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采瑤又做夢了。吧書69新
這個夢,跟她成親前做的夢一模一樣。
搖曳的燭火,憤怒的殿下,還有撥弄薰香爐的明玖珠,一切都是夢境重現。
「是王爺害了宸王殿下嗎?」
「是誰害了宸王?!」
「是你,還是寧妃娘娘,或者是……已被貶為庶人的懷王?」
「你想殺了本王?」
從睡夢中驚醒,孫采瑤聽到窗外的雨聲,起身哆嗦著手,倒了一杯涼透的茶,仰頭灌下。
她手抖得厲害,一杯茶有半杯都灑在了外面。
「皇子妃,你怎麼了?」伺候的宮女被聽到動靜,推門進來,見孫采瑤面色慘白坐在桌邊:「您是不是做噩夢了,奴婢這就叫殿下來。」
「站住。」孫采瑤雙眼灼灼地看著她:「我沒事,不能去打擾殿下。」
「可是……」
「我說的話不管用?」孫采瑤肩膀微微顫抖,眼神卻格外亮。
宮女被她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取了外袍給她披上:「皇子妃,外面冷,你去床上歇著吧。」
孫采瑤沒有理她,推開窗戶,聽著外面的雨聲,她腦子裡亂作一團。
皇家馬場的事,真的只是殿下生母個人所為,殿下全然不知?
「皇子妃,奴婢……去給您換一壺熱茶吧?」
「不用。」孫采瑤轉過頭,對宮女笑了笑:「我只是驚了夢,沒什麼事,休息一會兒就好。」
等宮女退出去,她勉強打起精神,坐在窗邊聽了一夜的雨聲,直到天亮。
「皇子妃。」白芍走進孫采瑤的屋子,伺候她洗漱,發現她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屋子裡:「奴婢起晚了,請皇子妃恕罪。」
「你沒有起晚,是我醒得太早。」孫采瑤站起身:「外面雨下了一夜,肯定是滿地落花,你陪我出去走走。」
「請皇子妃等等,奴婢去取傘來。💎✌ 69SнǗx.Č𝓞爪 🐍🐠」做了這麼多年的奴婢,她養成了主子要做什麼事,絕不多問的習慣。
孫采瑤點了點頭。
她站起身,有些酥麻的腿晃了晃,在臉上抹了一層胭脂,讓自己臉色看起來正常一些。
白芍跟在孫采瑤身後慢慢走,越走心裡疑慮越大:「皇子妃,這邊是去麒麟宮的路。」
「是嗎?」孫采瑤笑了笑:「我聽說麒麟宮外面,有一片很漂亮的杏花林,不知雨後景色是什麼樣子。你在母妃身邊伺候這麼多年,對後宮一定很熟悉,對嗎?」
白芍屈了屈膝:「皇子妃,奴婢只是宮女,若是沒有主子的命令,是不能在後宮中行走的。」
穿過一片假山,孫采瑤站在杏花林外,看著滿地如雪的杏花:「可惜了這麼漂亮的花,落入滿地泥濘之中。」
「太好了,再過幾個月,樹上肯定能結滿杏子,就是不知宮裡的杏子,是酸還是甜。」
「王妃,奴婢偷偷嘗過,這杏子甜得很,待杏子成熟了,奴婢們摘來給您嘗嘗。」
「噓,你小聲些,別被管事姑姑聽見了。」
「沒事,聽見了就說是我想吃。」玖珠提著裙擺,踩在青石路上,聞著滿園的杏花香味,她心情格外好。
宮女們嘻嘻哈哈跟在她身後,卻也不忘為她撐傘提裙擺,然後看著她發間的落花偷偷笑。
「王妃。」春分小聲在玖珠耳邊道:「前面好像有人。」
玖珠停下腳步,嬉笑的宮女也都規規矩矩在玖珠身後站好,仿佛方才的笑鬧從未存在過。
「五弟妹。」孫采瑤穿過花海,走到玖珠面前:「是我。」
「四嫂。」玖珠向孫采瑤福身,孫采瑤扶住她的手,屈膝回了一禮:「五弟妹,也來此處賞花?」
「聽宮裡的姐姐們說園子裡杏花落了一地,十分好看,我就過來瞧瞧。」玖珠看出孫采瑤眉宇間有些許憔悴,「四嫂平日要多注意休息。」
「多謝五弟妹關心。」孫采瑤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難得在此處巧遇,弟妹與我一起走走吧。♔💋 ➅9𝐒ĤǗ𝐱.ᑕ𝐨м 💘💥」
玖珠笑:「四嫂請。」
滿地落花,一些嫩綠的草芽已從泥里鑽了出來,格外青翠可人。
兩人並肩同行了一段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玖珠向來是別人尷尬,自己也不會尷尬的性子,半路上還不忘撿了一支不知誰扔在地上的花枝。
「弟妹。」孫采瑤停下腳步,看著玖珠手裡的殘花敗枝:「你與宸王殿下的感情,真好。」
玖珠詫異地看她一眼:「難道你與四皇子的感情不好?」
孫采瑤笑了笑:「當然也是好的。」
「每個人生來都會有自己的緣分,與其凝視他人,不如多關心自己。」玖珠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覺得孫采瑤怪異了。
因為她總是在凝視她,用一種複雜的,不知道期盼著什麼發生的眼神凝視她。
「緣分是上天註定的?」孫采瑤忍不住問:「難道沒有意外?」
「四嫂以為,緣分是註定的?」玖珠搖頭:「我理解的緣分,並不是一塊立在原地不動的石頭,無論你往何方走,都能與它相遇。」
「緣分是,你往東走,會遇到一片桃林,被它的美所驚艷。你往西走,會遇到一片梨花園,同樣會被它的美征服。這一份緣,不是桃林,不是梨花林,而是那份美。」玖珠笑:「你來到梨花林,想要桃花。來到桃花林,想要梨花,就不是緣分,而是強求。」
孫采瑤怔怔地看著她:「對你來說,宸王是桃花,還是梨花?」
「殿下他是我眼裡的美景。」玖珠笑:「桃花可以是他,梨花可以是他,一年四季的美景都可以是他。」
孫采瑤突然明白,如果夢裡宸王之死,真的與殿下有關,明玖珠會選擇殺他報仇了。
只是她仍舊不明白,夢裡的明玖珠從未見過宸王,為何會視他如性命?
