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小廣場人來人往, 林薇看著在人群中旁若無人緊緊相擁的兩人,漸漸從最初的震驚中冷靜下來。
她看著兩人, 眉心越擰越緊——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哪一方始亂終棄啊?
驀地, 她瞪大了眼。
該不會是被棒打的苦命鴛鴦吧?
林薇瞪圓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兩人。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棒打鴛鴦真的存在嗎?
就算真的存在, 以溫窈的能力, 還能被誰打?
誰打她都扛得住的吧?
正疑惑著,她視線落到容翦身上。
她不是看不出來, 他身上一身, 包括鞋子, 是加一塊也用不了一百塊錢的地攤貨。
這就算了, 衣服上還有水泥、白膩子、機油……
她心底又升起一個疑惑。
不會是破產的富二代跑去工地搬磚了吧?
這也不對啊。
真是富二代, 再不濟也不會淪落到去工地搬磚啊。
難不成, 原本就是個搬磚的,所以溫窈家裡人不同意,狠心棒打了這對鴛鴦?
越看林薇越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很準確, 還腦補出了一出, 青梅竹馬, 沒錢讀書被迫去工地搬磚, 秘密戀愛, 被家裡發現後棒打鴛鴦,兩人就此分離, 從此天南海北, 默默想念, 終於多年後,在陌生的城市, 因緣巧合再次相遇……的戲碼。
但腦補完,林薇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跟溫窈認識這麼多年了,從沒聽她提起過,她的生命里有『容翦』這樣一個人,難道是因為愛得太深了,怕難過才一句不提?
等等——
容翦不是溫窈漫畫的男主角嗎?
林薇這才發覺,她好像漏了一個重要信息。
她看了看容翦,又看了看溫窈,越發覺得,她的這個猜測是對的!
以因為現實原因不能在一起的戀人為原型,創作了一本溫馨的少女漫,這……這是個絕佳的營銷點啊!
尤其是男主原型,還帥得慘絕人寰,活脫脫美強慘本慘!
林薇頓時興奮不已。
溫窈壓根不知道林薇在想什麼,她這會兒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她終於找到容翦了,真實的,活的,暖乎乎的,還會跟她撒嬌抱怨的容翦。
良久,她鬆開容翦。
相比而言,容翦心底的激動要更甚於溫窈。
沒有知道,他這一個多月是怎麼過的。
如果說當初阿巒跑出宮的那十多天,對他而言是剜肉灼心的折磨,那麼這一個多月,就是銷骨噬魂。
感覺到阿巒鬆開了他,他也想好好看看,但他更想抱著她。
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才能緩解內心的恐慌和焦灼。
再次被摟進懷裡,溫窈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城市的燈光璀璨,看不到夜空里的星子,她就仰著頭看著被燈光映亮的夜幕,抬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以此告訴他,她在。
林薇在一旁,由震驚到驚疑,到興奮,再到麻木,面前的兩人都沒有鬆開,她張了好幾次嘴,但都沒能發出聲音——因為兩人之間的氛圍,實在讓人插不進去了,也不忍心打擾。
最後,她只能裹著披肩,在秋風裡,孤獨地等待。
最後還是容翦察覺到夜風有點涼,怕阿巒凍著,這才鬆開她。
明明在一起那麼久,連孩子都生了三個,這會兒,兩人看著對方,竟然透出了幾分羞澀。
不過這感覺也就只有一瞬,在看他凹陷的燕窩,瘦削的臉時,她臉色就變了。
「怎麼瘦這麼多?」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心疼壞了:「晚飯吃了嗎?」
容翦點頭:「嗯。」
他確實吃了。
都不用問,從他的衣著和神色,溫窈就知道,他穿來這裡,肯定過得很不好。
「吃的什麼?」
她又問。
容翦:「……」五個大饅頭。
他眉心動了動,沒回答。
溫窈:「……」
幾乎是一瞬間,溫窈就猜到了,肯定吃的很不好。
這讓她非常心疼,尤其是容翦身上穿的……
看清楚他身上穿的是什麼之後,溫窈臉都是白的。
「我們再去個宵夜,」她牽著容翦的手:「正好我也餓了。」
容翦哪裡看不出來她是在說謊,謊稱自己餓了,要帶他去吃東西。
他心裡暖洋洋的,又把她的手往手心裡裹了裹:「嗯。」
林薇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好友此舉的深意。
她有點無語,心疼男人就心疼男人,直接說不行麼?
