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雷劫這才第三道,謝九娘就察覺到了死亡危機。
如此巨大的雷劫。
不要說身在其中,即使是旁觀者,都看得差點心臟驟停。
謝九娘沉思應對之策。
還有七道!
所有人都在等。
事實上從雷劫第一道,再到此刻,已經過去了兩日,只是沒有人關注。
眾人的心神皆被渡劫之人牽動。
謝九娘抬手一揮。
兩個化神級別的無臉傀儡人出現。天上一道水桶粗的劫雷,宛如靈蛇直衝謝九娘,傀儡人同時迎上巨雷。
下一刻,高空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
在雷劫之下,兩具傀儡被轟得支離破碎,再相繼砸落地面。當中的神魂體已在劫雷下消散。
還有六道!
謝九娘手持斷劍。
劍身縈繞著法則之力,銀光閃爍。
斬天,第二式!
當巨雷砸落的一瞬,謝九娘同時揮劍!
遠處觀望的人便見到地上有一道強大的銀芒化劍,劍勢凌厲磅礴,衝上天空斬向落雷。
強!
太強大了!
看得人心神震撼。
謝九娘再抬劍揮去殘餘的雷電。
又渡過了一道!
當即服用丹藥恢復,盤坐下來調息。等她調息完畢,下一道劫雷已經積蓄完成。
「時間靜止,定!」
天上的劫雷迅猛如虎,卻在一瞬間定格。
謝九娘「噗」地吐出一口血。
雷劫太強了,只是停了半息,即破掉了她的神通術,接著落下的雷,讓她下意識就舉劍來格擋。斷劍形成保護壁障,將謝九娘保護了起來,當雷擊落之際,依舊讓她受傷不輕。
所幸是渡過了一道。
千殺和朝若他們是緊張了。
遠處觀望的謝家族人一樣緊張無比。
謝慎和莫蘭都在這裡,夫妻倆站在謝族長身邊。再身後就是站著謝浩然和謝瑩、謝四娘他們。
現在的謝瑩早就沒有了與謝九娘攀比的心思,當年那點不甘忽然之間覺得十分可笑。
螢火豈能與皓月爭輝?
莫蘭擔心地緊緊握住謝慎的手,「九兒受傷了,她受傷了……」
「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謝慎此話在安撫妻子,也是在安慰自己。
這是謝九娘渡劫以來第一次受傷,還傷得不輕。
六九雷劫,還有四道。
在場的人都十分緊張。
天上的雷劫越來越強,大有將天地劈毀之勢,令人望而卻步,心生畏懼。
在這樣強大的雷劫之下,一切生靈都顯得微不足道。而雷劫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也不能躲避。
不成功便成仁。
天上電閃雷鳴。
頃刻間,劫雷砸落!
謝九娘正盤坐原地療傷,驀然,一條金色龍影憑空騰起,盤旋往上,以強勢之姿護住了下方的謝九娘,用龐大之龍軀替她擋下奪命的巨雷。
龍吟之聲,響徹雲霄。
在天地之間久久迴蕩!
讓所有人都肅然起敬!
片刻之後,雷光消失,一條龐大的金龍浮現,再緩緩地飛落地下,將謝九娘盤護於正中。
謝九娘入定當中,恍若未聞。
下一道雷又至,比前一道又強大了。
在眾人想看謝九娘要如何應對之際,再次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一道金色的火焰騰空而起,在飛上高空的中途化成人形。
帝王降臨,高貴又霸氣。
金色的火焰形成巨盾,擋住了猛然襲來的劫雷。
砰!
