笑，笑聲不斷。
他嘴角下意識翹了翹，滿臉都是藏不住的幸福，換了衣服，淨了手走過去。
「今兒怎麼又沒睡？」
他道。
都說小嬰兒每日裡都要睡很久，這幾日，兒子怎麼白日裡這般精神。
溫窈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太醫來看過了，說沒事，一切正常，她便只當是小孩子的個人體質問題，有的小孩子就是貪睡，有的就是不愛睡覺。
「父皇下朝啦，」溫窈哄著小傢伙：「我們小阿宴給父皇見個禮，說參見父皇……」
小傢伙看都不朝父皇看，就盯著母后笑。
每每他這樣對著自己笑，溫窈心就要化了，不過今兒她注意到了容翦的鬱悶，笑著點了點兒子的小臉：「怎麼不理父皇啊？
這樣不禮貌的……」
小傢伙哪裡聽得懂，只在那兒笑。
溫窈對容翦道：「你抱他試試。」
容翦面色稍怔，又緊張又期待，又鬱悶。
萬一他一抱，又哭了呢？
「我抱給你，」溫窈沖他眨眨眼：「試試看嘛。」
容翦喉頭滾了兩滾，抑制不住緊張地澀聲道：「好、好罷。」
溫窈把小傢伙抱起來，先給他做工作：「小阿宴，等下父皇抱你，這個……是父皇，記住了麼？
等下不要哭啊……」
容翦緊張地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僵硬地伸著兩個胳膊——雖然奶娘有說過該用什麼姿勢抱，但他還是緊張。
「你手不要那麼僵硬，」溫窈在一旁哭笑不得指揮：「左手放低，托著他的後腦勺，右手……右手這樣子，摟著他的腰……你別這麼僵硬啊！」
好容易把兒子抱到手裡，容翦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動都不敢動。
「這樣不就挺好麼，」溫窈笑著繼續指揮：「再放鬆點……阿宴，看父皇，父皇在這兒呢，父皇最疼你了，阿宴是不是也很喜歡父皇？」
小阿宴眼睛看了看父皇，又看了看母后，小臉上露出茫然。
溫窈笑著對容翦道：「看，沒哭了罷，你要多和他交流，他就認識你了。」
容翦雖渾身僵硬，心頭確實異常激動。
他都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就覺得……開心！非常開心！
宮人進來問小殿下新衣服的花樣，溫窈見父子倆今兒相處得還挺好，便離開去查看……
原本容翦已經慢慢有些放鬆了，阿巒一走，他整個人再次繃緊，只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了。
小阿宴原本就很茫然，母后一走，他小臉頓了頓，下一刻嘴角就耷拉了下來……
眼看著兒子又要哭，容翦登時慌得不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哄，就，小幅度地動了動胳膊，嗓音打著顫：「兒子，給爹個面子，別哭行不？」
小阿宴淚花都包上了，聽著父皇的聲音，嘴巴憋了憋，最後嘴角一咧，沖抱著他的父皇笑了。
容翦：「……」
容翦：「………」
笑、笑了！
兒子沖他笑了！
他激動地不行，又道：「再笑一個，乖，再給父皇笑一個。」
小阿宴笑了一下，便不再給父皇面子，任父皇怎麼哄，都沒再笑一下。
雖沒笑，但也沒哭，這已經足夠讓容翦興奮。
溫窈看完花樣回來，就看到容翦正幼稚十足地沖兒子碎碎念一樣叨叨個不停：「記住啊，我是爹爹，也是你的父皇，爹爹最愛你母后和你，要記得啊……」
溫窈：「……」一孕傻三年，到底傻的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