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17 05:48:57 作者: 月下蝶影
  「殿下,四哥與四嫂,不愛吃鹿肉?」在大家動筷之前,玖珠問了一句。🍓 ⋆ 🍦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

  「或許是吧。」宸王撩起袖子,開始對鹿肉下手。

  安王終於想起,被他忘記的是什麼了。

  忘了請四弟!

  正當他準備派人去四弟院子裡請時,就看到雲延澤與孫采瑤從內院走出來。

  彼此眼神交匯,氣氛變得尷尬。

  雲延澤見兄弟幾人整整齊齊圍坐在桌邊,又看到安王臉上略顯尷尬的笑,哪還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四弟,你來得正好。」靜王開口:「二哥設鹿肉宴,我們正準備派人去請你們二人,剛巧你們就出來了,快請入座。」

  孫采瑤憂心忡忡,殿下向來清冷矜貴,幾位皇子如此慢待……

  「多謝。」雲延澤一掀衣袍,在桌邊坐了下來。

  此情此景,孫采瑤更加心疼,若是以前的殿下,何須如此委屈自己?

  按照皇子排序,雲延澤應該坐在宸王上首,但是宸王卻坐在安王旁邊。

  懷王妃與安王妃殷勤地與明玖珠說著話,滿滿都是討好的意味。

  她們討好的當然不是明玖珠,而是明玖珠身旁的雲渡卿。

  雲延澤看向懷王,見對方心不在焉,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聲,身為長子,大哥真的甘心做雲渡卿的馬前卒?

  「肉,自己烤著才有意思。」安王學著雲渡卿把袖子挽起來:「今天我們誰也不要人伺候,諸位以為如何?」

  「好。」懷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飲盡:「都自己動手。」

  一群皇子皇子妃豪情萬丈地開始自己烤鹿肉,最後得到一堆無法入口的烤肉。好在桌上還有其他菜下酒,才勉強挽回他們的顏面。

  玖珠看不得他們糟糕好東西,把烤好的肉放進宸王碗裡,烤肉的香味,傳到了所有人鼻子裡。

  眾人見宸王吃得津津有味,心情頓時變得不太爽快。大家都沒成功吃到烤肉,你們兩個怎麼不合群?

  宸王並不知道哥哥們對自己怒目相視,或者說他即使知道,也會假裝無事發生。如果只是這樣也罷了,他吃下烤肉,放下筷子後往自家王妃跟前一湊,跟她學著烤肉。

  「殿下真厲害。」

  哦,只是把肉翻了個面,有什麼厲害的?

