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長生之路為何如此坎坷?」
「他們打我、罵我、欺我、辱我、將我的妻女占為己有,將我兒子奴隸成狗,父母老來沒迎來享福,反而因為我這個不孝子,招來殺身之禍……」
「我好累,不過是想要活著,就必須鑽過別人的胯下,受盡冷嘲熱諷,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可在他們眼中,我能平靜的活著就已經是天大的罪過。」
「山啊,別壓我了,我的脊梁骨已經不堪入目。」
「海啊,別湧來了,我的憤恨也未曾湧向你。」
「老天爺,您開開眼,能不能見一眼我們這種苦命人的不幸。」
「不能?我也不曾見過老天開眼,所謂弱者逆襲的夢境。」
「閉上眼,才是歸屬嗎?」
……
「哈哈哈!哈哈哈!」
光陰長河上,一艘紙船逆流而上,在船上的年輕人雙眼流血,在船頭癲狂大笑。
他稍稍意念一動,船底下的黑色怨恨就如同潮水一般湧來,沖向這個新的容器當中。
讓他消化,讓他理解,那些無數個「我」芸芸眾生的苦難。
「都是狗娘養的!天道就是這般不公!」
葉殊叫嚷,他短時間內容納了數百人的怨恨,見識過他們的苦難之後,腦袋發熱發燙,像即將爆炸的鍋爐。
最後用最後一絲清醒,拿出定心鏡,照了照鏡子。
這才重新找回屬於自己的模樣。
「我叫葉殊,不叫張三、也不是李四,我有一個很愛我的師尊,現在要去救回她,一定要清醒!」
說完這些,他才渾渾噩噩之中醒來。
看著鏡子裡被怨恨摧殘到無比憔悴的模樣,他呆滯片刻。
一旁的九轉仙君忍不住笑了,「怎樣?」
「不怎樣。」
見識過無數人的苦難經歷,葉殊遭受折磨的同時,內心逐漸麻木,換言之,就是變得冷漠無情,心中那片溫度逐漸流逝,如果在這時候面前出現一個喪盡天良事情發生,他會感到尋常到不能再尋常,因為他容納的怨念之中,比這還要過分得多到他都不敢多想。
他有種感覺,心裏面空落落的,失去太多太多東西。
但同時,也逐漸多了一些意念,能強大己身的意念。
如果有人想問那是什麼,他一時半會兒都說不上來。
而腦海裡面唯有一個念頭,驅使他不要繼續細想太多。
「我來此的目的,只為了救洛九嫣,其他不過是過眼雲煙,不重要!」
葉殊嘴裡碎碎念,他眼中褪去陰霾,替代的是堅毅之色,在見識過無數怨恨之後,更加堅定的堅毅。
任他哭,任他鬧,怨恨再多,不過是一條只會犬吠的哈巴狗,傷不了自己。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在第一次吸收黑色怨恨之後,他歷經七十二個時辰才緩過來。
第二次,則是四十八時辰,吸收得也越來越多,之前是一點,現在能吸收一筷子。
第三次已經能吸收一勺子,用時也越來越短,僅僅只有二十四個時辰。
雖然說,在光陰長河沒有時間觀念,但葉殊意識之中,確實像經歷這麼多。
直到後面,他越來越信手拈來,越來越理所當然。
甚至在一次吸收完黑色怨恨之後,表情不過是眉頭一皺,默不作聲。
遠遠不像第一次接觸到黑色怨恨,在船上抱頭慘叫的狼狽模樣。
但這樣的變化,反而讓九轉仙君感到一抹膽寒。
「你心境適應得很快,我當初到達你現在的狀態,花費數倍時間。」
「哦,還行。」葉殊面無表情,猶如說著一件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事。
他見識太多,也見過無數個天才的故事,但往往悲慘的結局占大多數,能真正走上巔峰之人寥寥無幾。
所以說,他現在不信天賦,信一條粗俗之語,信誰比誰活得久遠!
就連長生這個概念,也逐漸從他腦海之中淡去。
哪兒真正所謂的長生?永恆這個詞真能一直永恆沿用下去?
