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傍晚時分，住院樓下一片安寧。
林蕪和秦珩慢慢走著。
秦珩打破沉默問：「阿姨身體怎麼樣了？」
林蕪輕聲道「醫生說恢復的比想像的要好一些。」
搶救回來已經不容易了。
那天她看到媽媽從救護車上下來的，戴著呼吸器，整個人都像沉睡了。
她真正體會到了面對死亡的恐懼感，就像溺水了，想要抓住每一個能救命的東西。
手術室的醫生護士早已準備就位，林母一到，大家爭分奪秒地搶時間。
林蕪咬著唇角，看著一個女醫生跪在推車床上給她媽媽做檢查。
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站在一旁。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熬過那幾個小時的手術時間，站在那兒，雙腿早已沒有知覺了。
尤其是醫生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的那一刻，她連哭都不知道怎麼哭了。
不過好在，老天還是眷顧她的。
林蕪的眼眸浮著若有若無的水光，「你考的怎麼樣？」
一定很好。
秦珩默了一下，報了一個分數。
林蕪望著他，語氣愉悅，「啊。
比模擬考試還要考十分。
第一名嗎？」
秦珩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不是。」
林蕪一臉詫異，「竟然不是你！那是誰？」
秦珩：「李唯夕。
她也是晉城市理科狀元。」
林蕪忽而一笑，「是她啊。」
「你認識她？」
「有一次我和她討論過題目，她很聰明的。」
秦珩從書包里拿出了一本同學錄。
「這是宋軼眀做的，他讓我轉贈給你。」
林蕪愕然，她慢慢翻開，「永遠的高三（2）班，大家都簽名了？」
「還有你沒有簽？」
秦珩拿出簽字筆，「簽吧。」
林蕪鼻子酸酸的。
秦珩手捧著同學錄，林蕪微微彎下腰準備簽名。
秦珩：「你往右下面簽。」
林蕪的鼻尖往下滑了滑，她看到了姜曉的名字，「姜曉——」
秦珩：「再往下，靠著我的名字簽。」
林蕪抬頭，額頭差點擦到他的臉。
秦珩：「林蕪，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林蕪的心突然加速了跳動：「……？」
四目相視，她到今天才發現秦珩的鼻樑上有一顆小小的淺淺的痣。
秦珩：「喜歡就是看著兩個人的名字靠在一起都會覺得幸福。」
林蕪嘴角突然乾澀，失了言語能力。
秦珩一字一頓，「林蕪，把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寫在一起好不好？」
林蕪僵在那兒，「秦珩——你，我——」在他的灼熱的目光下，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珩嘴角牽起一抹笑意。
「你知道我的名字的意思嗎？」
林蕪點點頭，「珩是古玉器名。」
秦珩搖搖頭，「秦珩，對感情（秦）持之以恆（珩）。」
林蕪：「……」歐陽老師聽到估計要抹汗了。
秦珩定定地看著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現在只管做你的事，照顧好阿姨。
我還是會在B大等你。」
林蕪愣在那兒，望著眼前的人。
少年的五官在陽光的映照下，輪廓明朗，五官更加的清秀，眼神那麼的堅定。
「一年後，我來接你。」
林蕪回到病房，林母一直在等她，「阿蕪，你過來——」
林蕪走到床沿。
林母望著她，眸色深沉。
「你實話告訴我，最後一天，你是不是沒有參加考試？」
林蕪臉色刷的就變了。
林母苦笑，「果然啊——」她剛剛就在想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想來想去，她甚至不敢想了。
林蕪不善掩藏情緒，她的臉上總會浮出濃濃的憂傷。
「是我害了你，我怎麼不早點死呢。」
林蕪緊緊握住她的手，「媽，您不要這麼說！當時您的情況真的很危險，如果那時候你有什麼事，我不在你身邊，我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我讀書考大學也沒意義了。」
林母搖著頭，「可是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的。」
林蕪一字一頓：「媽，你不是從小告訴我，先苦後甜嗎？
相信我！我明年會考上的。
我還是能上大學。
可是媽媽卻只有一個。」
她輕輕地抱著她媽媽，「媽媽，如果爸爸在他也會這麼選擇的。」
林母默默地哭著，「是媽媽拖累你了！是媽媽拖累你了。」
晚上，秦珩回到家中，秦爸秦媽都在。
秦媽：「回來了啊。」
秦珩點點頭。
秦父：「這幾天，志願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秦珩美目一轉，「爸媽，我想好了。
我報B大醫學部，本碩連讀。」
秦父和秦母沒有太大的詫異。
「所以你這幾天總往總院跑？」
秦珩：「我先實地考察一下。」
秦父斂了斂神色，話語沉沉，「秦珩，填報志願不是兒戲，學醫也不是兒戲。
醫生不易。」
秦珩正色，「我知道。
我想的很清楚。
這條路是我想走的。」
