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艷腦子飛快運轉，她兩個女兒靠不住，謝勉母子靠得了一時靠不了一世，不如收養了這孩子，好好養大能給她養老送終，還能讓楊主任欠她一份情，萬一陳阿貴慫恿陳慶生問她要錢也不怕。
她上前一步道：「楊主任，我叫許艷，男人是原來的大隊長陳慶生，我倒是有心想為領導解決困難收養這孩子，可陳慶生幹了傷風敗俗的事進去了，收養他又怕害了他，耽誤他的前程。」
心涼一大截的楊主任聽了她的話心又熱乎起來，她是誰家的誰誰有什麼關係，能接住這個包袱就行。
燦爛地笑道：「許同志覺悟高，養出來的孩子將來肯定是能為社會主義國添磚加瓦的好同志。至於你說的都不是問題，只要和陳慶生劃清界限對你和你的孩子沒有任何影響。」
社員們面上不顯，都在心裡翻白眼。許艷養出來的孩子會好，瞧她那兩閨女，別的優點沒發現，撒潑打滾拆磚拆瓦在行。
許艷猶豫了一瞬，楊主任剛放回肚子的心又提起來了，關心地問：「許同志還有什麼困難？你放心，公社一定會想辦法給你解決。」只求你趕緊把這小祖宗領走。
她想了想笑笑：「暫時沒有。」
楊主任二話不說先把籃子給她。
「那行，有困難找公社。」潛台詞是孩子歸你了。
「好的。」許艷看著小猴子：「楊主任，這孩子身體沒什麼毛病吧？」
「放心，找人看過了，沒問題，我家沒細糧他不吃餓著了。」
「主任，食堂的飯食糙，這么小的孩子吃不了，你看這樣成不成，把孩子的口糧給我，我給他做，沒有白面最好是細玉米面。」
「沒問題，周會計，先從大隊裡支，等糧食下來公社再還回來。」楊主任不怕許艷貪那點糧食，孩子交給她，養好養差那是她的事。
周會計機械地點了點頭。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許艷領了糧食趕緊抱著孩子回家給他弄吃的。
她偷偷藏了一罐麥乳精，女兒要了幾次她都捨不得給，幸好沒給，這下派上用場了。
用溫水調了點，用筷頭沾了點放他嘴裡，小娃娃津津有味地吮吸起來。
許艷點點他的鼻子：「小不點，以後我就是你娘，你可得有良心，要孝順我一輩子陪著我，聽到沒。」回應她的是小娃娃久等不到糧食的哇哇哭聲。
謝勉所剩不多的良知提醒自己，公社裡有個餓得半死的小屁孩。
打開一罐奶粉倒進一個沒有標識的鐵盒裡，扯了幾米柔軟的棉布出來。
辦公室大開的大門內傳來楊主任如釋負重的聲音：「可算解決了。」
「是啊，有人收養就好。」
謝勉有點驚訝，這是有人收養了？
小屁孩找到下家他就不管了，本想磨一磨楊主任再問問許艷有沒有收養孩子的想法。
這下省了他的奶粉和布。
挺好，能多換些值錢的古董。
晃晃悠悠回到大隊，社員們的眼睛都往他的麻袋上繞。
「謝勉，買啥了？」一大娘臉笑得像朵花，熱情地迎上來問道。
「日常用品。」他隨口敷衍道。
「很貴吧？」大娘追問。
「是挺貴的。」
「勉啊，那個能不能借點錢給大娘，年底肯定還你。」
謝勉定睛一看，這不是趙東升的老娘嗎？兒子開不了口老娘親自上陣？
這些人真是記吃不記打，他謝勉的便宜是那麼好占的？除非他自願，否則，沒門兒。
「別呀，借錢多不好，萬一你還不出來又或者要賴帳，鄉里鄉親的多難看。你家不是新起了兩間房子，乾脆便宜點賣給我，一手交錢一手交房，誰也不欠誰。」
「不借就算了找什麼藉口。」從不懼得罪人的謝勉把趙東升娘的臉說得青一陣白一陣，剜了他一眼扭著腰走了。
謝勉頓住腳步，扭頭看她：「我像是會找藉口的人嗎？明明說的是大實話。趙東升，你娘去年找副大隊長借的一塊錢答應年底還，還了嗎？還有，周會計、有發叔……」
周會計：但凡謝勉在大隊，他每過一天都是煎熬。
趙東升臉一紅，他娘大聲嚷嚷著打斷謝勉：「不借了不借了，真是，越有錢越摳門兒。」
謝勉舌尖抵著後槽牙笑了笑。
哎，他還是太善良了。
慢條斯理地放下麻袋坐到田埂邊，打算讓大家重新深刻地認識他。
「小爺有錢關你屁事，你給的？有本事你也有錢試試，別屁本事沒有就知道耍嘴皮子騙錢，知道什麼是借嗎？有借有還才叫借。
你那是騙，咱大隊多少人被你騙過你沒個逼數嗎？你算老幾，敢來我跟前胡咧咧，別以為你是女人小爺就不打你，再敢滿嘴噴糞打得你姓什麼都不知道。」
連珠炮的話字正腔圓又急又快，轟的趙東升一家毫無招架之力。
借給趙東升娘錢的人家想想是這麼個理兒，借錢時答應得好好的，要錢就翻臉，可不就是騙嗎，不行，得去把錢要回來，給孩子買顆糖也好。
謝勉罵了一通，尤不解氣地掏根火腿腸出來，剝開包裝誘人的香氣讓附近飢腸轆轆的社員收不回眼睛，使勁吸氣，吃不到聞聞味兒也好。
周會計家四歲的兒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謝勉對他招招手：「鬧鬧過來。」
鬧鬧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乖乖地喊道：「謝勉哥。」
他薅了一把小豆芽稻草樣的黃毛：「吃吧。」
周會計媳婦過意不去，出聲阻止：「謝勉別管他，留著你們娘倆吃。」
「還有。」
「謝謝哥哥。」鬧鬧小手在衣服上擦擦，小心地接過來咬了一口，笑得眉眼彎彎：「好吃。謝勉哥，我可以讓我爹娘也嘗嘗嗎？」
周會計兩口子為人不錯，孩子教的也好，孝順有禮貌。
謝勉大方地拿給他兩根：「這叫火腿腸，把肉和調料放一起煮熟壓成沫做出來的。拿去給你爹娘。」
肉啊，周圍撿麥穗的孩子蠢蠢欲動，他們過去喊聲哥是不是也有得吃。
周會計：「謝勉，總共是多少錢？」
「不用周叔，這些年我和娘受了委屈咱大隊的人落井下石，只有你和嬸子會為我們說話， 我記著你們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