想想也太過理想。
「前輩,我覺得,我該下去一趟了。」
葉殊似乎覺得這段時間吸收怨念差不多了,是時候下船,探索一二。
「我之前和你說的注意事項,你應該能夠明白。」
葉殊點點頭,他清楚。
光陰長河之上是無數的過往被推動,雜亂無章,你一旦下船,就不知道踏入的是什麼時代,身處何地,一切都需要你自行探索。
「既然知道,那就去吧,反正你現在讓我很放心。」
「好。」
葉殊走上船頭,低頭看向斑斕的水面,沒有絲毫猶豫,一頭鑽入當中。
頓時,無數潮水像數不盡的大手,將他身上每一寸肌膚抓住,朝深處拉去。
九轉仙君看著他沒入河底之後,老氣橫秋地嘆了一聲,坐在船頭,拿起一根木笛,朝著一望無際的光陰長河,吹奏而起。
……
「別動他!他從天而降,有可能是天外飛魔!」
「不是?有這般俊俏的天外飛魔?」
「小師妹,你不知道,這天外飛魔最會偽裝成善男信女的模樣,你肉眼凡胎根本看不出來。」
「切,大師兄少騙人了。」
等葉殊醒來之際,他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起來,被兩個人抬著走。
這二人一男一女,十分青澀,一個什麼大師兄,一個什么小師妹。
「他醒了?大師兄,這怎麼辦?」見葉殊醒來,小師妹立馬放下竹擔子,趕緊跑到男子身後。
「呔!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男子護人心切,抽出劍來,指向葉殊。
葉殊一眼望去,不過是兩個築基鏡小修士,絲毫不足為慮。
看其裝束,不過是尋常道家裝束。
也不知是九州大地哪家弟子。
「今夕是何年?」葉殊下意識詢問道。
「誒?這傢伙是腦袋摔糊塗了嗎?連現在是什麼年份都不知道。」
「我看吶,他就是天外飛魔。」
二人鬼鬼祟祟地聊著。
葉殊也懶得和他們廢話,略微出手,就將他們打得人仰馬翻。
他們哭哭啼啼的,這才「心甘情願」地告訴葉殊,現在是劍仙姜天欽得道的日子。
劍仙?
葉殊摸了摸下巴,這不是兩千年前的仙古時期嗎?那時候仙人其出,也正是九仙鼎立的時代。
「不太好呀。」葉殊下意識有些失望,逆流到這個年代,想要救洛九嫣,實在是要等太久太久,其中還要經過眾多變故,比如說九仙戰死,還有千年後的古蜀國滅亡,大大小小太多典故,每一件都充滿未知和兇險。
他當即想要離開。
但離開之後,豈不是就失去一次寶貴的機會嗎?
葉殊搖搖頭,不行,得要利用好每一次逆流的機會,拯救洛九嫣的可能最大化。
於是乎,葉殊聽說這兩個傢伙想要去參加什麼,拜仙大會,他也就將計就計,去參加這個慶祝劍仙得道的盛大典禮。
也想藉此打聽一下其他仙人,比如說九轉仙君現在有沒有現世。
「大哥,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被脅迫之後,叫林二狗的男子戰戰兢兢問道。
「什麼身份?」葉殊摸著下巴,他倒是在路上想了不少身份,應對他人的詢問,不過想起與這些人第一次見面,被叫做天外飛魔的份上,他就乾脆說道:「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魔修,別人都叫我絕塵。」
「魔修?絕塵?」他們聽到這段話,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二者都是正派鬥劍門的外門弟子,與魔修誓不兩立,當遇上一個真正的魔修,還被暴打一頓,又怎能安心得下。
「大師兄,這可咋辦?」
「完了!咱倆徹底完了啊!」
「唉,咱只能去把這位祖宗送過去再說。」
三人結伴,一人倒是無所謂,兩人一路上怕得死去活來,生怕葉殊轉身就把他們給活吞了。
就這樣,他們走了半個月路,來到一座名叫太元城的宏偉城池之中。
而這座城池也就是劍仙姜天欽的老家。
他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毫不誇張,現在這座城池可謂是人來人往,大宗門弟子遍地,繁華似錦,人們都在議論著如今姜天欽成了劍仙如何如何,太元城今後會怎樣發展,大街上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神情。
