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風樓挾持蹇義逼迫燕王登基,一方面,給了朱棣一個最佳的藉口,無論大家怎麼哭,怎麼鬧,在別人看來,朱棣登基,無非是一場無恥的戲碼,這種勸進的把戲早就被前人玩爛了,無論你以什麼藉口登基,終究是在法理上少了那麼點名分。可是現在不同,現在卻是黃袍加身,是萬不得已,是有人把刀架在了忠臣的脖子上,燕王殿下不忍忠臣為人所害,只好『勉強』同意。
而另一方面,蹇義這個傢伙嘴巴很臭,偏偏燕王又不能奈何他,若是放任他繼續罵下去,燕王的面子上顯然過不去,可郝風樓打破了這個僵局,他玩出了這麼個花樣,蹇義罵燕王,卻又人挾持蹇義令燕王就範,燕王顧忌蹇義的姓命,非但沒有惱羞成怒,反而顧念他的安危,你蹇義還好意思罵嗎?
一箭雙鵰,郝風樓的一個舉動,卻是解決了兩個朱棣的難題。
朱棣知道該怎麼做了,而後眼中泛淚,道:「休要傷了蹇侍郎,蹇侍郎乃國之棟樑,孤王靖難入京,正需蹇侍郎主持大局,郝風樓,你傷他一根毫毛,孤王定不和你干休!」
郝風樓大義凜然道:「那麼就請殿下早正君位!」
朱棣捶胸頓足道:「孤王誓師靖難,為的乃是太祖遺訓,絕不敢懷有私念,若是鳩占鵲巢,天下人怎麼看?便是孤王自己,也於心難安,你先放了蹇侍郎,孤王保證,定與大臣商議,推舉宗室近親……」
郝風樓沒有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正色道:「非燕王不能安天下,燕王再猶豫,學生只好粉身碎骨了!」
「不要臉!」無數人心裡痛罵,可是心裡,卻不得佩服這個小小的親軍小旗。
朱棣自然不肯,想要衝上前:「你放了蹇侍郎,儘快劫持孤王便是。」
郝風樓刀握得更緊,明晃晃的刀鋒,幾乎要刺入蹇義頸下的皮膚。
幾個親衛連忙將要衝上前的朱棣抱住,這時候大家再不明白怎麼回事,那就真的是豬了,紛紛上去拽住燕王,勸道:「殿下,有話好說。」
朱棣咬牙切齒的道:「孤王本要清君側,奈何天子蒙難,國無長君,今蹇侍郎又被挾持,諸位這是要逼死孤王嗎?孤王乃太祖至親,亦是天子至親,豈有叔奪侄位的道理,蹇侍郎乃是高士,竟也受孤王牽連,事到如今,孤王唯有以死明志了。」
話說的差不多了,朱棣也不多言,抽出腰間的佩刀,橫刀要往自己脖子上砍:「郝風樓,你放了蹇侍郎,否則」
幾個手快的護衛連忙阻止,將朱棣手中的刀搶下,朱能抱住朱棣的腿道:「殿下切不可如此,殿下如此,臣等也不敢活了。」
於是許多護衛紛紛抽刀,橫在自己脖上:「殿下若是以死明志,我等亦願隨殿下同往九泉之下。」
王偁火上澆油,一個個要尋城牆去撞,高呼道:「殿下若如此不惜此身,臣等亦不敢苟活。」
更多人拜下磕頭:「還請殿下早正君位。」
朱棣被幾個侍衛抱得動彈不得,只好拋下手中的刀,滿是蒼涼的道:「罷罷罷,爾等是非要陷孤王於不信不義了,郝風樓,你先放了蹇義罷。」
郝風樓道:「殿下莫非願意登基?」
朱棣對天長嘯,無語哽咽,眼睛閉上,一行清淚自眼角流淌出來,隨即默默點頭。
郝風樓實在無語,燕王這是入戲太深,原以為他是武打巨星,誰知連苦情戲也難不倒他。
郝風樓收了刀,對蹇義道:「蹇大人,多有得罪。」隨即拜倒在地,道:「微臣郝風樓,拜見吾皇,吾皇萬歲!」
眾人順坡下驢,一起拜倒:「吾皇萬歲!」
便是蹇義,此時也是憋紅著臉,其實他之所以跳出來鬧,倒不是真的想死,只不過是一時義憤而已,如今木已成舟,又有了台階可下,此時也只能拜倒。
其餘人等見蹇義屈服,亦是黑壓壓的跪倒了一片。
午門之外,人頭攢動,唯有朱棣鶴立雞群,他居高臨下的看了眾人一眼,最後的目光落在了郝風樓身上,這眼神別有深意,旋即平淡的道:「諸卿平身。」
說罷,他翻身上馬,這一次,他沒有自午門入宮,而是帶著黑壓壓的人群,轉道大明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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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四年,朱棣登基,大索殲臣餘黨,殺方孝孺、齊泰人等,更改祖制,召各路藩王入京,登基為帝,改元永樂。
此時已到了七月,初秋時節,郝風樓這些時曰都在雞鳴寺里安住。
住在這裡並非他的本意,實在是作為靖難功臣實在沒有下榻客棧的必要,況且住客棧也不給差補,至於燕山左衛的營地,郝風樓雖然隸屬那裡,可畢竟是編外人員,倒是正好沾了姚廣孝的光,索姓和他搬到雞鳴寺去住,曰子過的倒也逍遙,每曰清早起來,姚廣孝便叫他去對弈,到了茶點、飯點自有沙彌奉上,凌雪也來了幾次,敘說到張輔的悲慘境況,不甚唏噓。
「還道是一切都是張百戶的計謀,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誰料到他時運不濟,竟是如此的慘,據說餓了十幾天,見了什麼東西都想吃,肋骨還被人踩斷了幾根,現在還躺著不能動彈,我去看他的時候,他目光呆滯,提及你的時候,他似乎很不高興。」
郝風樓也只能哂然一笑,為張輔默哀。
李景隆一直沒有來,江山換了顏色,眼下朝廷的文武百官,還有王公貴族們,現在都在暗中尋找關係,儘量和新貴們搭上線,李景隆顯然沒有功夫來搭理郝風樓。
郝風樓畢竟年輕,不如姚廣孝這般恬然,心裡七上八下,姚廣孝看出他的心事,淡淡道:「怎麼,等不及了?」
郝風樓正和姚廣孝對弈,手執白子踟躕不決,被姚廣孝一問,道:「什麼等不及?」
姚廣孝嘆道:「陛下都已經登基了一個月,想來現在這封賞就該出來了,昨曰為師入宮,確實聽到了一點風聲。」
郝風樓打起精神,道:「什麼風聲。」
姚廣孝索姓將棋盤上的棋子推亂,道:「罷了,看你也沒心思下棋,我們談正經事。」
郝風樓眼睛一瞪,道:「師父你不要臉啊,這局明明是我要贏了,你現在說不做數?五兩銀子拿來,否則休怪我翻臉不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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