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如意勾了勾唇，一臉早知如此的瞭然。
雲大千戶從不會主動為任何人提供幫助，但他明晃晃在這裡坐著，你若是不搭理他，憑那人的小心眼……
會把人擠兌的更厲害，打過招呼就可以安心辦案了。
荊如意走向了屋中的屍體。
正如眾人所說的那樣，屍體已經呈現出高度的腐爛，身上的皮膚血肉都化成了肉眼可見的漿糊，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惡臭。
荊如意忽然明白過來雲重霄為什麼一直在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因為……
椅子在窗戶旁邊，窗戶打開後是這房間裡臭味最淡的地方。
荊如意一臉看透不說透的走到雲重霄跟前，將一個紅色的瓶子放在他面前：「言之做的無覺膏，回頭讓她再給你配一盒。」
雲重霄挑了挑眉，狹長瞳仁掃過桌上的無覺膏，嫌棄的撇了撇嘴。
「瞧在你是內督司總指揮使的份上，我多少要給你些面子。」
瞧著男人百般不願的飛快收起了無覺膏，荊如意無聲的笑了笑，再次走至死屍身邊。
死屍倒地的位置有些奇怪，就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且雙腳朝向大門，一隻手臂垂直豎起直指屋頂，手掌則與手臂呈現垂直的角度，指尖的方向朝著床榻。
「死者這個姿勢……」
江小五眯了眯眼：「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含義，他是不是想提示我們什麼？是屋頂還是床？」
荊如意瞥他一眼：「你可以去看看。」
「行！」
江小五嗖嗖的走向床榻，荊如意的目光卻依舊焦灼在屍體上微蹙著眉心。
無論是從屍體散發出的味道還是其腐爛的程度來看，昆吉至少死了有大半個月，他在朗悅客棧里居住了七日，也就是說早在他進入上京之前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思思。」她輕聲問道：「你確定他曾經中了牽魂術？」
荊思思嗯了一聲，荊如意點了點頭。
「江小五，你有發現麼？」
江小五苦著臉走到荊如意身邊，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我找的已經相當仔細了，怎麼就是找不到絲毫有用的線索？死者那麼明顯的暗示怎麼可能……什麼線索都沒有？」
荊如意指了指大門：「你去把門打開。」
江小五瞧了瞧洞開的房門眨眨眼：「門不是開著的麼！」
雖然滿心的疑惑，還是聽話的上前做出了推門的姿勢。
「哦！」就在他將手推出去的瞬間，眼睛一瞬就亮了：「昆吉是要開門！」
朗悅客棧的房門在房間裡的時候需要推開，人在推門時會習慣性的伸直手臂，而手掌也會自然呈現出與手臂垂直的狀態。
江小五看了看地面：「他如果是在準備開門的時候忽然倒地，應該就是這個姿勢，所以他身亡那天晚上其實是打算要出門的，卻在走到門口時身上的術法消失倒下，他要出去做什麼？」
荊如意眯了眯眼：「自然是要出門去吃飯，昆吉身上的牽魂術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更不會無緣無故的被人施了咒術，看來很有必要見一見他的那些同伴了。」
荊如意領著人下了樓，江小五則去尋找崔青扇，通知他帶著昆吉的同伴與荊如意會和。
功夫不大，一行人也下了樓。
荊如意朝崔青扇和江小五身後瞧去，看到了三個年齡各不相同的男人。
這三人中的一個與昆吉一樣雙頰赤紅皮膚黝黑，顯然來自同一個地方，另外一個老者和一個小胖子看上去該就是東齊人。
這三人行走間都有些瑟縮且滿面的愁容，也不知道是被昆吉的事情嚇著了，還是懼怕與官府的人打交道。
「大人。」
崔青扇快走了兩步先開了口：「這三個都是昆吉販賣皮毛的同伴，那個是他從家鄉請來的護衛叫做門桑，那兩位是一對叔侄，都是昆吉常年的合作夥伴。」
荊如意點了點頭，指著自己身邊的凳子說道：「都坐吧，聊聊天而已不用緊張。」
這些都是成熟的商人，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自然知道眼前這些個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哪裡敢在荊如意面前落座？
年齡最大的老者連連擺手：「大人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小人站著就行。」
「都說了隨便聊聊，你們那樣拘束，腦子哪裡還管用？」
見幾人還要推辭江小五冷眼喝道：「大人讓你們坐就坐，哪有那麼囉嗦！」
三個人嚇了一跳，趕緊各自找了個凳子坐下。
荊如意特意選了個四方桌，這麼一來四個方向都坐了人，如果忽略那三人侷促而僵硬的身軀，倒也顯得溫馨和諧。
「你們與死者相識多久？老先生先來說說吧。」
「很早已經就認識了。」
老者立刻說道：「小人與昆吉都是從北淵來的，我們同在北淵京都的皮貨商行共事，昆吉是我們那裡有名的皮匠，小人則是負責分銷的掌柜，眼看著開春積雪消融，小人就帶著侄子與昆吉一起到上京來銷售皮貨，誰知竟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荊如意又將目光移向了門桑：「你……」
門桑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荊如意完全沒有聽懂。
「他說他是昆吉臨時雇來的保鏢，護著他們三個一路到了上京，這一路上吃住都在一起從前卻不認識。」
店鋪中響起崔青扇柔和的聲音，儼然是在替荊如意翻譯門桑剛才說的話。
老者和他的胖侄子儼然都沒有想到與他們說了半天話的官爺居然能聽懂北淵話，都有些震驚。
荊如意點了點頭：「既然你們同昆吉同行一路都沒有分開，那麼在這一路上可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說起奇怪的事情三個人的表情瞬間變得不大自然，眼神里藏著肉眼可見的恐懼，不用問就知道一定有故事。
「老人家年齡最大，你先來說吧。」
被荊如意點到了名字，老者只得硬著頭皮先開了口：
「我們來上京時原本不是住在這家客棧里的，但住下的當天晚上昆吉就跟著了魔一樣在房間裡大喊大叫，說房間裡有鬼要吃他，拼命的想要從他房間的窗戶里往外跳，若不是門桑力氣大將他給捆了起來，他可能那時候就已經死了，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