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二更
會議室里,手操機甲的老師凝神看著屏幕,
一陣竊竊私語中,他沉沉嘆了口氣。
眾人都以為他是認清現實,決定放棄了,還為他覺得可惜。就聽這一米九的壯漢萬般感慨地說了句:「真是個單兵的好苗子,有領導力,有決斷力,跟項雲間一樣,很適合做隊長。聯大的教育理念向來認為,一個好的單兵,除了能發揮自我的力量以外,還要能帶動身邊的人共同發展。是吧?」
眾人:「……」你的無恥是從指揮系出師的嗎?
中年男人自顧著補充道:「手操機甲的技術在經過上一代的革新之後,已經可以實現操作艙跟機身分離,這是傳感機甲所做不到的。無論是從安全性還是靈活性的角度考慮,我都覺得手操機甲前途無量。它更緊迫地需要一個決定性的人物,來展現出手操機甲真正的優勢。」
他在談前面的話題時還算正經,眾人也都是認同他這個觀點,連指揮系的那個負責人都沒有跟他嗆聲。
乘風對於指揮系來說,是錦上添花。每個指揮的作戰風格不盡相同,沒有絕對的正確,而數據分析最重要的任務是從旁協助。她來指揮系後依舊要面對同行的競爭,從磨合開始學習。
可對於手操機甲來講,她很可能是久旱後祈福多年才落下的那滴甘露,換一個人就是不行。
說到最後,手操老師恬不知恥地加了一句:「我對學生的要求其實並不高,理解人類自身能力的局限。但如果是全能型人才的話,我們也有信心引導。他可以做別的事情,不代表他就不適合手操機甲嘛,我會一視同仁,包容接納他的。」
指揮系老師聽不下去,嫌棄地揮揮手道:「看比賽看比賽。項雲間這邊的三人小隊還在,拿下全場最多人頭數的也是他們,說勝負還早得很。」
手操老師看似豁達地道:「小孩子嘛,栽個跟頭而已,有什麼關係?不要把輸贏看得太過重要。」
項雲間沿著廢棄街道巡視了半圈,隱隱察覺不對,在頻道里呼叫道:「嚴慎,撤離了嗎?需不需要接應?」
寂靜。
項雲間皺眉:「嚴慎?」
江臨夏跟著叫:「老嚴?」
辛曠:「……龜兒子?」
無聲。
「看來是退場了,切斷信號。」項雲間當機立斷,又問,「乘風還在嗎?」
乘風慢吞吞地回:「我在。」
項雲間:「嚴慎呢?怎麼回事?」
乘風依舊言簡意賅,毫無熱情:「不知道。」
江臨夏咋舌:「不會吧?這幫兔子怎麼回事,蹬起蹄子來還挺疼?嚴慎連個遺言都沒能留下,直接掛了?」
乘風含糊道:「大概是輕敵了吧?」
江臨夏真誠地疑問:「可是對面沒有被高看的空間吧?」
這話聽著扎心,但似乎是事實。
——在乘風加入之前。
時代已經變了,人類!
項雲間目前所在的區域是城市遺址。
城市中心的高樓在戰火中多數坍塌,只餘下幾截矮小的殘骸。但還留有數棟高聳的危樓,作為天然的隱蔽點,大大增加了戰場的多變性。
幾人在中線位置反覆清掃,防止對面的學生集結成可觀的勢力。
項雲間拿著槍站在路邊,仔細確認對面的門窗背後是否藏有人影,分神問道:「小心身份敗露,要不要過來跟我們會和?害怕的話我們過去接你。」
「不用。」乘風說,「我們正在商量怎麼殺你們。」
江臨夏搶先道:「不用給我們通風報信,給我留一點驚喜,好嗎?」
乘風體貼道:「好的。」
「等你啊,小弟弟。」江臨夏從乘風迴避且疏離的態度里,大概猜到她已經反水了,笑嘻嘻地說,「祝你玩得愉快。建議你不要太小看學長,否則容易吃大虧。」
雙方都很無情地切斷了通訊。
江臨夏想把乘風踢出頻道,發現對方動作比他更快,已經主動離開。
江臨夏遺憾地收回手,唏噓道:「嚴慎這次還真被雁啄了眼,被賣了啊。乘風那小子怎麼那麼好騙?才混進去多久,竟然就被策反了。對面的人答應了他什麼好處?」
這場演習的最終目的本來就只是為了考核。各憑本事,自我發揮。不管出現什麼戲劇性的發展,項雲間都不覺得奇怪。
辛曠笑道:「機器人的心思你不要猜。」
掛斷通訊的機器人回到人群中間。正在休息的青年們紛紛抬起頭,習慣性地尋求她的意見。
人類對強者的依賴,真是出自於本能。
「技術工,我們的下一個版圖在哪裡?根據公頻里反饋的信息來看,那三個學長的隊伍配合很可怕。他們的偵查跟反偵察能力比我們強太多,在那一帶的地圖裡活動就跟條泥鰍一樣,防不勝防。」
隊長扯起嘴角,笑得燦爛:「城市的地圖你會畫嗎?」
「我會畫。」乘風道,「但是你看不懂,也記不住。」
隊長失望嘆了一聲。
平頭青年蹭到她身邊,問:「所以呢大哥,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是不是應該先聚集更廣大群眾的力量?」
乘風想了想,說:「方法還是一樣的。」
「還用對付狙擊手的方法?那肯定不行啊!」隊長滿目愁容,「城市地圖不像荒林那麼一目了然,即使知道了他們的位置,一眨眼他們又可能拐到別的地方去。而且那三個人的行動太不可預測了,人少的話,我們拖延不了他們的腳步。僅憑我們十來個人,頂多濺起一朵稍微大點的水花。」
乘風點頭,說:「他們的戰術很多變。你們找不到他們的位置,找到了也跟不上、打不過,是嗎?」
隊長小聲道:「是啊。」
乘風問:「為什麼呢?」
隊長聽見她說這三個字就覺得頭皮發麻。
平頭青年已經拋卻了所有的心理負擔,虛心請教:「大哥你講。」
「因為狙擊手需要隱蔽埋伏,是靜態的。而他們的隊伍擅長避實擊虛,是動態的。」乘風說,「你們分明跑不過他們,還要去追,主動權當然在他們手上。游擊最適合以少勝多、消耗戰力,人多也沒有用的。」
如果游擊的精髓在於揚長避短,那麼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對方的「短」,都比他們的「長」要長得多。
這個事實,隊長不好意思說出口。
「化被動為主動,才是你們的突擊方向。」乘風特意跟隊長提醒了句,「剛才你的公式套錯了。」
隊長:「……」
乘風今天說了很多話,比種白菜還要累。
她將手揣進兜里,提醒道:「這場演習其實有個不公平的地方。你們的目的是為了『殺』了他們,可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考核你們。所以在非必要的情況下,他們會手下留情。」
眾人皆是吃了一驚,不敢相信。
「有嗎?!」
「直男手裡哪有情?」
「你覺得我們像是惹人憐惜的樣子嗎?」
「技術工,你對這個世界的殘酷可能認識得還不夠準確。」
乘風不溫不火地點頭說:「有的。」
畢竟你們看起來都不大聰明的樣子。
乘風說:「利用好他們的這種仁慈,就是你們致勝的法門。」
邊上一個青年品位了下,小聲道:「……聽起來怪無恥的。」
乘風扭頭看他,說:「那你也可以靠另外一種方法。」
年輕小伙兒眼睛一亮:「是什麼?」
乘風兩手合十,擺在胸前,面容平靜道:「祈禱。」
幹啥啥不行,做夢第一名。
全身上下也就只有想得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