一個女人,會喜歡上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嗎?
「四嫂。」玖珠看著她:「我不知道你心裡藏著什麼事,但我交淺言深地勸你一句,世上很多事,都可以試圖放下,與自己和解。」
「若是有支世間僅有的髮釵,它原本屬於你,可你不知道它的存在,於是有人捷足先登了,你可會怨這個人?」
「我不知道的東西,被人捷足先登,就說明它原本也不屬於我,為何要怨。」玖珠笑出聲:「更何況只是一支釵而已,沒有這一支,還會有更適合我的釵。」
「如果是人呢?」孫采瑤繼續追問,神情間滿是試圖得到答案的迫切:「比如說……比如說宸王殿下?」
玖珠微微一愣,她仰頭看著樹梢的杏花,仔細思索片刻:「如果是殿下的話,若是得到他的人,對他很好很好,殿下也很喜歡她,我也不會怨。」
因為一開始,她從未想過得到殿下。
「我明白了。」良久後,孫采瑤悠悠嘆息一聲:「明玖珠,我不如你。」
「四嫂這是怎麼了?」玖珠越發覺得孫采瑤不對勁:「要不要我叫人幫你請御醫?」
「沒事。」孫采瑤勉強笑了笑:「只是羨慕你與五弟之間的情意。」
玖珠看了看她,小聲補充道:「你剛才問的問題是,殿下與其他人兩情相悅的情況下。如果是現在,我肯定是不願意別人搶走殿下的。」
此一時,彼一時。
花開分支,話分兩頭說嘛。
「誰會搶走我?」宸王從林子外走了進來,彎腰牽起玖珠的手,似笑非笑地看了孫采瑤一眼:「四嫂與四哥若是有了什麼矛盾,請你們夫妻二人關上門慢慢溝通,莫要問我家王妃。」
「璋六宮離麒麟宮挺遠,走這麼久的路,小心別摔了腿。」宸王抬了抬下巴:「楊一多,送四皇子妃回去。」
孫采瑤面色一白:「五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們妯娌之間說幾句話,五弟用不著防備至此。」
玖珠察覺到孫采瑤神情間有幾分心虛,她不想再跟孫采瑤談下去,於是拉了拉宸王的袖子:「殿下,我們走吧。」
「五弟妹……」
「四嫂,夫妻是一體。」玖珠毫不掩飾道:「你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希望我幫你說話吧?」
在她看過來的瞬間,孫采瑤想到了夢裡那個眼神。
平靜,冷淡,不留半點餘地。
她沉默地往後退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宸王與明玖珠手牽手離開。
「皇子妃。」白芍把傘往孫采瑤頭頂移了移:「雨大了,我們回去吧。」
「白芍。」孫采瑤問:「你覺得,明玖珠是什麼樣的人?」
白芍低著頭:「奴婢不敢。」
孫采瑤瞥了她一眼:「恕你無罪,說。」
「宸王妃性格很是純善,應該……是個很不錯的人。」
「不錯的人?」孫采瑤意味不明地諷笑一聲:「我倒覺得,這樣的人,不能逼急了她。」
純粹到極致的人,本身就是一種可怕。
「殿下,你出門怎麼不帶傘?」玖珠把自己的傘,移了一半到宸王頭頂:「頭髮都濕透了。」
「沒事。」宸王用手帕隨意擦了擦:「方才父皇讓我帶了一堆禮回來,說是陪媳婦回門,做女婿的不能空手上門。」
「等等。」玖珠拿過他手裡的帕子,擦乾淨他的額頭與鼻樑:「回門還有這麼多規矩?」
「那當然。」宸王拿過傘,穩穩地撐好:「明天早上,我們早點起床,晚上再回。」
那樣能在明家多待一會。
「唉。」天色剛亮,明寄遠就趴在牆頭:「按照尋常人家出嫁的規矩,今天應該是玖珠回門的日子。」
「三哥。」明存甫差點哭出聲:「天色剛亮,你把我叫醒,就為了說這個?」
明寄遠不搭理他,繼續念叨:「要是這個時候有人跟我說,玖珠回來了該有多好?」
「大公子!」管事邊跑邊喊:「小姐回來了!」
「妹妹回來了?」明存甫頓時困意全消,抬起頭就看到三堂哥已經飛奔著跑遠。
他艱難地爬過圍牆,顫顫巍巍地從圍牆上跳下來:「三哥,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