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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父親

2024-08-17 05:48:54 作者: 月下蝶影
  「五弟真出息。」安王感慨完,扭頭見其他三個兄弟都看著自己,疑惑地反問:「我說錯了什麼?」

  「沒有。」懷王乾巴巴地拋出一句:「如果你不說話,那就更好。」

  說完,他轉身就走。

  「大哥,我們不是去拜見父皇?」安王叫住他:「怎麼又回去了?」

  懷王停下腳步,皮笑肉不笑道:「父皇聽五弟背了那麼久的書,肯定也累了,我們怎麼能去打擾。」

  雲延澤朝雲渡卿站的方向看了一眼,無聲跟著懷王離開。靜王猶豫了一下,小聲對安王道:「二哥,我們也走吧。」

  不等安王反應過來,他快步跟在懷王身後,頭也不回地走遠。

  走什麼走,這麼好的拍馬屁機會,傻子才走。

  安王理了理身上的外袍,大步朝雲渡卿走去。走近了,他聽到這些官員,正在細聲囑咐五弟回去好好休息,身體為重云云。

  五弟方才在太央宮背書還是搬書?

  「安王殿下。」明敬舟抬起眼眸,向安王行禮。

  「明大人。」安王禮貌回禮,這是五弟妹的親爹,他得客氣些。

  幾位大人這才發現安王的存在,一番見禮後,幾位大人不好再當著其他皇子面,跟宸王說太多私事,以免落下結黨的罪名。

  「王爺,下官不便在宮中多待,先行告辭。」明敬舟看向玖珠,猶豫片刻:「春暖花開,你母親學會了做鮮花餅,若是得了空閒,就與王爺來家裡坐坐。」

  「父親。」玖珠跟著明敬舟走了兩步,她想起剛回到京城時,在書上看到一種餅,由鮮花製成。

  母親跟她說,鮮花餅用春天的花瓣製作最味美,等來年開春時,就給她做書上提及的鮮花餅。

  她以為這件事,母親早就忘了,原來她一直都記在心底。

  明敬舟停下腳步轉頭看她:「跟殿下早些回宮去。」

  「岳父大人,小婿後日就帶玖珠回娘家。」宸王走到父女倆身邊:「請岳母多做幾個,小婿也想嘗嘗。」

  「好。」明敬舟臉上出現笑意:「下官在寒舍恭候殿下大駕。」

  等明敬舟離開,安王疑惑地看向宸王:「五弟,我記得你往日不喜歡鮮花餅,還說那玩意兒不夠爽口……」

  「二哥。」宸王恨不得堵上安王的嘴:「人的口味會變的。」

  「可是去年你才說過。」

  「去年的我,早已經不是現在的我。」宸王面無表情道:「二哥若是無事可做,可以回家多看看書。」

  安王見五弟好像有點生氣,趕緊閉上嘴。

  五弟怎麼又生氣了?

  他想抱個大腿,怎麼那麼難?

  「殿下。」玖珠明白過來,殿下不喜歡吃鮮花餅,卻跟父親說想嘗母親的手藝,一切都是為了她。

  「你別聽二哥說的那些。」宸王對她笑:「我們從小就沒有生活在一起,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誰能有我自己清楚?」

  「母親不僅會做鮮花餅,還會做其他菜,府里的廚子手藝也不錯。」玖珠對宸王甜甜一笑:「到時候殿下一起都嘗嘗。」

  「好。」宸王見玖珠笑得甜美,放下心來:「走,我們回麒麟宮。」


  「哎……」安王目送著五弟與五弟妹離去,嘆息一聲。

  哦豁,今天的討好計劃也失敗了。

  也許是他來得不是時候?

  「你剛才在殿上說,我每日挑燈夜讀?」走到半路上,宸王想起了這件事,他記得這幾天晚上,都是等明小豬睡著以後,才起床偷偷看書的。

  「每天晚上,只要殿下離開,我就知道啦。」玖珠沒有多想:「不過見你背得很認真,我就沒有打擾。」

  宸王:「……」

  他只是想讓玖珠覺得,即使他不認真看書,也能把整本書完完整整背出來。

  沒想到,早就泄了底。

  「不過殿下實在太厲害了,只看了這麼幾天的書,就能把整本背下來。」玖珠雙眼冒光地看著他:「我小時候背書如果能有你這麼厲害,就好了。」

  「這算什麼,一本《農桑記》不算難。」宸王抬了抬下巴:「只要你家王爺想做,就沒什麼做不到的。」

  玖珠看宸王的眼神,更加炙熱。

  殿下,真是神仙下凡一般的男子。

  加開恩科的消息一傳出,整個京城的讀書人為之一振,無數人歡喜奔告,準備著今年下場考試。

  「朝廷真的加開恩科了?」

  「難道是宸王把書背了下來?」

  「背下來了,背下來了。我的同窗是王大人的外甥。他說宸王背書時,王大人也在場。宸王爺把整本書倒背如流,未見半點錯處,艷驚四座。」

  「當真?」

  「王大人外甥說的話,豈能有假?不過我聽小道消息說,宸王背完書以後,差點挨了打,最後是宸王妃挺身而出,攔在宸王面前,才讓陛下收了手。」

  「這是為何?」

  「不知道,也許陛下原本沒打算開恩科的吧。」

  「原來如此,宸王殿下為了天下讀書人,可真不容易。便是我等讀書人,五日內背下《農桑記》也是極其困難的事。」

  「是啊,真不容易。」

  在一片感慨聲中,宸王在讀書人中的聲望,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背完書的第二天,穿著御前侍衛衣服的雲啟融與雲易之湊在宸王身邊:「你真把整本書背下來了?」

  「當著那麼多官員的面,我能作假?」宸王懶洋洋地打個哈欠:「就是這事,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雲啟融疑惑,現在外面很多讀書人都在誇獎殿下,怎麼就不對極了?

