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砰——」
男人話沒說完，一頭栽倒在顧念之身上。
顧念之猛地睜開眼，月光下，宋小五雙手抱著塊石頭站在那男人身後。
確認那男人沒了動靜之後，宋小五上前將男人翻了個身，把顧念之解救出來。
一切變故發生得太快了，顧念之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確實是宋小五之後，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宋小五不是跑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大概是看出顧念之心中所想，少年低下頭解釋，
「如果你出事了，我也跑不了。」
此話一出，顧念之想起白天那兩個婦女的爭吵，也難怪宋小五會回頭來救自己。
她好不容易醒來了，若是在接宋小五回來的路上出事了，原主親娘一定會報官，到時候這件事越鬧越大，宋小五先前推原主下水的事也會被翻出來。
想到這兒，顧念之想起地上躺著的男人，若是他被宋小五一石頭砸死了，到時候也麻煩。
顧念之自己不敢再靠近，攏著衣服小心翼翼道，「他不會死了吧......」
明明先前在她面前還一副懦弱受氣包模樣的少年，此刻卻極為冷靜，他抿著唇，上前試了一下倒在地上那人的呼吸，
「還活著，只是暈過去了。」
剛才砸的時候他手上收了力，不至於直接將人砸死。
人沒死，顧念之和宋小五不再管他，匆忙回了家。
宋老漢和錢氏已經進了房，昏暗的油燈下隱約可見一個身影佝僂著，大抵是在做針線活，聽見門口的動靜便擱下手裡的東西推窗來看。
好在天色暗，她並沒有看清顧念之臉上的傷和被撕爛的衣裳。
顧念之隨意應了一聲錢氏的詢問，推開自己的房門後長舒一口氣，半句不提剛才發生的事，若無其事道，「好了，趕緊去睡吧。」
小五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半晌，居然打了盆水回來放在顧念之腳下。
剛趁著宋小五去打水期間換了身衣裳的顧念之一愣，還沒來得及發問，小五已經恢復了往常的模樣，乖巧地蹲下身為她脫鞋，動作十分嫻熟……
就仿佛剛剛舉起石頭砸那個大漢時沉著冷靜地模樣只是顧念之的幻想。
顧念之如遭雷劈！
懂事當然好，可顧念之知道，宋小五這份懂事，是暴力壓迫出來的！
尤其是知道了宋小五將原主推下水的真相、對方又救了自己之後，她實在是沒有臉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一切。
「造孽啊！」顧念之心裡長嘆一聲，彎下身子扶起了小五，「你先洗吧。」
「水很難打。」小五探究的看向顧念之的眼睛，唯恐她會讓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打水。
院子裡的那口井似乎枯了，不知道小五是上哪兒打的這麼多水，看著少年瘦弱的身軀，終究是於心不忍。
顧念之拉住了準備往外走的小五：「那咱們一起洗。」
木盆不算大，小五那雙腳侷促地踩在邊緣，愣是不敢動彈。
知道原主幹的那些缺德事之後，顧念之對眼前這個少年就莫名生出一種心疼和憐惜，自己小時候雖然也窮，日子艱難，但至少過得十分安穩。
看著小五腳上的幾條疤痕，又對比了一下自己的腳……
「小五，你比我小几歲？」她挑了個比較不容易被懷疑的問題。
「三歲。」
顧念之一挑眉。自己這副身子的原主十六、七歲肯定是有的……這麼說，小五看著小豆芽菜似的，現在也有十三歲了？
顧念之腳心腳背交換著蹭了蹭，準備好好洗洗腳。
卻不料這動作逼的小五又躲遠了一些，兩隻腳幾乎要踩在木盆邊緣才肯罷休。
顧念之果斷地踩住了小五的腳背，不等他掙扎，立刻道：「別動！你的腳髒了，得好好洗洗。」
也許是習慣了順從，小五抿著嘴，羽睫微低，沒有再動。
屋內一時之間靜了下來，顧念之用腳心認認真真地蹭著小五臟兮兮的腳，水不一會兒就變了顏色。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小五脫在一旁的草鞋，果然，已經被磨損的差不多了，眼看就要入冬了，這雙鞋哪裡能挨的住？
又看了一眼自己那雙精緻得和這個家格格不入的布鞋，看來家裡不是買不起鞋，而是資源全被原主霸占了。
洗的差不多了，顧念之抖了抖腳準備把水倒掉，不料小五突然跳起來端起水盆就往外跑！
怎麼喊都喊不住。
眼看著好不容易洗乾淨的腳丫子又踩在地上，只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顧念之：！！！
小五一回來，對上顧念之崩潰的目光，不自覺一抖：「我，我睡地上。」
看見對方臉上浮現的恐懼，顧念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只能開口解釋，
「我不是那個意思，以後洗乾淨了腳就不要赤腳亂跑了，我去倒水就好。」
小五低著頭，遲遲沒有回應。
老天爺啊！這是造了什麼孽？憑什麼前人作死，後人受罪啊！
顧念之湊前了身子，耐著性子開口：「小五，你是男子，性子不要這麼軟弱。就像剛剛，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明白嗎？」
眼見對面的人似乎有些動搖，顧念之再接再厲，
「以前是我做的不對，我不會再打你了，說到做到！你要是對我以前做的事有什麼不滿的，不要憋在心裡，直接和我說……」
說的越多越好，讓我多了解點信息。
後面半句顧念之沒說，她覺得自己挺機智的！原主肯定沒少幹壞事，她多了解一點就多一份保障。
小五突然抬起頭，表情頗有些「視死如歸」的意味：「那我能讀書嗎？」
顧念之毫不猶豫點頭，「當然，明天我就給你安排。」
小五直勾勾地盯著她，似乎是在辨別她話里的真假。
顧念之眨巴著大眼睛跟他對視，片刻後，小五忽然笑了，語氣十分鄭重：「謝謝……娘子了。」
少年清秀的眉眼彎出好看的弧度，青澀中透出俊朗的輪廓，顧念之老臉一紅，尷尬地避開了小五的目光：「別喊我娘子，直接叫我……念之就好。」
「念之。」小五從善如流。
不管她說的不再打自己是不是真的，只要她能同意自己上學就夠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小五總覺得面前這個顧念之自從落水醒來之後就變了。
以往她總是自己主動和那些小混混勾勾搭搭的，今日卻像是完全不記得那人了。
而且，尋常女子若是遇到這樣的事，早就尋死覓活了，她回來之後換了件衣服就跟個沒事人一樣。
她是真的改了，還是怕自己揭發她做的那些事，故意裝給他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