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年僅兩歲的太子殿下, 被從來都果決威嚴的皇上帶著上朝。
文武百官震驚之餘，還有些不解, 很不能明白皇上此舉何意, 除此之外還有那麼一絲絲覺得此舉不太合禮法，只不過自古以來也沒規定年幼的皇子不能上朝，再加上皇上畢竟還是那個說一不二的帝王, 百官門自是不敢再這種事情是上說什麼。
最初的震驚不解緩過後, 百官見太子殿下並不哭鬧，只是乖乖坐著瞧著他們, 慢慢的就適應了。
原本, 百官以為太子殿下是小孩子心性, 只跟著皇上來這麼一次。
誰知, 連著幾天, 早朝的龍椅上都是皇上和太子殿下兩人。
皇上威儀。
而太子, 乖巧軟萌。
反差尤其大，瞧著尤其賞心悅目。
隨著時間的推移，眾朝臣終於發現了一個太子殿下同皇上一起上朝的巨大好處——
皇上變得好說話了。
當然這一變化, 不止在皇上身上, 文武百官奏請時也不再那麼激憤昂揚。
——生怕嚇到龍椅上那個提溜著眼睛, 繃著小臉的太子殿下。
於是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 朝中氛圍都特別好, 各部門工作協調的也特別順利，公務好做了, 人也跟著心情大好, 心情好工作好做……如此良性循環, 連上朝都成了百官樂此不疲的事。
年僅兩歲的太子殿下，憑藉一己之力, 成功帶領文武百官走上了熱愛工作的道路。
如此這般兩個多月後的某一天。
文武百官揣著寫好的摺子，興致勃勃站在大殿，等皇上和太子殿下臨朝。
「皇上駕到——！」
眾人登時昂首挺胸，行禮跪拜。
行了禮，眾人起身，結果這一抬頭，所有人像是被齊齊點了穴一樣，都愣在了當場。
龍椅上只有皇上一人。
他們的太子殿下呢？
今兒怎麼沒有來？
容翦板著一張臉，淡淡看了安順一眼。
安順馬上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百官：「……」所以，太子殿下今兒不來了？
那他是奏還不奏？
雖然皇上與往日無異，可因著少了太子殿下，整個議政殿的氣氛就莫名地緊張起來。
總有種，下一刻皇上就要朝他們大發雷霆的錯覺。
連著三日，百官終於按捺不住對太子殿下的思念，偷偷朝安總管詢問，太子殿下是怎麼了，怎麼突然不跟皇上一起來上朝了。
安順就很奇怪：「太子殿下這個年齡，字都不認識呢，本就不需要上朝歷練啊？」
朝臣馬上解釋，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多日未見太子殿下，想得慌。
安順本就是人精一個，哪裡不曉得眾位大人心裡的想法，但太子殿下的事，他可不敢妄言。
尤其，這還事關皇上、天家、江山社稷。
他更是不敢亂說，只找了個說辭：「怕是不想去了罷。」
百官：「……」
百官還是不放棄。
經歷過和和氣氣的朝堂，誰還稀罕這冰窟窿一樣讓人戰戰兢兢的早朝！
——哪怕皇上已經比初登基時溫和好說話多了！
經過不懈努力，終於打動了安順，由他代為朝太子殿下傳話。
太子殿下就是小孩子心性，當初非要跟著皇上去上朝，也是因為黏著皇上，現在興頭過了不想去了，也是正常事，安順只是沒想到眾位大人這般執著，一邊覺得好笑，一邊覺得太子殿下果然與旁人不同。
小小年紀，便已降服滿朝文武，簡直是天縱奇才！
既是代為傳話，安順雖有時時接觸太子殿下的權利，但也不敢明目張胆，尤其不敢當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問，這日太子殿下正在開心地逗魚缸里的紅鯉魚，他便湊過去了。
「小殿下，」他笑呵呵地行了個禮：「賞魚呢，您好像特別喜歡這條紅鯉魚。」
阿宴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後點頭：「嗯，它好肥。」
安順：「……」好肥？
安順笑起來：「殿下喜歡肥嫩的紅鯉魚？」
那他可以多尋幾條來討殿下歡心。
「不喜歡。」
阿宴捏著根草苔子，一下一下逗魚。
安順：「……」
他笑容僵了下，繼續笑呵呵道：「殿下剛剛說這條紅鯉魚肥。」
阿宴抬頭看向他，小小的臉上，透著大大的不解：「是啊，它就是好肥啊！」
安順：「……」