她們才剛從私房菜館出來,都沒消飽呢,說又餓了,吃宵夜,單身狗也是有智商的!
但轉念一想,溫窈若直接說出來,那死的可能就是她這隻狗子了,於是便裝傻,沒有戳穿。
要去飯店的時候,溫窈終於看到了在寒風中孤苦無依的好友,林薇。
她怔了下,才想起來,她也在呢。
「差點忘了,」她沖容翦道:「這是林薇,我好朋友。」
話落,她又對林薇說:「容翦,我愛人。」
認識這麼多年了,林薇一眼就看到她剛剛看到自己的時候,是才想起來她也在呢,完全就把她給忘了。
她在心裡譴責了好友一句『重色輕友』,笑著沖容翦打了個招呼:「你好。」
容翦頷首:「你好。」
林薇閱人無數,只從他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看出來,他絕對不可能只是個工地搬磚的!
跟著一起去了臨近的烤肉店
到了烤肉店,慢吞吞吃著一份冰淇淋甜品的林薇就更加確定了,這個容翦絕對絕對不是個搬磚的。
言行舉止矜貴優雅就算了,主要是通身的氣勢。
給她這種感覺的,還是一年前,有幸在展館接待一位大人物,從他身上感受到的。
不過,那位的氣勢也沒好友這個『愛人』強。
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看了看,在貼心地幫她男人烤肉的溫窈,又看了看,吃得矜貴優雅的容翦,林薇眉心緩緩皺了起來。
還不清楚容翦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些事也不好當著林薇的面問,溫窈便沒有提,只是烤肉、投餵。
看著桌子上一盤盤的肉空了盤子,林薇眼神稍稍變了。
這到底什麼人啊,怎麼這麼能吃?
她撥了撥檸檬水裡的檸檬,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他是《我和暴君有個約會》里的容翦的原型嗎?」
剛從阿巒手裡吃下紫蘇葉包肉的容翦,聽到『暴君』兩個字,嗆了一下。
溫窈:「……」
她看了容翦一眼,端了水給他喝,而後點頭:「是。」
林薇:「……」果然她猜的一點兒不差。
在心裡嘖嘖片刻,她很是好奇:「你怎麼連名字都不改啊?」
除了紀實作品,很少有名字都不改一下的,就算是新聞還都用化名呢。
溫窈被林薇問得一愣。
當時畫這些的時候,本來就是她的回憶,加自述,當然都是真實的名字。
再者,容翦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也不覺得會有人認出來,最主要的一點,她就是想要兩個人以真實的姓名,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算是她給自己的安慰。
她看了眼滿懷深意盯著自己的容翦,利落地又給他夾了塊羊排,而後看著林薇,微笑:「不可以嗎?」
林薇:「……」
她抬手沖她抱拳示意——你牛。
吃完了飯,溫窈又打包了一份海鮮炒飯和湯回去。
林薇對容翦都快好奇瘋了,可惜,在飯店,一個一直投喂,一個一直吃,她實在沒找到機會詢問好友。
直到送了兩人回酒店,她才終於逮著機會,以工作的名義,把好友拽到一旁。
「你跟我說實話,」她壓低了嗓音,不讓容翦聽到:「你……這個,到底是什麼人啊?」
溫窈愣了一下。
回頭看到容翦正拎著打包的飯,站在酒店門口,乖乖看著她,見她回頭,還衝她笑了笑。
「放心好了,」她自然是能猜到好友的擔心的:「我有數。」
被敷衍了的林薇,不依不饒:「這不是你有沒有數的問題,你確定這人靠的住?
他不會騙你吧?