葉殊沒什麼感觸,他只想詢問一下如今的天下是怎樣布局。
找了一個客棧,當即住下,打聽消息。
當天晚上,被他一路挾持過來的師兄妹突然找到他,給他跪下。
「求求大哥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我們不過是一些蝦兵蟹將,也從沒殺過你們魔修這些惡事。」
「嗚嗚嗚,對呀,我們師兄妹可都是好人,哦不……壞人。」
見葉殊面無表情,不說話的模樣,師兄林二狗推了自己小師妹趙小顏一把。
「大哥,你要是喜歡我師妹的話,你儘管拿去,我師妹也一定會好好服侍你的。」
「啊?大師兄,你個混帳!我有答應過你這事嗎?」
「噓,小師妹,你別急,這叫做緩兵之計,他只要中了你的美人計,準會答應放過我們的。」
「你為啥不出力,讓我來?」
「都說是美人計了,不是美男計,如果他是大姐,不是大哥,這種事情我倒是願意犧牲自我。」
「哼,別扯了,說不定大哥喜歡男人呢?」
「誒,你?」
……
他們兩個還在吵鬧的時候,葉殊突然望向窗外,天空划過一道光影,他表情變得慎重。
「好強的氣息!」
如此磅礴的氣息,都讓已經是大乘期的葉殊感到心顫。
絕對是仙人!絕對是仙人!
極有可能就是姜天欽這個劍仙。
但……這後面,為何還……
葉殊瞪大了眼睛,又有一道氣息追上,而且比前面一道氣息更加醇厚,是兩個仙人!
「發生了什麼?怎麼一座城池之下,會有兩個仙人匯聚?」
「難道說是另外一個仙人來此祝賀?」
他疑惑不解,有種不太妙的感覺,找出去一探究竟。
但在臨走之前,那兩個看起來很是滑稽的師兄妹抓住了他的褲腳,似乎想讓自己放過他們。
葉殊很無語:「趕緊滾,滾得越遠越好,最好是離開這座城。」
說完這句話,他便從窗戶飛了出去。
留下二人面面相覷,頓時喜笑顏開:「哈哈,我們得救了!」
……
而當葉殊飛上太元城天空的時候,只見到天空深處兩道身影,互相對峙有一段時間。
底下那個能看得清一些,葉殊在路上見過不少關於他的畫像,正是剛剛飛升得道的劍仙姜天欽。
他果真如傳聞所說的那樣強大,即便是整座太元城在他臉上,都顯得渺小。
與他對峙的那道身影更不得了,位於姜天欽的上空,氣勢更壓劍仙一頭,甚至能從姜天欽的細微表情之中,看得出來,他面對此人,竟有些慌張。
最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段沉默過後,他在朝著天上那人求情:「求求你,放過我!」
「什麼?」
葉殊摸不著頭腦,堂堂一位劍仙,竟然朝著另外一個人求情,此人究竟是誰?是哪位仙人?真叫人好奇。
但那人根本沒有回應,他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來。
頓時,天崩地裂,城池崩塌,天空下起雷雨。
「不好!」位於他們不遠處的葉殊,頓感不妙,這是仙人級別的大戰,自己怎麼會捲入其中。
真的該死!
葉殊不假思索,直接喚醒腦海里的命書,脫離戰場。
在光芒萬丈的最後一瞬之間,他身形一閃,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光陰長河,紙船之上。
而這時候他正看見九轉仙君放下木笛,似乎他吹完了一曲。
「這麼快就回來了?」
「點背,遇見了仙人大戰。」葉殊心情有些鬱悶。
九轉仙君輕輕一笑:「沒事兒,你還有八次機會。」
葉殊沒有說話,默默走到船頭,再次開始吸收起黑色怨恨。
這一次,他所要吸收的怨恨比上次還多上十倍,才能在這光陰長河吸出一個沒有怨恨的身位,容得下他逆流回去。
他察覺得到光陰長河在抵制他逆流破壞大道規則,也知道這八次機會,十分不易。
「這一次,讓我見她一面,能不能行?」
葉殊走到船頭,再次義無反顧地投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