雷光在空中爆開。
那龐大的餘波往四周擴散,離得最近的化神連忙設置靈力壁障,將餘波擋下,免得四周的人被誤傷了。
此場此景,震撼人心。
「這太可怕了……」有人心有餘悸。
又有人道:「我這輩子都不敢飛升了。」
「嗤,憑你三靈根修到元嬰都難,還妄想飛升?」旁邊的人嘲笑出聲。
那人不服氣了,「我怎麼不能了?元羲道君也是三靈根。」
頓時沒有人敢嘲笑了。
雷光散去的一刻,一道金色火焰從高空降落,直接落到了謝九娘身上,火焰化成了金色的戰鎧。
良久。
天上雷威越來越強,眼看就要瀕臨爆發點,謝九娘這才睜開凌厲的雙眼。
將一瓶丹藥拋給了妖皇。
妖皇一吞下了丹藥,卻只是吞下,並沒有立馬催化藥力。
謝九娘抬首望天,眼眸堅定。
少頃,金龍帶著手執斷劍的謝九娘騰飛而起,以絕世的英姿一往直前,直衝雲霄。
這一幕讓世人銘記。
甚至有人錄下的影石,未來會在修仙界流傳甚廣。
接下來以肉眼無法看清前方的情形,只覺得劫雲之下僅是一團雷光。在雷光之中,偶爾可見飛騰的金色龍影。而龍頭上手執斷劍,戰鎧披身的強大女修,僅是一閃而過。
轟隆之聲,不絕於耳。
數息過後,雷影消散,一道人影從天上砸落,轟的一聲,揚起塵煙無數。
千殺等人十分緊張。
等了半晌,不見人影起身。
這一刻他們無比慶幸天上的劫雷未散,因為只有這樣才說明渡劫者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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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家族那邊不少人雙目含淚,尤其是莫蘭已經泣不成聲。
謝慎把妻子攬在懷裡,眼眶也紅了,可這個時間他不能懦弱,連他都支撐不住,妻子更加接受不了,「不會有事的,我們閨女精明著呢。危險的事情,她是從來不乾的。」
危險的事情,確實是從來不干。但是,這次就是拿著命在賭!
時間一點點流逝,所有人一顆心都提得老高,等著謝九娘從深坑裡爬出。
可是,一等再等。
依然沒有動靜。
讓關心她的人,心思不斷往下沉。
唯一讓他們還心存希望的,大概就是天上的劫雲未散。只是這種希望眾人心裡很清楚,人未死絕,劫雲也不會散,等下一道雷劫落下,便是身死道消之時。
在焦慮不安中,又等待了大半天。
天上最後一道劫雷,即將落下。
恰好有一條髒兮兮的手臂破土而出,衣袖有所破損,但是手指向天空的雷雲,豎起了中指。而手背上有玄奧的古神紋契約。
正是謝九娘醒來了!
雷雲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夾雜著大量的雷電在快速翻騰,更大的雷劫正在不斷醞釀,好像誓要將挑釁者殺死。
分明是大白天,卻忽明忽暗。
數息過後,更是徹底暗了下來。
謝九娘從泥土裡飛出,周身被銀色光團籠罩,連同正纏繞於她手腕上的小金龍。
這時的她,傷勢明明很重。
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之處,嘴裡還吐著鮮血,然而隨著銀光逆轉,時光倒流,其身上的傷正一點點的消失,不一會兒,便恢復至巔峰時期。
金龍再現。
謝九娘手執斷劍,身披戰鎧。
傲立於蒼穹,戰意凜然。
下一刻。
金龍上的謝九娘劍指雲霄,衝上了高空,淹沒於毀天滅地的劫雷當中,場面無比震撼,驚艷至極。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都忘記了呼吸。
天上的雷光足足閃爍了數十息,這才終於不甘地散去。
黑暗的天幕突然被撕開了一道縫,透出了溫暖的一縷陽光,照射於傲立半空的謝九娘身上,亦驅散了她身上所有的黑暗。
金龍翱翔,喜悅長吟。
這是成功了!
飛升雷劫終於渡過了!
激動人心的一刻即將降臨,外圍很多人興奮歡呼,大聲叫好,還有人喜極而泣。
眾生百態。
在所有人興奮激動的一刻,本該萬眾矚目的謝九娘,周身狼狽又血跡斑斑,獨獨懸浮於某處高空,面容莊嚴肅穆,雙手正飛快結印,銀光如絲線匯聚,迅速聚於她周身,時光法則之力越來越強,比越早前更為強大。
「時光長河,現!」
隨著謝九娘清冷的聲音響起,時光法則籠罩的中心,若隱若現地有一條長河浮現。
大浪濤濤,死寂無聲。
偶爾可見七彩流光閃過。
謝九娘不惜代價,頃盡全力,就是為了這一刻。隨即,她決然地沖入時光長河。
修仙界很多人都知道,這裡曾經是朝炎道君的隕落之地,謝九娘選擇在此地渡飛升雷劫,大部分人都以為她只是想讓其師看一看自己飛升。
從來沒有想過,她會玩得這麼大!