你可別傻乎乎的,被騙財又騙色啊!」
「真的沒有問題的,」溫窈沖她笑笑:「結婚的時候,請你當伴娘。」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林薇也只好不再多說什麼。
雖然好友突然冒出來的愛人和戀情讓她一頭霧水,但看好友的樣子,也不像是個戀愛腦。
總單著也不是個事。
她就先看看,多關注著好友的情況,順便打聽一下這個容翦——若是真有什麼問題,她就是拼死了也得攔著好友。
林薇走後,兩人回房間。
溫窈掏房卡刷開門,剛進屋,門剛關上,她都沒來得及插卡開燈,容翦便摟著她的腰,把她壓在門上,直接吻了下來。
溫窈:「……」
她只愣片刻,便抬手摟住容翦的脖子,用行動,回應她如潮的思念。
因為早上走的急,溫窈並沒有開窗子,又沒有開燈,這會兒房間裡一片漆黑,只剩兩人的呼吸聲。
好半晌。
那份濃郁的思念,才得以緩解,只是換來了另一種程度的焦灼。
黑暗中,容翦看著直勾勾盯著她的阿巒,還是那個滿心裡都是他的阿巒,心底里最後一絲不安消散。
他知道她今天累了一天,也知道她現在很累,需要休息。
可他實在忍不住。
看著看著,他又湊過去親了一會兒。
再分開的時候,他沒退開,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很輕很輕的,用氣聲說:「終於找到你了。」
溫窈心裡又酸又暖,整個人都充斥在一種幸福又雀躍甜蜜的氛圍里,她稍稍動了動,親了他一下:「我好想你。」
容翦腦子裡繃著的那根弦,驀然就斷了。
混亂中,溫窈都記不得是怎麼插的卡,又是怎麼進的洗漱間,洗澡。
林薇給她定的是商務套房,浴室有一個大浴缸。
最後的最後,溫窈是被容翦抱著去浴缸里泡澡的。
——她並不是累的不能動,就是想撒嬌。
兩人依偎著坐在浴缸里,她這才開始問他穿過來的事情。
容翦摟著她,把他穿過來這一個多月的事,事無巨細,一一說給她聽。
溫窈本來是有點困了的,兩人又分開了那麼久,思念就格外濃,小別勝新婚,真的不是說說的,再加上終於找到了人,內心最深處的缺漏也補上了,她就很放鬆,又泡著澡,一放鬆,就開始犯困。
她靠在容翦懷裡,聽著他小聲說著他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聽著聽著……她睜開了困頓的眼睛,不困了。
明明都已經從書里的世界出來了,為什麼世界還是對容翦抱有這麼大的惡意?
她抬頭看了看容翦。
怪不得瘦了這麼多。
要適應這個陌生的現代社會,還要掙錢填飽肚子,還要抽時間找她,哪怕他再輕描淡寫,溫窈也能想像得到,他剛穿過來時有多艱難。
或者不能說是艱難,應該是慘。
看了眼他肩膀上的還留著清晰印記的疤痕,溫窈擰了擰眉,抬手摸了摸:「這就是出車禍留的疤嗎?」
那是他剛穿過來第二天,又餓又煩躁,陳哥喝了點酒撞到他,便給他撞出了份工作。
叉車都是陳哥心懷愧疚,特意讓人教他開的——因為叉車司機工資高,雖然開叉車累,可錢多啊,陳垚看他就知道他沒錢,就給安排了開叉車。
容翦笑著蹭了蹭她額角:「已經不疼了。」
溫窈:「……」
她眼睛一下就紅了。
容翦在她眼睛上親了親:「真的不疼了,這都沒我上陣殺敵的傷重。」
不止上陣殺敵的傷,單單給她擋刀擋箭都不止一次,雖然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溫窈還是忍不住心疼。
她換了個姿勢,整個人都窩進了容翦懷裡,兩手緊緊抱著他。
像個,無依無靠的孩童。
容翦:「……」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阿巒這個樣子。
哪怕是當初,他中毒失明,前朝後宮都壓在她一個人肩上,他恢復後,她都沒有露出過這個樣的表情。
