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外遇到趕著牛車從縣城回來的趙東升和李大美。
哦豁，李大美一人回來，有故事。
李大美看到謝勉這個瘟神又恨又怕，苦瓜臉扭到一邊，眼不見心不煩。
趙東升笑著主動打招呼：「謝勉要去縣城啊！」
謝勉：「嗯，有錢了，該買的都得買齊。」
李大美身子一僵，心頭再一次被刺中一刀，無聲吶喊，那都是她家的錢。
「供銷社好些個東西都要票。」
「多給點錢總能買到，用完了正好，省得有人惦記找我借錢。」
趙東升乾巴巴地笑笑，他正有和謝勉潘攀交情再問他借錢的打算，這下被堵得死死的，開不了口了。
「走了。」
一個銀元換三塊錢，二百個就是六百塊。趙東升羨慕的眼淚從嘴角流出，感覺謝勉的背影都帶著金錢的味道。
他咋就沒有個有錢的奶奶呢。
謝勉跋山涉水三小時總算到了縣城，目瞪狗呆地看著一眼能望到頭，小得半小時能轉個遍的縣城。
坑窪不平的土路，除了幾個還不錯的四合院，民居基本都是土基房，目之所及，最好的建築當屬兩層磚結構的小樓，一棟是醫院一棟是學校。
百姓同樣面如菜色，和大河大隊社員相比，僅僅是穿著乾淨體面而已。
這就是陳棟樑口中繁華的城市？
蒼天，落後得簡直突破他的想像。
謝勉眼裡忍不住露出嫌棄的神情，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被賊老天發配到這兒來？
空間裡的物資應有盡有，悲傷的是，沒有網絡空有電腦手機打不了遊戲上不了網。
對一個離不開網絡的資深網民而言，悲傷逆流成河。
來此走一遭的意義是什麼？感受貧窮落後嗎？
當下，他內心的蒼涼無人能體會。
街道兩旁有幾家注重內在的鋪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銀行、郵局、理髮店、照相館、飯店、供銷社，均是國營。
謝勉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銀行換了十五塊錢，頹廢了一陣面色恢復如常，決定去理髮店剪剪頭髮換個心情。
理髮的老大爺翹著二郎腿坐在門口，抖抖手裡的舊報紙問：「理髮？」
謝勉點頭：「剪短點。」
老大爺放下報紙站起身，示意他坐在板凳上，給他脖子上圍一塊布。
謝勉瞥眼不知多久沒洗過散發陣陣異味的布，只想火速逃離。
熱情的老大爺按住他的肩：「坐好嘍小伙子，別動啊，剪刀可不長眼，馬上就好。」
「.」你老不和你計較。
大爺剪髮剪了二十多年，手勢熟練動作麻利，只聽到剪刀咔咔聲，三千煩惱絲刷刷地往下掉。
謝勉面前沒有鏡子看不到剪成啥模樣，瞅瞅地上的發量，心裡拔涼拔涼的。
他是有多想不開才來剪髮的，自己拿著剪刀修幾下不行嗎。
前後不到兩分鐘老大爺收回剪刀，滿意的看看自己的作品，掏出一面小鏡子遞到謝勉眼前：「瞧瞧，多俊。」
謝勉一言難盡的看著鏡子裡的人，顯然，他的剪短點是和老大爺的剪短點不在一個頻道。
摸摸扎手的板寸，深吸了口氣，一本正經地說：「長得好看的人剃光頭披抹布也好看。」
不要臉的話把老大爺逗得哈哈大笑。
行吧，老大爺的手藝還是不錯的，至少沒給他剪得一邊高一邊低。
付了兩毛錢，入鄉隨俗，去隔壁照相館照了張黑白相片留念。
生活如此無奈，再沒點儀式感多沒勁兒。
往前走是飯店，這會兒十二點剛好是飯點，門口擺著蒸籠，有不少人在排隊。
蒸籠旁的木牌上寫著今日提供雜糧饅頭。
物資緊缺，大廚縱有百般手藝也無施展之地。
謝勉聽老爺子提過，他老人家小時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去國營飯店吃飯。
磨了太爺爺好久才帶他去吃頓紅燒肉，那頓紅燒肉他和小夥伴們整整吹噓了一年，給小夥伴們饞得流口水，回家纏著大人要吃肉，結果肉沒吃到被揍得嗷嗷叫。
幾十年來即便後來吃遍山珍海味，老爺子記憶中最美味還是那碗紅燒肉。
生在福窩裡的謝勉實在難以理解，每每當笑話聽。
看人吃了一天沒點油水能噎死人的窩頭後，他似乎能理解了。
國營飯店的雜糧饅頭價格便宜，兩毛錢一斤，就是要一斤糧票，沒糧票兩塊一斤也不賣。
謝勉興趣盎然地瞧著傲視眾人、目空一切、鼻孔朝天，吼人吼得極為順口的服務員。
湊過去手痒痒地摸出個熱乎乎的大肉包，咬開皮薄餡多的白麵包子，頓時肉香四溢，排隊的眾人視線轉向他，目光停留在他手上，都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服務員收著錢，眼睛不經意間圍著包子轉，暗暗咽口水。
這麼白肯定是用最好的富強粉做的，她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過了，肉更是別提，縣裡幾個月沒殺豬，葷腥都斷了。
「小同志，你的包子在哪兒買的？」站在他身旁的樸素老大娘兩眼放光盯著他的包子問。
「和人兩斤糧食換的。」
老大娘失望的收回眼睛，兩斤糧夠一家子吃三天了，就換這麼一個包子，吃不起。
謝勉看她一眼：「還可以用別的東西換。」
「什麼都可以嗎？」眾人眼巴巴地望著他，思索家裡有什麼可換的。
「那肯定得是他看得上的東西。」
「在哪裡可以找到他？」
「我在城外二關頭遇到，找不找得到就看你們緣分夠不夠嘍。」
包子吃完摸個滷雞蛋，好心提醒排隊的人：「大哥，輪到你買饅頭了。」
狂咽口水的眾人突然覺得排了一小時隊的雜糧饅頭不香了。
謝勉刷了一波存在感拍拍屁股走人。
再往前走便是供銷社，裡面的東西少的可憐，簡陋的木柜子上空蕩蕩的，牆上掛著幾身成衣，地上堆著一些土瓷碗瓷罐之類的，什麼食物都沒有。
沒發現任何可買的，想換點便宜的糖都是奢望。
沒有客人三個售貨員湊在一起閒聊，留著齊耳短髮的大姐笑眯眯地看著他：「小伙子想要點什麼？」態度是罕見的好。
誰還不是個顏控。
「大姐，有沒有水果糖之類的？」
「沒有了，糖是緊俏貨，月初剛到就賣光，要買下月早點來啊。」
「好，謝謝大姐。」
謝勉大購物計劃失敗，辛辛苦苦跑一趟當然不能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