時光回溯,時空逆轉。
此乃仙人手段!
謝九娘踏入時光長河,逆流而上,頂著巨大的壓力,終於回到了當日,再次觀望著當年的一幕幕,宛如塵封已久的記憶,被殘忍的撕開!
以旁觀者的角度,冷眼看著當年的自己,是如何的垂死掙扎。
直到朝炎出現。
謝九娘右手覆蓋時光法則之力,正欲抓住朝炎的手臂,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阻擋,怎麼都抓不下去。
「我要救我師尊!誰都別想阻攔我!」
謝九娘的聲音壓抑,平靜中透出歇斯底里的瘋狂,「我願用自身全部的功德,來換我師尊一命,不答應就一起死!」
「可!」
冥冥中有人應了一聲。
隨之,謝九娘心裡生出一絲明悟。
不能因為救人而改變某些已經發生過的軌跡,那樣不僅是她和朝炎都要背負逆天改命帶來的大因果。唯一救人的最佳時機,即是朝炎自爆的前一瞬。
再一次見到長槍穿透了朝炎的心臟,謝九娘心頭湧上的憤怒,差點讓她失去了理智。
所幸救師之心強烈,才讓她趕緊穩住了心緒。
在朝炎自爆的前一息,謝九娘向墨家老祖扔去了一枚雷爆玉符,代替了朝炎自爆的威力,再一把將朝炎拽入時光長河。
朝炎本來就不明所以。
他沒有當即反抗,是因為看到抓住自己的人,手背上有他熟悉的神紋。
穿過了一道銀色光門。
好像是從某個秘境出來一般。
剎那間便換了一個環境。
朝炎這會兒終於看清了拽住自己的小徒弟,跟他一樣是周身血跡,狼狽極了。
「師尊,張嘴。」謝九娘出聲。
朝炎下意識張嘴,一枚九品療傷丹藥,被塞入了他的口中,胸口的劇痛迎來了一股清涼之意,讓痛楚消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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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化神之軀,被洞穿了心臟,長時間不治療的話,也是會死的。但是,要治好化神這麼重的傷勢,沒有九品丹是不行的。
謝九娘望著朝炎活生生在眼前,終於笑了,還閃著淚花。她可以撐到現在沒有倒下,全靠一股救人的意志在支撐,這時虛弱中再也站立不住。
跌落之際,朝炎扶住了她,「徒兒?」
「師尊,你活著真好……」
謝九娘取出一枚魂珠。
朝炎接過魂珠的一刻,裡面的朱雀魂魄飛出,瞬間沒入了他的體內。
在這一刻,朝炎終於意識到周圍的環境不對,再低頭看見小徒弟,臉色頗為蒼白,已然竭力昏迷了。
「不省心的東西,趕緊離開這裡。」
千殺道君驟然現身,一巴掌拍到了朝炎的後腦勺,將昏迷的謝九娘一把送去了渡劫的中心地帶,再提溜走一臉迷茫的朝炎。
不相關的人停留太久,不知是否會影響到徒孫的飛升。
剛才謝九娘逆轉時空救出朝炎,看似花費了不短的時間,但在現實當中僅是過去了數息。
天上厚厚的雷雲,都還沒有散去。
在場的人震驚謝九娘的操作,感動於她的救師之舉,某些大能卻能看出,救人的代價不小。原本滿身功德的人,此刻身上找不到半分。
被千殺道君帶走的朝炎,又見到了朝若。
朝若上前來一把抱住他,在他的後背上重重地拍了拍,「回來就好了,回來就好!」
「師兄?」朝炎意識到環境不對勁,「我是不是在幻鏡里?」
朝若頓時臉黑,「不是。」
將目前的情況說給了朝炎聽,朝炎只覺得天方夜譚,他一步跨越了將近兩百年。
說他已經自爆死了?
還說他的小徒弟,逆轉時空把他救了回來?