他突然就感覺到了阿巒對他的依賴。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在這段感情里,是他離不開阿巒,是他更依賴阿巒。
現在看來,其實他們兩人都是一樣的。
「沒事了,」他摟著她,輕輕拍了拍,輕哄道:「現在不是已經都過去了麼,以後再也不分開了。」
溫窈哽咽著嗯了一聲。
雖然是恆溫浴缸,水不會涼,但兩人也沒有泡太久,容翦還惦記著她累了好幾天都沒能好好休息,沒泡多久,就抱著她去休息。
剛剛確實困得眼皮打架,可真到了要睡覺的時候,溫窈又睡不著了,不僅說不著,還一直往容翦懷裡鑽。
知道她還是不安,容翦就小聲說這話,哄她入睡。
就在溫窈快要睡著時,扔在地上的包里,手機瘋了一樣狂叫。
溫窈被吵得很是不耐煩,哼哼著埋進容翦脖頸間。
容翦:「……」
他看了看懷裡的人,又看了看剛剛被隨意扔在地上的包,眉心微微動了動。
他是知道手機這個東西的,這是有人找找阿巒。
似是察覺到他的意圖,溫窈直接摟進了他:「不用管它。」
容翦當即就收回了視線,專心哄阿巒睡覺。
手機又響了一會兒,鈴聲就停了。
結果沒停片刻,手機就再次響了起來。
容翦:「……」
溫窈被手機鈴聲煩的不開心地又往容翦懷裡蹭了蹭,一邊蹭一邊哼唧,討厭死了,誰啊,大半夜的還給她打電話……
確實很吵,這樣阿巒根本沒法睡覺,容翦只沉吟片刻,便輕聲在她耳邊說:「我去給你關一下。」
溫窈哼哼了兩聲,容翦突然就被她這樣的撒嬌戳中了,他笑了笑,輕手輕腳下床,從包里翻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林薇。
他已經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思,林薇就是剛剛一起吃飯的那位罷?
他想了想,覺得這大晚上一直打電話,肯定是有急事,便幫阿巒接了。
他還是不是特別會用手機,放到耳邊後,就聽到那邊的聲音急哄哄道:「溫窈你悠著點啊!別傻乎乎的陷進去,留個心眼!我看你那位挺聰明的,你別戀愛腦,尤其你現在可是知名漫畫家,可別留下什麼照片視頻的,到時被捏著把柄,就麻煩了,你……」
容翦只沉吟了下,就知道她說的那個人是自己,她在讓阿巒防著他。
雖然知道她是擔心阿巒,為了阿巒好,但他眉心還是擰了起來,深邃的眸底顯出幾分不悅——不是針對林薇,就是這種不被認可不被信任的感覺讓他很不爽。
剛剛吃飯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阿巒的這位好朋友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雖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探究和警惕,把他當壞人一樣的警惕。
他看了眼睡得沉沉的阿巒,對著電話那端道:「她睡著了。」
還在嘚啵嘚個不停讓好友警惕著些的林薇,霎時間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詭異的沉默隔著無線電波傳遞,林薇很是崩潰,這電話掛也不是不掛也不是,她還從來沒有遭遇過這麼尷尬的時刻,只愣在那兒當啞巴。
容翦本不欲與她多說,可想了想,還是又說了一句:「謝謝關心,我和阿巒很好。」
說完,他掛了電話,要把手機放到桌子上時,他想了想,找到關機鍵,把手機關機。
那邊,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的林薇,愣了好一會兒,腦子裡發出一個疑問——
阿巒?
這不是好友漫畫的女主角嗎?
靠!
她瞪大了眼,好半晌,眨了眨眼,很是難以置信,現在談個戀愛,都這麼浪漫的麼?
