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重要嗎

  父親的喪期剛過，易清婉便回到了中心醫院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同事們都是經歷過許多生死事件的人，知道這種時候言語是最為蒼白無力的，因此也沒人整日裡對她說些什麼「節哀順變」的客套話。

  不過，桌面上時不時出現的小禮品和小零食，還是暴露了大家對她的關心。

  易清婉換上白大褂，從桌面上隨手拿起一個包裝精美的手工餅乾，打開盒子拿出一小塊，輕輕咬上一口，奶香味遍布整個，將不好的情緒都沖走了大半。

  辦公室門口似乎有人影閃過，易清婉眼尖，一下子便認出那身影是原來住院部婦產科的護士長。

  這是一個身材微胖，總是掛著親和笑容的中年大姐，她臨近退休年齡，醫院裡考慮到她出色的工作表現，便將她調到了工作清閒、待遇更加好的VIP病房。

  自從護士長調走後，易清婉也有一兩個月沒見到她了。

  易清婉出聲喚道：「胡姐，找我有事兒嗎？」

  胖胖的身影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進來，護士長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撓了撓頭，臉上是難得的嚴肅神情：「我猶豫好久了要不要下來找你聊聊，剛剛走到門口又有點後悔，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易清婉有些奇怪，她本以為是胡姐心性善良，知道自己剛剛失去父親，便過來安慰幾句。現在看來，好像還有點別的事情要跟她說。

  她起身拖過一旁的椅子，招呼護士長坐下慢慢說。

  護士長坐在椅子上，顯得有些扭捏，思索再三之後，還是站起身將易清婉的辦公室門給關上了。

  她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一臉認真地看著易清婉，艱難開口道：「易醫生，你知道我的性格，雖然醫院裡就婦產科八卦故事最多，可我也不是那種到處傳播消息的長舌婦。」

  易清婉聽得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點了點頭：「嗯嗯，我當然知道，胡姐您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吧。」

  「是這樣的，照理說VIP病房的客戶應該更加注重保護他們的隱私，我不應該把客戶的情況告訴旁人，但是這個事情關係到你，我覺得不說實在過意不去。」

  護士長一臉為難，易清婉卻好像已經從她的這幾句話中咂摸出了一點意思，她試探性地開口問道：「胡姐，你們病房是不是最近接了個孕婦？」

  護士長的眼睛猛地睜大，她動作幅度極大地一拍大腿：「小易你知道這件事情啊，就是一個叫許夢傾的孕婦！」

  易清婉心下瞭然，果然是這件事情，她面容平靜，靜靜等著護士長接下去的話。

  「這個孕婦是因為大出血保胎住進來的，照理說應該要臥床靜養，保持心態絕對平和，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她好像總要給自己找存在感一般，三天兩頭就要大吵大鬧一番，我們樓層的人都給鬧得煩不勝煩。」見易清婉知道自己所說的故事主角，護士長的話匣子便打開了。

  「這孕婦身邊成天就陪著一個年輕小伙子，姓趙吧大概，但我看著也不像她男人，許夢傾整天對這個小趙頤指氣使的，可後來有一天半夜，我巡房的時候，突然看到病房裡坐著一個我認識的人……」

  護士長猛地壓低了聲音，仿佛生怕外邊有人聽牆角一般，她身子往前傾了傾，小聲對易清婉說道：「那是一個男人，長得可俊，我就多看了幾眼，怎麼看怎麼眼熟，後來一想，哎？這不是小易的老公嘛，之前他來醫院接過你，我還是見過幾面的。」

  易清婉心中有些酸澀，但還是點了點頭，輕聲應和：「應該就是他，我先生，封彥臣。」

  「對對對！是叫封什麼的……我印象里他還是咱們滬市的首富，上過電視的。」護士長連連點頭，重新恢復了正常音量，「小易啊，不是胡姐八卦，也不是成心想挑撥你們夫妻倆的關係，但是這個男人大半夜的來找一個孕婦，我怎麼想都有點兒不對勁……」

  「胡姐，你說的事情我都知道，這個孕婦第一次送急診的時候是我接治的，她也算我的病人。」易清婉誠懇說道。

  「那你老公跟她是什麼關係？」護士長的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

  「她……是封彥臣的一個朋友。」易清婉努力讓聲音顯得雲淡風輕，「不過胡姐，封彥臣和我已經在協議離婚了，他之後的事情也跟我沒有關係了。」

  護士長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驚訝地都有點語無倫次了：「怎麼會？我前陣子不還聽說你……你們在備孕嘛，這……這你家剛出這麼大的事兒，怎麼就要離婚？」

  易清婉淺笑：「離婚還能因為什麼，過不下去了唄。」

  護士長一把抓起易清婉的雙手，如同知心大姐姐一般柔聲說道：「告訴姐，他有沒有讓你受委屈，是不是因為VIP病房那個女人？哎，可惜她前兩天出院了，要真是她那個小狐狸精破壞你的家庭，我一定要她好看。」

  胡姐的臉上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易清婉反手輕拍她的手背：「沒有啦，胡姐，我和封彥臣算是和平分手，況且那是您的工作，別因為私人感情得罪了客戶。」

  「嚯，把她慣得，我接待過那麼多非富即貴的病人，就這位賊難伺候，真把自己當什麼人物了。」護士長的白眼幾乎翻到了天上去。

  易清婉輕笑，掃了眼桌上的電子鐘，開口道：「胡姐，你看馬上就一點半了，我要開始接門診了，您也快點回去吧。今天謝謝您特別來告訴我這個事情，謝謝您對我的關心。」

  護士長聽著她溫軟的聲音，想到這個年輕的女孩兒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接連面對父親離世和離婚這兩件人生大事，也覺得心疼不已。

  她起身給了易清婉一個擁抱，這才轉身離去。

  易清婉送走護士長，竟然突然有了一种放鬆了的感覺。

  她之前還在愁怎麼跟醫院裡的同事說自己離婚的事情呢，現在胡姐知道了就不用自己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