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澤把柚子端上去的時候,大劉吃了一塊,豎起大拇指夸道:「真的好甜,許隨你們南方的水果都這麼甜的嗎?」
「確實甜,而且蜜柚是我們那當地的特產。」許隨接話。
排練結束後,一群人各回各家,許隨還要跟著盛南洲去他家,給盛言加補課。結果一到他家裡,盛姨就拉著她的手一直讚不絕口,原因是盛言加小朋友這次100分制的模擬考中數學考到了81分,英語72。
這對於他以前雙門都不及格的分數來說,算是質的進步。
「辛苦你了啊。」盛姨拍拍她的手。
「還好。許隨接話,然後進了盛言加的門,一進門,小鬼坐在那裡,一副尾巴翹上天的樣子。
「上課了,還在這拗造型呢。」許隨拿書拍他。
小捲毛笑了一聲:「嘿嘿。」
盛言加小朋友難得考出個好成績,從親媽那裡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上課的時候空前配合。許隨見小朋友學習的熱情空前高漲,給他多加了一套卷子。
「小許老師,我對你的喜歡快要消失了。」盛言加趴在桌子上,苦著一張臉說道。
「但不影響老師對你的喜歡。」許隨自然地接話。
小胖子的臉悄悄紅了一下,許隨看了一眼時間,收拾好東西準備出去。恰好盛南洲敲門進來,還有周京澤。
他倚在門框上,正低頭玩著手機。
盛南洲說道:「許隨,留在這裡吃個晚飯吧。」
許隨刻意沒讓自己去看那個人,推辭道:「不了,時間還早,我想回去睡一覺。」
盛南洲還想再說點什麼,小捲毛坐在那裡有些不耐煩:「哥,你煩不煩呀,你們快走吧,我和小許老師有話有說。」
「行,看在你能勉強不磕磣人的成績上。」盛南洲看了他弟一眼,走的時候還幫他們帶了門。
小捲毛坐在地毯上,拿著switch的手柄,正在找遙控器。許隨走過去,從沙發縫裡拿出卡著的遙控器遞給他:
「不會是又要邀請我請你打遊戲吧?老師今天有點累。」許隨問道。
「當然不是,京澤哥今天答應陪我打遊戲,」盛言加伸手去拿置物盒裡的兩張票,彆扭地遞過去,神色有絲不自然:「我媽讓我感謝你,所以請你看電影。」
「行呀,」許隨沒去接,開口,「票先放你這,我們到時候直接電影院見。」
「你一定要來啊。」盛言加強調道。
「好好。」許隨沖他揮手。
許隨走後,周京澤走進來陪小捲毛打遊戲。莫名的,周京澤今天心情不怎麼好,和盛言加打遊戲一點也沒放水,反而把盛言加殺了好幾回,殺得小捲毛一滴血也不剩。
意外的,盛言加輸了遊戲還哼起歌來,周京澤拿出壓片糖,拆了一顆薄荷糖扔進嘴裡,挑眉:「輸了還這麼開心?」
盛言加想起什麼臉紅道:「我約小許老師去看電影了。」
周京澤神色不變,把他家壞掉的一個遙控器拆開來修好,他知道小鬼遲早憋不住,果然,下一秒,盛言加的語氣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她答應了,我準備那天的時候和她表白!」
周京澤正用螺絲刀扭著小孔,聞言愣神戳了手指一下,他回神冷笑:
「你喜歡小許老師什麼?」
盛言加大聲回答,小孩子就是這樣,表達單純又直接:「我喜歡小許老師長得好看又溫柔,她眼睛很大很漂亮,皮膚白,笑起來還有兩個梨渦,還對我特別好,幫我補課……總之,她長得很像我未來的女朋友。」
周京澤嘴裡的薄荷糖嚼得嘎嘣作響,糖末抵在舌尖,他毫不留情地打擊小胖子:
「小鬼,你毛都還沒長齊,連表白的表字都不會寫吧,還喜歡,另外,實話告訴你,小許老師對你好幫你補課是收了你媽的錢,她更不喜歡你這種愛打遊戲成績還不好肥宅。」
盛言加才六年級,他整個人的世界觀都崩塌了,小捲毛睜著大眼睛推著周京澤出去,眼眶有點紅:「哥哥,你好討厭我不要你修遙控器了,你出去,你這種人不懂什麼叫喜歡。」
周京澤被盛言加推著趕出門,他並沒有生氣,還笑了,連胸腔都是愉悅的震動。「你這種人根本不懂什麼叫喜歡」這句話他聽了無數遍,交往過的女朋友到最後都會扔出這句控訴。
他這樣花心又浪蕩的人,好像看起來是什麼都無所謂。上一任柏瑜月鬧脾氣跟她說分手,周京澤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反而是柏瑜月聽後哭哭啼啼,控訴他根本不懂什麼叫喜歡,也從來沒為考慮過他們的未來。
笑話,他自己的未來都不知道在哪。
*
天氣預告說周三氣溫再將個八度,還會下雨。