大半夜被抓住背後說人壞話,又被兜頭塞了滿嘴狗糧的林薇,又酸又羨慕。
把手機關機後,容翦重新回到床上。
沒想到的是阿巒還沒睡著,他剛躺下,阿巒就鑽進了他懷裡,困頓地嘟囔:「誰啊?」
容翦把她摟好了:「林薇。」
溫窈迷迷糊糊問:「什麼事啊?」
容翦沉默片刻,決定實話實說:「提心你,防著我一些。」
溫窈迷迷糊糊笑了一聲,又往他懷裡拱了拱:「嗯,不用在意,你好得很。」
容翦:「……」
剛剛那點子不悅,在這一句『你好得很』中消散殆盡,他笑著嗯了一聲,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快睡罷。」
第二天一早,打不通好友電話的林薇體貼的把機票給好友退了——好友肯定要跟容翦多待,就算要走,也肯定會是兩人一起,電話打不通她又沒有容翦的身份證號,訂不了票,只能等好友醒了開機了再說。
酒店。
因為特別累,再加上全身心得到了放鬆,還找到了容翦,溫窈這一覺睡得特別沉。
她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遮光窗簾擋住了秋日燦爛的陽光,但從邊邊縫隙里還是能看出來外面定是一個燦爛的大晴天。
感受著身旁人的體溫和心跳,她睜開眼,入眼處就是容翦完美的一張臉。
以往還沒有這麼深的感觸,但此時此刻,她徹底明白了,醒來後有你,這句話包含了怎樣的幸福和感情。
雖然工地的活很累,又因為找到阿巒興奮得到後半夜才睡著,容翦早上還是早早就醒來了——這是一個帝王的自我修養,植根於骨子裡,很難改變。
見她醒了,他低頭。
溫窈看著他的臉,沖他扯起一個燦爛的笑:「早。」
容翦心裡軟成一片,在她眉心親了一下:「早。」
溫窈突然就特別開心,摟著他往他懷裡埋了埋,像個初次踏入大草原的小馬駒,拱來拱去,蹭來蹭去,滾、滾來滾去……
容翦:「……」
他自然知曉阿巒為何會這樣。
就是失而復得的幸福和喜悅,無處宣洩的開心。
看著在他懷裡撒歡的阿巒,容翦嘴角勾起,眉梢眼底,全是寵溺。
明明是想問她餓不餓的,但這會兒,他卻非常不舍,不捨得打斷這樣一幕。
他的阿巒那麼在乎他,那麼愛他,但凡這樣的時刻,他都不捨得打斷,哪怕他明知道,他的阿巒愛他入骨。
溫窈在容翦懷裡撒了好一會兒歡,最後終於累了,趴在他懷裡不動了,開始哼唧著撒嬌:「我餓了,你餓不餓?」
容翦笑了一聲:「我也餓了。」
溫窈又笑了起來,仰頭,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那我們去吃飯吧,我帶你吃遍全世界的美食,好不好?」
這雙眼睛實在太亮,亮的容翦心尖都在打顫。
然後睡過了早飯,本該吃午飯的他們,只能勉強吃了個『下午茶』。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時候,眼裡就容不下旁的任何,尤其是久別重逢,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兩人,彼此眼中更是只有對方。
以至於,林薇是在傍晚才打通了好友的電話——溫窈剛一開機,她就打來了。
因為容翦工地那邊還有三天的工錢沒結,錢雖然不多,但那都是容翦辛辛苦苦賺來的,自然要去結算,以及還要跟工地上那幾個幫助過容翦的人,道個謝,今天是走不掉了,溫窈便直接跟公司請了年假,打算在s市在多待幾天,帶容翦好好了解一下這個世界,再一起回去。
聽完好友的打算,想到昨晚那個電話,容翦跟她說的話,林薇默了片刻,最後奉上一句:「你們玩得開心。」
溫窈確實很開心:「嗯,會的,有時間一塊吃飯。」
林薇:「……好罷。」
她就在這裡,還用有時間一塊吃飯麼?
分明就是嫌她這個電燈泡礙眼,雖然她也沒打算去當電燈泡。
酸了一會兒,在要掛電話時,她還是很誠懇地跟好友說了一句:「恭喜你啊。」
旁的先不說,單從好友現在這樣開心來看,她確實是很喜歡容翦。
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本就是件幸福又幸運的事,尤其是,她能看出來,容翦也很喜歡好友。
想到她昨天找朋友幫忙調查的容翦的履歷——慘不忍睹的履歷,她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只要真心相愛,還是值得祝福的。
溫窈很認真地道謝:「謝謝。」
溫窈和容翦是在第二天去的容翦開叉車的工地。
前一天就已經跟陳垚打過電話,他知道今兒容翦會回來結算工錢,然後離開不幹了。
只不過見到人的時候,他還是驚了一下。
容翦那身總價不過百的地攤衣服,早就被溫窈給換掉了,倒不是多精英,而是偏休閒一些。
換了身衣服,完全像換了個人一樣,整個人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陳垚覺得,容翦比她女兒追的那些明星都要好看!
