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奉年匆匆走至謝棠芝面前，「藥材庫房那邊，還等著您過去呢，快走吧。」
謝棠芝收斂思緒，微頷首，與他一同走了。
留下兄妹二人在原地。
「大哥，這人說的藥材，是怎麼回事啊？」謝禾霜有些疑惑。
謝永寧皺眉，「我也不清楚。」
他根本沒聽謝棠芝提起過。
不，別說提起，現在的謝棠芝，面對他們，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妹妹該不會是被什麼有心之人騙了吧？」謝禾霜眸光忽閃，語氣一片擔憂。
「大哥，不如我們找人去查查吧……妹妹單純善良，若真被壞人欺騙，日後，指不定藥惹出什麼禍事來。」
「……你說得是，回府我便讓人安排。」謝永寧點頭。
看著她的模，直嘆氣，「難為你如此擔心，是棠芝她太任性了。」
「妹妹年紀還小，這些都是我該做的。」謝禾霜輕聲道。
「只可惜，妹妹說什麼也不願跟我們回去……」
「那也沒辦法，今日先回去吧，等過幾日宮宴，我再想辦法勸勸她。」謝永寧嘆息一聲，扶著她轉身上了馬車。
此處是凌鶴那個瘋子的地盤，待久了，他只怕這人又會跑出來發瘋。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此次宮宴是為凌鶴而辦的，他前些日子替皇上辦差，清理了京中許多貪官污吏，為國庫充盈了上千萬兩銀子，皇上特意設宴犒賞。
說是獎賞，對眾官而言，又何曾不是一種警告？
此時，宴上。
謝棠芝與凌鶴同坐在一桌，於宴席上首，靠近皇位。
微微轉頭，便能看到皇上。
幼帝今年十三，身形纖瘦，眼眸裡帶著幾分靈動。
儼然是個還沒長開的小小少年郎。
謝棠芝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見到皇帝，實在難以想像，他這個年紀，要如何治理天下？
分神想著，腦袋忽然被敲了一下。
謝棠芝吃痛回首，就見凌鶴緩緩收回手，端起桌上的白玉酒杯，「看什麼這般出神？」
「我只是覺得……」
謝棠芝剛要回答。
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凌相。」遠處席末，年輕男子站起身，拱手道。
「今日是宴席，本不該說掃興之事……不過事關晚輩重要的妹妹，還是不得不提。」
這話說得奇怪，凌相皺眉，疑惑的眼神朝他投去。
謝永寧搬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前些日子，晚輩的幼妹棠芝因頑劣被晚輩訓斥，離家出走了一陣，恰好被凌大人收留。」
宴上來的凌家子不少，但堪能稱的上「大人」的，眾人都知道是凌鶴。
他的惡名滿朝皆知，權力，卻毋庸置疑。
話一出，凌相掃了凌鶴一眼。
眾官也都紛紛看過去。
「凌大人願意替在下照顧幼妹，在下感激不盡……但幼妹年紀尚小，又是未出閣的姑娘，實在不宜與外男牽扯過近。」
「所以，還是請凌大人儘早將幼妹送回來吧。」
話里十分客氣，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可……
礙於凌鶴惡名，這怎麼聽，都容易讓人想歪。
「這凌鶴果真是個作惡多端的，居然連人家家中，待嫁的閨閣小姐都要搶！還強留在府上！」
有年輕氣盛的官員氣不過，低聲啐了一口，「真是下流無恥！」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聽不出來處，卻剛好傳入謝棠芝耳中。
她氣不過，捏了捏拳，幾乎要發作。
扭頭的瞬間，卻發現，凌鶴淺淺笑著。
好似還頗為高興。
謝棠芝一下懵了。
都被罵了，他笑什麼？
不等她說話，威嚴的責備聲已然響起。
凌相的聲音頗冷。
「凌鶴，你都聽到了？」
「此乃謝家的家務事，不該你干涉的，不要多管。」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警告了。
此時當著眾官的面，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小輩責問，更讓他惱火。
「相爺別怪凌鶴哥哥，是我強求留下的。」
謝棠芝一時有些急，站了起來。
「棠芝！你胡說什麼？」謝永寧忙呵斥。
她一個女子，說這樣的話，當真是臉都不要了！
「是啊妹妹，我們都知道你委屈，可有些事，不能胡言啊……」謝禾霜跟著起身勸告，言辭懇切。
「前些日子的事，哥哥和爹娘都不怪你了，你還是快回家吧，我們都很擔心你。」
「不怪我？你們憑什麼怪我？」
謝棠芝嗤笑。
她明白這兩人的打算。
不過就是想當著群臣的面，逼她就犯。
畢竟，她一個閨閣小姐，留在別的男子府上，實在有失名聲。
可上輩子，她什麼屈辱都經歷過了，又怎麼會怕這些？
「這算是家醜，我本也不想多言……可你們若非要咄咄逼人，便怪不得我了。」
「當日你縱人行兇將我丟落深谷，險些要了我的命……前些日子，口口聲聲說要認錯的也是你，怎麼？這才過幾日，你就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
「我……」
謝禾霜一時語塞，求助般轉頭去看宋承安。
「我傷了多日，直到今天，才脫離輪椅勉強能站起來，這些日子來，家中沒有一人來關心過我的傷勢，更別說道歉……」
「現在，也只是顧及名聲，才想把我逼回去，你們憑什麼？」
謝棠芝一字一句，都擲地有聲。
眾官和家眷們，也是聽得嘆為觀止。
「推落深谷？！早聽聞高門宅院中，是非最多……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那位謝大小姐是剛認回來的吧？看著柔弱無辜，手段倒是頗為了得！」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這謝二小姐也是慘，想來若非被逼狠了，也不至於這麼久，都曾在旁人家裡養傷。」
眾人的揣測一句難聽過一句。
謝禾霜的臉由白轉青，拳頭逐漸收緊，淚眼盈盈地拉了拉旁邊人的袖子。
「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永寧忙寬慰她，安撫了好幾句，才去看謝棠芝。
他早知，這丫頭不會那麼輕易答應。
此前，也想過對策。
當下，嘆息一聲，緩緩道，「棠芝，回來吧，祖母也在想你。」
謝棠芝微愣，好似聽到什麼駭人的消息，眸色一下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