秦父點點頭，「那就好。」
他衝著妻子笑了笑，「岳父大人這回要開心了，有人繼承他衣缽了。」
秦珩：「爸媽，謝謝你們。」
無論他怎麼選擇，他們都會全力以赴的支持他。
秦父擺擺手。
秦母憂傷，「珩珩，學醫要好多年呢。
畢業那時候也老大不小了，我建議你個人問題可以在本科階段考慮一下。」
秦父悠悠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他太太啊，真的想法——奇特。
秦珩摸了一下眉眼，「……嗯，好。」
填報高考志願那天，大家再次回到學校，只有林蕪的位置空著。
孫陽填了D大建築系，他瞅了一眼秦珩的，「我去！你就填一個？
B大醫——秦珩你？」
姜曉也轉身，「秦珩！你真的決定了？」
秦珩扯了扯嘴角，「我學醫。」
姜曉眼眶一熱，「我不知道自己要學什麼，填了J大化學系。」
孫陽哆嗦著嘴角。
秦珩說道：「真的。
深思熟慮。」
孫陽：「靠！那以後你不是林蕪師兄了？」
姜曉也笑了，「他不止想當師兄那麼簡單。」
秦珩抿抿嘴角，「林蕪可能不會參加輔導班，應該會選擇在家複習。」
姜曉：「我也想過這個問題。
還有一年呢。」
秦珩面色微緊，「她的心裡素質很好，這一點倒不用擔心。」
姜曉：「她說她會留在晉城複習，她有個姐姐，在XX路開了一間店。」
秦珩想了想，「我去找一下張老師。」
秦珩來到辦公室，張勤正在整理辦公桌，這兩天他們就要搬家了，三年一個輪迴，他們也要回到高一了。
「哎，秦珩，志願表填好了？」
「我填了B大醫學部。」
張勤楞了一下，「學醫啊。」
一瞬間，他恍然大悟，「果然啊！林蕪她怎麼樣了？」
「精神挺好的。
您知道的，只要她媽媽沒事，任何困難她都會挺過來的。」
秦珩臉色承認，「張老師，有一件事想拜託您。」
「你說。」
「林蕪復讀，張老師，這一年希望您能給她打打氣。」
張勤笑了，「我來準備去看看她和她媽媽呢。
臭小子，你以什麼身份來拜託我？
男朋友？」
秦珩摸摸鼻子，「將來的。」
張勤搖搖頭，「不容易啊！那天在湖邊看到你倆，我就猜到了。
這樣也好。」
年少苦澀的時光總會有一些美好的結局。
當天晚上，秦珩給林蕪發了一條信息。
「林蕪，我填了B大醫學院。」
林蕪看到信息時，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把林母嚇了一跳。
「阿蕪，明年再考，沒事的。
媽媽已經想開了。」
林蕪搖搖頭，「媽媽，不是的，我不是難受。」
林母輕輕地擦著她的眼角。
「媽媽，我不會放棄的。」
她埋下頭，聲音淹沒在病房裡。
那一年夏天，林蕪一直忙著照顧她媽媽。
在姑婆和她勸說下，林母的心情也緩緩恢復了。
姜曉常來醫院看望他們，兩人感情好的連同病房的人都打趣像親姐妹一樣。
兩個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姜曉說：「我們班好幾個出國讀大學了，周一妍、沈宜葶、屈宸都要走。」
林蕪看著自己的腳尖，沈宜葶高考分數一般，在國內也上不了好的大學，沈宜行建議她出國讀書。
姜曉側首，「林蕪，如果時間可以倒流……」
林蕪接著她的話，「我還是會這麼選擇。」
姜曉抿了一下嘴角，笑了。
「林蕪，將來你要是先結婚，我給你當伴娘。」
「我先結婚？」
「對啊。
因為我不打算結婚，所以到時候我給你做伴娘啊。」
林蕪想到了秦珩，那個說喜歡自己人。
結婚，對她而言真的太遙遠了。
七月底，林母出院回家。
林蕪回到晉城，到趙玉璇的店幫忙，她一邊給趙玉璇看店，一邊開始複習。
八月下旬，同學們陸陸續續去大學報導了。
那個下過雷雨的傍晚，秦珩突然出現在商店門口。
他望著裡面，林蕪坐在收銀台前低頭看著書。
他信步走進來，「看什麼題呢？」
林蕪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
秦珩指了指自己家的狗，「帶它出來散步啊。」
林蕪：「你家離這那麼遠。」
她自習一看，小野身上乾乾淨淨的。
秦珩笑道：「打車來的。」
林蕪也微微笑著。
「姜曉和孫陽學校都報導了，你什麼時候走？」
秦珩望著她，「明天就走。」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不一會兒，店裡來了兩個女孩子買包。
林蕪讓秦珩坐到她的位置，她去招呼客人。
「這個多少錢？」
「68一個。」
「兩個120可以嗎？」
林蕪點點頭。
女孩子把錢給了林蕪，「那是你男朋友嗎？」
秦珩聽到了，挑著沒看著林蕪，林蕪臉頰微紅，沒說話。
女孩子笑著，「你男朋友真帥！像一中的校草。」
秦珩笑了，「謝謝。
我女朋友也很漂亮的。」
林蕪：「……」
女孩子走了。
林蕪瞪著他，「秦珩你！」
秦珩刻意強調著：「林蕪，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們下一次什麼時候能見面？
學醫學業緊張，我可能到過年才能回來。」
林蕪低下頭。
秦珩伸出手，他想握緊她的手，最後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
「林蕪，你有沒有一點捨不得？」
林蕪眼神閃爍，「我捨不得你——們。」
秦珩喜悅還未表露，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