尤其是,跟他手牽著手的……
嚯!
大美女!
一開始陳垚就覺著容翦隱瞞著什麼事,不像是個沒上過學出來打工的毛頭小子,現在看到溫窈,尤其是趙峰跟他說,溫窈是那個漫畫家之後,他就更篤定容翦不簡單了。
看著在一起的兩人,真別說,還挺般配。
只不過有一點兒,他有點看不明白了。
按理說,溫窈書賣的那麼好,不缺錢啊,怎麼還陪著容翦來結這幾天工錢?
還,還給了他帶了兩瓶遠遠超過容翦工錢的酒。
他是真的不懂。
不過也沒問。
宿舍的個人物品,都是來到這個世界後添置的,沒什麼要緊東西,自然是都不要了。
走的時候,溫窈還把給趙峰女兒準備好的其他冊簽名書還有周邊產品,給了趙峰。
趙峰比陳垚還要震驚。
這、這女兒最喜歡的漫畫書作家,怎麼一眨眼成小容女朋友了?
兩人一看就是相識多年,小容怎麼就跑到工地上搬磚來了?
疑問多多,但根本沒人給他解答。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趙峰一臉困惑,不過在看到手裡的書和周邊玩偶等東西時,他就又笑了,這下可以跟女兒說,他認識那個作家,以後有熟人了,可以經常聯繫了,女兒肯定會特別開心的!
從工地離開,去吃飯的時候,路過一個商場。
容翦看了眼商場外面的GG盤,突然想到之前工友們下工後,湊在一起說的,攢錢給女朋友/媳婦,買首飾,買衣服買包包等禮物作為驚喜的事。
他停下來。
溫窈跟著他停下,見他盯著商場看,以為他是要買東西,便道:「要進去嗎?」
容翦點頭。
溫窈笑著牽著他往商場走:「那就進去看看,正好再給你買幾套衣服,再給你買個手機。」
對這個世界的物價,容翦還是有了一些了解的,他算了算自己的工錢,琢磨著等會兒能送阿巒個什麼,有六千八百三呢,應該能買個挺好的東西,他噙著笑牽著阿巒去了一樓珠寶專櫃。
但等他看到標籤上的價格時,容翦興致勃勃的一張臉,瞬間耷拉下來。
櫃姐看到兩人,熱情地招呼:「先生女士想看什麼?
戒指還是項鍊?」
溫窈有點奇怪容翦怎麼突然過來看珠寶首飾了。
容翦臉色特別難看。
面前這個柜子里,他、他一個都買不起!
從未如此窘迫過的容翦,第一次明白窘迫是個什麼感受。
只片刻,他便僵硬地拉著阿巒從專櫃離開。
見他面色很不對勁,溫窈輕輕問他:「怎麼了?」
怎麼這麼不高興?
容翦:「……」
他看著她,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後道:「沒事,我們去吃飯罷。」
精緻貴重的首飾價值不菲,他自然明白。
貴重不是那些東西的錯,是他的錯。
他以後要掙很多很多的錢,把所有的好東西,阿巒喜歡的東西,都給她買回來。
不過,他禮物沒買成,情緒還是很低落。
直到吃了飯,眉宇間還是帶著不悅,溫窈實在好奇,一再追問下,容翦到底還是說了實話。
聽到他的話,溫窈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怔怔看著一臉羞惱的容翦,片刻後,笑出了聲。
怎麼這麼可愛!