這個,更像是幻境。
朝炎握著本命法寶的手蠢蠢欲動。
「啪!」
腦袋又被拍了一巴掌,他怒目回頭,正好看到自家老祖宗和他老子。
納蘭老祖宗情緒內斂,深邃的雙目里還是可以看出喜悅。
反倒是朝炎的父親,現任的納蘭家族長,激動得眼淚都出來了,「臭小子,你可算活過來了,哈哈哈,這一線生機,一線生機!」
「劫數是過了,未來一片坦途。」納蘭老祖宗點頭,再望向渡劫之地里,正昏迷的謝九娘,「炎兒,這不是幻境,莫要錯過了此刻。」
朝炎心裡想著,幻境很真實。
突然,千殺道君出來了,將朝炎狠揍了一頓,「清醒了麼?」
「清,清醒了,師尊。」
朝炎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再看到四周戲謔的目光,他再不清醒都要丟大臉了。
此刻高空之中,厚重的烏雲消散。
滿天霞光映紅了天空,大道之音不絕於耳,宛如天宮仙樂。
成百上千的瑞獸虛影,腳踏七彩祥雲來賀。與化神雷劫不同,場面更為浩大,幾頭上古瑞獸都出來了,且有仙人虛影來恭賀。
不同於其他人的興奮激動,朝炎的心底依舊是存疑,只是周圍太過真實,讓他把想法暫時收了起來。畢竟前一刻的記憶,小徒弟傷痕累累,奄奄一息,仿佛只要他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
明明連元嬰都不是的人,轉瞬之間就要飛升了。
這可信麼?
不,簡直是離了大譜!
天上異象臨近尾聲,天降甘霖。
甘霖大部分落到了謝九娘身上,讓昏迷不醒的她,身上的傷勢飛快恢復。
妖皇跟著占了不少便宜。
謝九娘吸收過甘霖之後,約摸過了一刻鐘,就從昏迷的狀態中清醒。而且,隱隱察覺到了此方世界的排斥。
這是仙人之軀,不再適合待在此方世界。
謝九娘扔給朝炎一枚蓮花紋儲物戒,「師尊,這裡有兩個傀儡,以後就不缺有人斟茶遞水了,我還特意按照您的意思,弄成了師伯的模樣。」
朝炎心頭一突。
這徒弟不能要了!
飛升了都還要坑師尊一把?
真是大不孝!
朝若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朝炎,本來見到這倒霉師弟活過來很高興,結果就給了他這麼一個大驚喜,「師弟,斟茶遞水,嗯?」
「不,師兄,請聽我解釋。」
朝炎端正起姿態想要狡辯。
天上接引之光出現,落到了謝九娘身上,仙氣不斷湧入此方世界,又轉眼消失無蹤。
恰在此時小胖娃忽而衝過來,一把抱住了謝九娘的大腿,「我要進龜殼空間,去仙界。」
「行吧。」
謝九娘將小胖娃收入本命空間,再留戀似的眸光環顧眾人,看過父母親人,看過師尊和同門,看過熟悉的和陌生的人,最後,眸光定在了人海當中一處,那裡有一個人。
劍靈?驚訝:「呀,墨川來了……」
「嗯。」
謝九娘漫不經心地輕嗯一聲,抬手將扶桑令一擲,墨川下意識接住。
在接引之光的籠罩之中,謝九娘輕飄飄似的飛起。
風采絕世,仙姿縹緲。
踏破虛空,飛升成仙。
「我在仙界等你……們……」最後一個字似乎是有,又似乎是無。
天空上的人影早就消失。
留在原地的人,久久沒有回神。
後來有人回過神,陸續離去,反倒是朝炎神情恍惚,始終站在原地。
千殺道君沒好氣了,「還留在這裡幹嘛?回宗門去,丟人現眼的蠢東西!」
「是,師尊。」
朝炎坦然一笑,隨著眾人一起回宗。
零星留下的幾個人。
最後只留下一人,又待了數日,方才離開……
這一天註定載入史冊。
即便無數年過去,修仙界也陸續有人飛升,但關於元羲道君飛升救師的壯舉,始終讓世人津津樂道,各種版本的故事在坊間流傳。
傳說中時光長河,無所不在,只是萬萬年來無人可以窺探出一二。
唯獨一人。
此人領悟了時光法則,飛升一刻,召喚出時光長河,穿越時空,逆天改命,硬是將自己隕落了兩百年的師尊救回。
她,正是元羲仙人。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