許隨早上從被窩爬起來,冰涼的冷空氣鑽進毛孔里,天氣果然變冷了。許隨一向怕冷,穿了件白色的羽絨服就去上課了,她抱著書本出門的時候,發現走廊欄杆上已經結了一層透明的霜花。
下午恰好沒課,她上完課連收拾都懶得就去了電影院了,結果在看清盛言加小朋友站著是誰的時候,她在心底把自己罵了個遍,再怎麼也得收拾一下,怎麼隨便套了羽絨服就出出了,臃腫又不怎麼好看。
盛言加本來還在生周京澤的氣,可是他媽媽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門,說必須找一個人陪同,親哥去網吧打遊戲了,只剩下隔壁睡懶覺的京澤哥。
小捲毛只有放下他的自尊心去求周京澤。
「小許老師,你想喝什麼?我請客。」盛言加在看見許隨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一下。
周京澤哼了一下,意味不明,他走到前台那拿盛言加的電影券去選電影,偏頭問道:
「喜歡什麼類型的電影?」
「恐怖片。」許隨回。
盛言加為了追隨喜歡的小許老師,這會兒把自己膽小忘得一乾二淨,說道:「我也是!」
周京澤把電影券送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拇指很輕地摩挲了一下票面,很輕地笑了一下:「許隨,你到底……還有多少意外。」
周京澤選好恐怖電影的三個座位後站在那裡,他今天穿了件工裝外套,軍靴,顯得整個人峭拔又剛勁。
前台服務員把票給他的時候一連偷看了他好幾眼,滿臉笑容地問道:「您的票,請問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周京澤沒什麼表情地要了一瓶冰水,盛言加抓起許隨的袖子晃了晃,獻殷勤:「小許老師,你喜歡吃什麼,我請你!」
許隨不太喜歡吃零食,她眼神遲疑正要拒絕,周京澤斜睨了緊張兮兮的小鬼一眼,開口:「點吧,不然這小鬼要哭出來了。」
最後,許隨抱著一份爆米花進場。
電影還有三分鐘開始,盛言加坐在最中間,許隨坐在裡面,周京澤坐在靠過道最外面的一個。
周京澤從一坐下來就靠在座位上在玩手機,視線根本沒抬起來過。許隨垂下眼,又重新打起精神把視線投向屏幕。
電影很快開場,許隨很快被劇情吸引,看得專注起來,一點也沒分心。這可苦了旁邊逞強的盛言加小朋友。
他從一開始就看得後背發涼,卻硬逼著自己像個男子漢,努力地睜大眼盯著屏幕。可人一怕什麼就來什麼。
大屏幕上的女鬼一臉是血,陰著一張臉突然從書桌里爬出來。這一動作嚇到了場內的觀眾,幾個女生尖叫起來。
「啊——」
畫面逼真又嚇人,電影院驚恐的叫聲此起彼伏。盛言加猛地叫出聲,他捂住雙眼不敢看,當下想要尋求安慰。
盛言加小朋友的頭下意識地倒向周京澤一側,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和小許老師感情升溫,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於是他的頭慢慢地倒向了許隨那一側。
就在他的腦袋距離小許老師還有兩厘米的時候,一雙冷硬的手捏住了他命運的後頸皮。周京澤眼睛直視著屏幕,手卻不閒著,直接把盛言加拎回了座位上。
周京澤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卻是懶洋洋的:「老實點。」
盛言加感到十分委屈,全程捂著眼睛,從手指縫裡看完了一部恐怖電影,最後出了一層冷汗。
許隨喜歡看恐怖電影,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的動向,最後電影結束地她還戀戀不捨地拍了照留念。
她在朋友圈裡發了一條動態,僅自己可見,配文:像做夢。
周京澤雙手插在兜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這麼喜歡恐怖電影?」
許隨緊忙熄滅屏幕,看向站在左側的男生,輕輕地應了句:「嗯。」
很喜歡。
三個人一起走出影廳,盛言加走在最前面,看到娃娃機里的蜘蛛俠,扒拉著玻璃窗,語氣激動:「哥,你快去兌幣,我要夾娃娃。」
周京澤只得給這位大爺去兌了一小籃遊戲幣,小捲毛把籃筐放在一邊,對著娃娃機玩得不亦樂乎。
許隨站在一邊,忽地看向另一邊最里的娃娃機,她不自覺地走了過去,站在它面前發呆。倏地,一道黑色的影子投了下來,冷淡的嗓音響起:「想要?」