「走罷,」她拉著他重新回到剛剛那個專櫃:「我們去買對戒。」
看出她的打算,容翦硬著嗓子道:「我想用我掙的錢給你買,不花你的小金庫。」
怎麼能花阿巒的錢,給阿巒買禮物呢,這也太過分了。
溫窈笑著應了一聲:「知道了。」
到了專櫃,讓櫃姐拿了一對素戒。
容翦看了一眼價格,眉心立刻就擰了起來。
剛剛那都好多萬,這才幾千,也太委屈阿巒了,他的皇后怎麼能受這種委屈?
他不能接受!
溫窈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麼。
她摳了摳他手心:「貴重不貴重對於你和我,有關係麼?
這可是你第一次掙的工錢,意義不一樣,我就想要這個。」
容翦還是覺得太委屈她了。
溫窈笑著問他:「你為什麼一直留著我第一次給你做的那套睡衣?
明明手藝差得很,還一直當寶貝?」
容翦:「……」
和她對視了片刻,容翦臉上不悅褪去,嘴角也勾了起來。
最後兩人買了一對最簡單款的對戒。
一直到容翦在溫窈的針對性指導下,很快適應了現在社會,且憑藉著出類拔萃的天資,自學成為投資高手,用溫窈給他提供的啟動資金,短短几年身價暴漲,躋身新貴,在盛大絢麗的婚禮上,他們的結婚戒指都還是這對素戒。
其實容翦一直有個遺憾,就是沒能給阿巒一個完美的婚禮。
之前的大婚,嚴格來說並不能算是正式的大婚,那是他補給阿巒的大婚,阿巒雖然不在意,但他很在意。
現在他終於可以給阿巒一個,完整且圓滿的婚禮了。
他拿著手捧花,看著一身潔白婚紗朝他緩步走來的阿巒,容翦終於真切地體會到了成婚的喜悅。
他形容不出來,只緊張又期待地看著笑著看著他的阿巒。
只猶豫片刻,他便抬腳快步朝阿巒走去。
雖然很急,但他步子很穩,一步步走向溫窈,走向他一生所愛。
**
他們在現代社會生活了許多年,這一日,一睜開眼,溫窈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看了看四周,眉心緩緩攏起,又穿回來了?
容翦正好從外面進來,手裡拿著一捧含苞待放的紅梅,看到她,笑著道:「醒了?」
溫窈有點不確定,盯著容翦看了好一會兒——他到底是穿去現代前的,還是後的?
見她只盯著自己,並不動,也不說話,容翦笑了笑:「怎麼了?
傻了?」
「你記不記得,你跟我去了……」她想了想,重新措辭一番:「去了我原本生活的那個地方?」
容翦沖她眨了眨眼:「你覺得呢?」
溫窈:「——!」
她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世界對容翦的善意。
容翦一直覺得虧欠阿巒良多,尤其是去了現代社會一趟,他更加懂了阿巒對自由的追求,於是在太子十七歲這一年,容翦宣布退位,太子容樾登基。
退位後成為太上皇的容翦,便帶著阿巒完成多年前答應她的,帶她遊歷河山,賞江南煙雨風情。
這一年,兩人走到了樂山。
遠遠地就看到山腳下的村莊爆竹聲聲,喧囂又喜慶。
溫窈瞧著熱鬧,便下了馬車,和容翦一起走過來,看這裡是要辦什麼喜事。
走近了才知道,原來是一戶農家的女兒考上了州府的女子學堂,家裡在辦流水宴慶祝。
在忙活的一對小夫婦,正是那女孩的哥嫂,正在分發果子,看到他們兩人,還給他們分了一份。
溫窈看著手裡的果子,沖容翦笑了笑。
從村子離開,容翦牽著她的手:「這下放心了罷,阿宴本就很優秀,又有阿念和阿澤幫著,定然會成為大梁最英明的君主。」
溫窈被他的話逗樂:「阿宴是最英明的君主,那你呢?
弘成帝,你是什麼?」
容翦笑笑:「自然是最英明的君主的父皇。」
溫窈笑出聲。
片刻後,容翦也笑出了聲。
兩人相攜,在正午的暖陽里漫步林間小道,陽光透過濃翠枝葉,落在兩人身上,給兩人籠了一層暖暖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