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鞍喊了半響，情緒才勉強鎮定下來，咬著牙扭頭吩咐。
「快！把他送到最近的醫館去！找何大夫來！」
「還有……」
「方才從此處院子逃離的人，定未走遠，現在即刻追上去！」
這便是他與沈鶴的計劃。
沈鶴很清楚，若一開始便帶著人過來，定會被發現。
可若真的只有他自己一個……
想要拿到線索，便是痴人說夢。
更大的可能，是他會被算計著死在這裡，再見不到謝棠芝……
所以，他們約好了，沈鶴離開兩個時辰後，他再帶人前往此地。
這樣才能既不讓人產生警惕，又恰到好處拿到線索。
而如今，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除了沈鶴的傷。
明明分開之前，他曾篤定保證過，自己有分寸，絕不會有事……
如今，卻落得這副鬼樣子，不知是死是活。
衛鞍咬著牙，又忍不住狠狠罵了一句。
……
另一邊。
謝永寧趕回山寨，第一時間先去了安置謝棠芝的院子。
打開門，房內一片安靜。
謝棠芝坐在床邊，頭靠在一側床沿處，衣衫和髮絲都顯得有些凌亂。
也不知……
在他回來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
女子面容十分平靜，然而這種平靜，此時卻只讓謝永寧覺得害怕。
他忽然前所未有地恐慌起來。
「……棠芝。」
醞釀了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推動著輪椅走上前，「你還好嗎？」
謝棠芝扭頭，眸光幽深地看他一眼。
瞧著人緊張的模樣，似是意識到了什麼。
「你覺得呢？」
她嘲諷一笑，並未回答，反問了一句。
這話，更讓謝永寧心底發顫。
「我、我一開始並不知，他會回來……」
他面色難得有些慌亂。
特別是在眼角餘光，瞥見床榻上，似乎留下了一抹血跡時……
心底的慌亂，達到了頂端。
這一刻，他忽然很害怕。
自己會不會，就此失去謝棠芝？
「這次，是哥哥疏忽了……」
他先前的確有過，要給這個頑劣的妹妹一點教訓的想法。
可他想的「教訓」，並非這種啊！
他只是想讓人聽話些，好好陪在自己身邊……
卻並不想，她當真受那麼大的苦！
謝棠芝嘲諷一笑。
「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一開始，不是你執意要將我帶過來的麼？」
「既如此，從一開始，便該預料到所有可能發生的意外……」
「現在，又何必裝得好似真的關心我一樣？」
「我——」
謝永寧張了張口，想反駁，卻又有些說不出話。
最後，沉沉嘆出一口氣。
「他若真的欺負了你，無論如何，哥哥一定給你報仇。」
謝棠芝冷冷一笑，「好啊，現在你就出去殺了他——」
「殺了他，我才會相信你的話。」
謝永寧面色微變。
「現在還不行……」
話還未完，就被打斷。
「那你還說那麼多做什麼？」
謝棠芝懶得再與他說話，直接開聲趕人，「滾吧！」
謝永寧微垂首，面色陰鷙，神情顯得有些難看。
最終，卻還是沒說什麼，轉身推著輪椅出去了。
只在離開前，低聲叮囑：「你好好歇息。」
「晚些，哥哥再來看你。」
謝棠芝偏開頭，閉上了眼，連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
輪椅被推出房間，謝永寧微垂首，眸底有恨意浮現。
「去找大當家。」
他沉聲吩咐手下人。
身後的人連忙推著輪椅，帶他往前走去。
入大當家房間時，後者似乎剛沐浴過，帶著一身水汽從屏風後走出來。
謝永寧臉色驟然變得更為難看。
到底……
為何會變成這樣？
「這麼快便回來了？」
看到他，大當家面上也有些詫異，眉梢略微挑起。
「你方才，去找了棠芝。」
謝永寧陰著臉，面上瞧不出有多激動，抓著輪椅扶手的雙手手背，卻已然青筋暴起！
「那又如何？」大當家不以為意，甚至哼笑起來，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道。
「我才回來，便聽下面人說，你讓人帶回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你也知道，我素愛美人，如此，自然要親眼去看看。」
說著，大當家眼底興致愈濃。
「話說回來，這小姑娘性子可真夠野的……一點都不像那些個無趣的閨閣小姐。」
「閉嘴！」
話到這裡，謝永寧再也隱忍不住，狠狠怒喝出聲。
他咬牙咬得死緊，甚至在喉口，感覺到了一股血腥之氣。
這一瞬，近乎無法壓制自己心底的殺意。
謝棠芝可以由他責罰……
可那是他從小放在掌心的妹妹，卻不能，任人侮辱！
大當家被喝的一愣，片刻後才又回神，輕笑起來。
「怎麼？你這麼擔心她？」
「那是我親妹妹！」
謝永寧一字一頓，近乎咬牙切齒。
大當家笑笑，這才回過神似的。
「是了……也對。」
對方態度輕描淡寫，似乎並不將此當回事。
可正是這樣的態度，才更讓人惱火。
正當謝永寧快要忍不住滿心殺意，把藏在身上那把匕首取出來時。
下一刻，便見人緩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大當家眼底的揶揄和漫不經心散去，大笑道。
「我自然知道，你妹妹對你有多重要，又怎可能會對她下手？」
「不過就是去瞧了瞧，一睹芳容罷了。」
「其他的，我可什麼都沒做。」
謝永寧驟然僵住，有些不可置信般抬頭看他。
「怎麼？你不信我？」
大當家挑眉，光是瞧著他的眼神，便已然猜出了什麼。
他倒也不意外，偏過頭去，將脖頸後的一處皮膚露出來。
那裡，有個新鮮的咬痕，還帶著幾分血跡。
「你自己來看。」
「令妹的性子，倒真是狂野得很……」
「我若真敢對她做什麼，只怕現在小命都已經折在裡面了。」
謝永寧微頓了頓，聽言，似乎安心了不少。
心中卻仍有疑惑。
「可……棠芝她方才……」
大當家似乎猜到了什麼，「她怎麼同你說的？」
「說我對她下手了？」
謝永寧輕咳了一聲，並未說話。
但面上的表情，也足以說明一切了。
大當家嗤笑，「這小丫頭，果真是有意思的很……」
這等情況下，尋常小姑娘怕是早已被嚇哭了。
她卻半點不見害怕，不僅如此，還敢自己用自己的名節做文章，來挑撥他們……
當真是，有趣極了。
「如此聰慧，又有膽識……」
大當家喃喃著，伸手在謝永寧肩膀上輕拍了拍。
「永寧兄，你有個好妹妹。」
謝永寧訕訕一笑，表情有些僵硬。
正猶豫著，是否要說些什麼。
下一刻，卻聽人把話接了下去。
「所以，才值得你為了她……連我都想殺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