  宸王沒有說。

  一開始岳父只是讓他提議加開恩科之事,並沒有說會讓他背書。

  然而到了太央宮正殿上,父皇一開口就把他架到高處,他連一個下台階的機會都沒有。

  當時他心裡只想著背完一本書並不難,現在書背完了,恩科的事也辦了,他終於琢磨出不對勁了。

  難道……岳父與父皇齊齊哄騙他背書?

  見王爺面色不對勁,雲啟融擔心起來:「難道,有陰謀?是誰敢算計你,我們哥幾個去找回場子。」

  「你們不敢去。」宸王繼續嘆息:「你們自小不愛讀書,好好做御前侍衛,再過兩年謀些實缺,也能為後人多謀一條路子。」


  「殿下放心,我們心裡清楚。」雲易之笑得一臉憨厚:「以前其他的御前侍衛看不上我們這些皇室宗親,現在他們一個個對我們客氣得很。」

  一半是因為他們在京城裡做的善事傳到了同僚耳中,另一半是因為王爺。

  他們曾做過王爺的伴讀,地位自然與其他人不同。

  「王爺,您在這裡呢?」劉忠寶在假山石後面,找到了躲在角落裡的宸王,笑眯眯道:「可讓老奴好找,陛下請您到太央宮正殿。」

  看著突然出現的劉忠寶,宸王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今日一早起床,他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妙,特意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待著,沒想到還是被劉公公找到了。

  果然在這後宮裡,毫無秘密可言。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擺,嘆氣道:「劉公公,父皇叫我過去,是讓我背書還是批奏摺。」

  「陛下的心意,老奴不敢揣測。」劉公公笑得更加和藹了:「勞煩殿下受累,隨老奴走一趟吧。」

  宸王揉了揉額頭:「勞煩公公帶路。」

  等他踏進太央宮大門,還沒來得及行禮,父皇就開口了。

  「《資治通鑑》有言:人主必信,信而又信,何人不親。此句,作何解?」

  「回父皇,兒臣不知。」宸王朝隆豐帝作揖行禮,厚著臉皮湊到他身邊:「父皇,兒臣平日哪有興趣看這些沉悶無趣的書。」

  「《韓非子》有言:三年不翅,將以長羽翼;不飛不鳴,將以觀民則。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又作何解?」

  「父皇。」宸王望向隆豐帝:「你看看兒臣,像是知道這些的人?」

  隆豐帝見他如此這般,也不生氣,把高高的奏摺分出一半放到旁邊:「朕聽你母后說,你明日想帶王妃出宮?」

  「父皇,不是吧?」宸王震驚地看著他:「你竟然拿這種事威脅兒臣?」

  「朕乃仁愛之君,怎會行威脅之事?」隆豐帝和善一笑:「你若是連這些問題都不懂,就留在宮裡好好看書,等什麼時候懂了,再出宮遊玩也不遲。」

  宸王沉默片刻,上前把分出來的那半奏摺抱到旁邊:「父皇,咱們父子之間,有話可以直說,有事可以直接吩咐,兒臣受得住。」

  隆豐帝輕笑一聲:「劉忠寶,給宸王準備筆墨。」

  「若是你批完這些奏摺,明天就出宮好好輕鬆一下。」隆豐帝放下硃筆,懶洋洋地往椅背上靠去:「做父親的,哪有不疼愛兒子的。」

  宸王沒有接話,翻開奏摺直接批閱起來。

  為了讓他家王妃吃上岳母親手做的鮮花餅,批奏摺算什麼?

  一個成熟的男人,要為自己的女人撐起一片天。

  什麼《資治通鑑》《韓非子》,那是一個皇子應該去了解的玩意兒嗎?

  「利州今年交上來的稅銀,比往年似乎少了兩萬多貫?」隆豐帝隨意開口道:「利州的知州,做得有些不夠好。」

  「利州有幾個郡縣鬧了水災,稅銀比往年少是正常的。」宸王快速看完一本奏摺,在上面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當地知州姓劉,是個務實的好官,就是性格執拗了些,不太討喜,別的毛病不大。」


  隆豐帝笑著點頭:「年紀大了,竟是把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

  「父皇,您說這話時,可以去照照鏡子。」宸王看他:「您若是老,朝中大半官員就該告老還鄉了。」

  「哦?」隆豐帝笑:「難道在你心中,父皇永遠都不會老?」

  宸王手裡的筆一頓,他認真地看著隆豐帝:「在兒臣眼中,父皇永遠是那個半夜給兒臣烤紅薯,背著兒臣在院子裡跑的父親。」

  「只要有您在,兒臣什麼都不怕。」他放下筆:「父親面色紅潤,烏髮濃密,雙足有力,正值壯年。」

  「您這個問題,再等幾十年再問。」宸王笑:「反正您現在若是問,兒臣的回答只有一個。」

  「您不老,您是兒臣心中最偉岸,最英明神武的父親。」

  「您也是大成最好的皇帝。」

  大殿內安靜了許久,隆豐帝走到宸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能說這些話,為父很感動。」

  「不過這些奏摺,還是要繼續批閱的。」

  「兒臣又沒說不批奏摺。」宸王拍了拍肩膀上的手:「兒臣只是希望,父皇不要再問這個問題。」

  沒有哪個兒子,希望自己的父親老去。

  劉忠寶看到,陛下笑起的雙眼裡,似乎有些許水光。

  他趕緊低下了頭。

  他怕自己的目光,打擾到父子間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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