許隨點了點頭,語氣輕描淡寫:「有點兒,小時候爸爸因為工作原因,經常早出晚歸,所以他買了一個捲心菜娃娃陪著我。後來他去世了,又因為搬家,那隻捲心菜娃娃就丟了。」
「不過我都這麼大了,不需要它了。」許隨笑著指了指玻璃窗里的捲心菜娃娃。
周京澤沒有接話,他把嘴裡的煙拿下來,語氣吊兒郎當又輕狂:「周爺給你夾。」
結果五分鐘後,周京澤為自己的囂張買了單,他用了十多個幣卻夾了個寂寞。周京澤掌心的硬幣順著虎口滑向投幣口,清了清喉嚨:「這次可以。」
娃娃機的鉤子勾著捲心菜的肚子緩緩移向出口,兩個人的眼神期待,許隨的眼神興奮:「它好像要出來了。」
結果「咻」地一聲,娃娃機又掉了回去。
空氣一陣沉默,周京澤在尷尬中自得地開口:「我去兌個幣。」
兩分鐘後,周京澤拎著一籃硬幣去而復返,他站在娃娃機面前神情淡定地投幣,屢戰,屢敗。
這時,旁邊來了一對情侶,男生輕而易舉地花了兩個幣夾到了一個娃娃,女生雀躍地跳起來摟住他的脖子,語氣興奮:「老公,你真棒!」
「還想玩嗎?」
「想。」
許隨站在周京澤左側,在隔壁情侶旁若無人地親昵和親熱中,感到了一絲不自在。她的脖頸有一絲癢,然後微微泛紅。
周京澤叼著一根煙,拿出打英雄聯盟的姿態全身心備戰,忽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低頭,對上一雙澄澈的眼睛。
「要不算了吧。」許隨語氣商量。
周京澤盯著眼前的娃娃機,冷笑:「我還不信這個邪了。」
最後周京澤足足用了一百多個遊戲幣,卻連個屁都沒夾到,儘管許隨勸了好多回「走吧。這些錢都夠在網上買好幾個娃娃了」「我真的沒有很想要,算了」之類的話,可他依然不為所動。
這該死的勝負欲。
最後,工作人員拖著一袋娃娃過來把它們放進機器里,周京澤本來收手的,這個時候不死心地問地:「多少錢一個?能不能買。」
工作人員一臉標準化的微笑:「不好意思,先生這是非賣品。」
許隨忍不住扶額,這也……又有點好笑是怎麼回事,就在這一刻,她在心裡原諒了周京澤。管它呢,他確實值得她喜歡,而且,她也沒辦法控制自己。
喜歡戰勝了她的自尊心。
看周京澤不依不撓的架勢,許隨情急之下拖著他的手臂,沖工作人員彎:「不好意思。」
被許隨拖走的周京澤扭頭堅持不懈:「你開個價。」
盛言加都在玩別的遊戲了,見周京澤和許隨往外走也急忙跟了上去。一行人走出電影院大門。
冷風一吹,理智回神,許隨才驚覺自己竟然膽子大到還拖著周京澤的手臂,她急忙鬆手:「不好意思。」
盛言加的一聲尖叫打破兩人的思緒:「哇,下雪了。」
許隨聞言扭頭看向正前方,發現到處紛紛揚揚下起了小雪,像被風吹在半空的蒲公英,她伸出手,薄薄的,涼涼的雪粒子融化在掌心。
竟然下雪了。
在小朋友心裡,玩永遠最重要,這個時候什麼愛情小許老師全被盛言加統統拋在腦後,盛言加大喊一聲,語氣祈求:「哥!」
盛言加還沒說出後半句話,周京澤就知道他想幹什麼,薄唇里滾出一句簡短的話:「二十分鐘。」
得到特赦後,盛言加大叫一聲如同歡快的鳥兒沖向電影院旁邊的院子裡。周京澤和許隨則坐在拐角處的椅子上等盛言加。
許隨坐在椅子上,冷風灌進衣領,她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周京澤坐在一旁,手肘撐在大腿上,挑了挑眉:」冷?」
「一點點,南方人。」許隨不好意思地皺了皺了鼻子。
許隨本身就體寒,一到冬天就手腳發涼,再加上這是京北城,來北方幾年了,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在這等著。」周京澤扔下一句話。
五分鐘後,周京澤返回,他傾身往許隨手裡塞了一杯熱可可,許隨內心感嘆於他的細心,輕聲開口:「謝謝。」
周京澤扯了一下嘴角:「客氣。」
大冷天的,周京澤又買了一罐冰的碳酸飲料,扯開拉環,喝了一口。許隨看向浸滿冰霧的冷飲,問道:「不冷嗎?」
「爽。」周京澤答。
兩人又陷入一陣沉默,許隨喝了一口熱可可,體內的溫度回升,她正想找個話題時。周京澤側頭看她,盯著那一抹慢慢恢復紅潤的嘴唇,問道:
「許隨,是不是盛南洲上次的玩笑,還是我哪裡做的——」
許隨搖搖頭,她抒了一口氣,儘管握著熱可可背身的指尖發抖,她仍抬起頭,鼓起勇氣直視他:
「其實我高中和你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