向來八面玲瓏的安總管，一時愣在那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太子殿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他喜歡這條紅鯉魚。
這條魚紅鯉好肥。
這兩者沒有因果關係，只是在簡單的陳述事實。
想通之後，安順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虛汗——頭一次這麼丟人吶！
想明白後，他笑呵呵地道：「嗯，嗯嗯，確實肥，肥嫩嫩的。」
阿宴開心了，笑彎了眼睛抬頭看著安順：「是罷。」
這一抬頭，安順心裡頓時哎呦一聲，差點沒把他心都給笑化咯。
他激動地不行，乾脆蹲在了太子殿下身旁，一邊點頭一邊道：「殿下喜歡的，自是好得很，哪哪都好。」
阿宴更開心了，手裡的草苔子也轉得更快了，稚嫩地童聲在院子裡迴蕩：「如果烤的話，一定非常好吃！」
安順：「那是那是那……」
正應和著點頭的安順，嗓音戛然而止，笑也僵在了臉上。
吃、吃？
殿下剛剛說的是吃？
他看了看正笑眯眯萌噠噠盯著魚缸的小殿下，又看了看魚缸里游來游去，游得十分歡樂的紅鯉魚，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好一會兒，安順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殿下喜歡吃魚啊？」
「不喜歡啊。」
阿宴無辜地說道。
安順：「……」
可剛剛明明說的是烤的話一定很好吃，怎麼又？
他這會兒腦子特別亂，說話都語無倫次的，支支吾吾半晌，才擠出一句：「殿下是喜歡吃這條紅鯉魚麼？」
阿宴擰著小眉頭，轉頭氣呼呼地看著他：「我不吃它啊！」
安順額頭冷汗淋淋。
他說錯話了？
都惹殿下不高興了，怎麼辦？
「你是不是想偷吃我的魚？」
阿宴更生氣了，開始瞪著他。
安順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沒、沒有啊，奴才哪敢啊！」
他後悔了，不該心軟來替眾位大人傳話，這傳話傳得都把殿下給惹生氣了。
「沒有就好，」阿宴輕輕哼了一聲，小眉頭舒展，又笑了起來：「那我原諒你了。」
安順：「……」
這、這就沒事了？
嚇死了他了要！
過了一會兒，安順冷靜下來後，總算順著殿下與眾不同的思路，想明白了剛剛殿下那句『烤的話一定非常好吃』是什麼意思了。
殿下是說，這條紅鯉魚夠肥嫩，烤的話，肯定味道很好。
但不是他要吃，他並不想，也不會吃它，他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而已。
安順偷偷拍了拍胸膛，真是……
他也就幾天沒找到機會同小殿下說說話，怎麼就跟不上殿下的思路了呢？
以後可千萬得注意。
又陪著殿下玩了一會兒，安順總算把眾大人最關心的話問出了口。
「……殿下最近怎麼沒有跟皇上一起去朝上了啊？」
阿宴用草苔子戳了戳紅鯉魚的尾巴，笑得滿臉童真：「不想去了。」
安順：「……為什麼呀？」
阿宴撇了撇嘴，不是很有興致地道：「聽不懂。」
安順：「……」
大意了。
阿宴擰著小眉頭想了想，又道：「而且，他們好吵啊！」
安順：「……」這真的不吵了，真的，殿下，您是沒見過吵的時候。
但這話出自殿下之口，又特別的合情合理。
在殿下看來，朝上奏事，議事，可不吵麼。
又聽不懂，又吵，能堅持兩個多月，真的是殿下對其父皇的愛了。
「而且！」
小阿宴把手裡的草苔子一扔：「他們還留鬍子，不好看。」
安順：「……」
等安順把太子殿下的話傳達給眾位大人的時候。
眾文采博眾的大人們都沉默了。
真的無力反駁。
哪一條，他們都無力反駁。
殿下說他聽不懂，現在這個階段，換誰也沒法子解決。
殿下說他們吵，按著殿下這個年齡的認知，他們只有在朝上一句話不說，那才符合殿下的喜好，可一句話不說，還上什麼朝啊？
至於鬍子……
又過了幾日，終於有朝臣受不了這種窒息的氛圍，一咬牙把鬍子剃了，去找安總管，讓他想辦法給太子殿下傳達一下，希望殿下能再回朝。
安順被大人的壯舉打動了，特意又去傳了次話。
阿宴特別決絕，給出的回答，安順都找不到任何槽點。
「不去了，」阿宴正捧著魚食餵紅鯉魚，頭也不抬地道：「天兒冷了，我要給母后暖手。」
聽那些長著鬍子亂鬨鬨的大人們吵吵嚷嚷，哪裡有給母后暖手重要。
哼，他才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