  「殿下做得真好。」

  嘖,在肉上刷了一層蜂蜜,肉都烤老了。

  「殿下怎麼做什麼事,都是一學就會?」

  呵,那不可能,除非他吹牛。

  「來,嘗嘗。」宸王把烤好的肉夾起來吹了吹,餵到玖珠嘴邊。🎉✌ 69𝐒ʰⓤⓍ.ⓒόM 👣♔

  烤焦的鹿肉有些柴,調料沒有灑均勻,鹹味過重,甚至有些許苦澀,口感並不好。

  「味道怎麼樣?」

  玖珠看著殿下期待的眼神,笑了。

  高傲的仙男,為她從天而降,為她染上煙火。執印拿鞭的手,沾上油煙,煙燻火燎之中,只為了親手給她烤一片肉。

  咽下鹿肉,玖珠笑著點頭:「很好吃。」


  「那我繼續給你烤。」

  「好的呀。」

  幾杯酒下肚,懷王毫無醉意,他看著幾乎快黏在一起的雲渡卿與明玖珠,嘖了一聲,當年他跟王妃剛成親那會,也沒這兩人黏糊啊。

  「王爺,奴婢為您倒酒。」一個宮女端著酒壺,柔聲為懷王倒了一杯酒。

  懷王看到這個宮女,下意識地看了眼懷王妃,見懷王妃沒有注意到,開口道:「退下吧,本王這裡不需要你伺候。」

  「是,奴婢告退。」宮女盈盈一拜,捧著酒壺退走。

  「二哥今天得的鹿肉,真不錯。」靜王漸漸摸索到烤肉的訣竅,稱讚道:「難怪特意叫上兄弟一起」

  雲延澤抿酒不言,孫采瑤把烤好的肉放到他碗裡:「殿下,你嘗嘗?」

  「有些咸。」雲延澤咬了一小口:「你往日沒有做過這些,已經很好了。」

  孫采瑤摸了摸手背上被油燙疼的地方,展顏一笑。

  安王妃把自己手裡烤得黑黑焦焦的不明物體扔到一邊,重新烤了片勉強能看的肉,放到安王碗裡。

  安王默默把肉吞進肚子裡,連嚼也不敢嚼。

  「來,今日我們兄弟五人齊聚,共飲一杯。」懷王端起酒杯:「願……兄弟情深,不忘今日同聚之喜。」

  宸王放下筷子,跟著端起酒杯:「來。」

  五隻酒杯碰在一起。

  酒相同,酒杯一樣,可是飲酒的心情,卻是各異。

  第二杯,皇子皇子妃都舉起了杯。喝的時候,宸王拿過玖珠手裡的杯子:「她不擅飲酒,我替她喝了。」

  「好。」安王誇讚:「五弟好魄力。」

  玖珠等宸王喝完兩杯酒,挑了肉餵到他嘴邊,幫他壓一壓酒意。

  不過殿下方才替她喝酒的姿勢,好瀟灑。

  酒過幾巡,幾位皇子已經有些醉了,他們時而述說年少時的事,時而互相搭著肩膀放聲高歌,倒真有幾分親兄弟的樣子。

  「菜涼了,換新菜上來。」懷王妃站起身,對幾位弟妹道:「由著他們自己鬧,我們去旁邊說說話。」

  靜王妃與孫采瑤沒有動。

  安王妃與玖珠起身跟懷王妃坐到旁邊的石桌旁,宮女為她們端來解膩的茶。

  聽著幾位皇子不成調的歌聲,懷王妃嘆息一聲:「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們兄弟五人,這樣聚在一起了。」

  安王妃看了眼玖珠沒有說話。

  懷王妃輕笑出聲:「這會兒我們妯娌之間說話,不用管他們男人怎樣想。」

  「我們這些嫁到皇家的女子,平日裡說話做事,總要處處留意,時時小心,這會兒難得做一場自己,也不用顧忌太多了。」懷王妃語氣一頓,看向玖珠:「玖珠。」

  玖珠正低頭喝茶,聽懷王妃叫自己,抬起頭眨眼看她。

  「謝謝你。」懷王妃看玖珠的眼神里,有幾分慈愛。

  玖珠不解地看懷王妃,謝她什麼?

  懷王妃笑出聲來:「他們唱歌,我們不能沒滋沒味干坐著,我給你們彈一首曲子。」

  宮人把琴拿了來,懷王妃撥弄著琴弦:「當年我因在皇后娘娘舉辦的賞花宴上,彈了一曲,被母妃看中,最後嫁進王府。」


  「琴,我已經很久不彈了。」她臉上的笑意稍淡:「若是不好聽,你們倆就多擔待擔待。」

  曲音成的那一刻,玖珠不自覺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

  就連陪坐在丈夫身邊的靜王妃與孫采瑤都轉頭朝這邊看了過來。

  平日裡看起來規矩又穩重的懷王妃,彈出來的曲子,卻有著幾分春日的生機勃勃。

  聽著曲,玖珠仿佛聽見了春風,看見了草木生長,百花盛放。

  一曲畢,玖珠激動得呱唧鼓掌:「好聽,特別好聽,萬物生,花草盛。」

  懷王妃看著玖珠亮閃閃的眼睛,輕輕撫著琴身,酒意醉人,若是往日,她絕對做不出今日的事:「此曲是我閒暇時所作,未曾有名,既然玖珠喜歡,就把它取名為《寶珠歡》吧。」

  玖珠有些不好意思:「這會不會有些不太好?」

  「好曲難尋知音,能得你歡心,是這首曲子的幸事。」懷王妃笑著搖頭:「若沒有你,這便是一首無名曲。」

  這首曲子,乍然聽去,只會覺得清冷悲傷寂寞,很少有人聽出清冷後的歡喜。

  萬物生長時是寂靜的,花朵綻放時,也是清冷無聲的。

  這份清冷寂靜後的生長與希望,最是容易被人遺忘忽略。

  寶珠歡,寶珠歡,一曲得玖珠歡顏。

  安王妃看著笑得開心的明玖珠,在大嫂眼裡,發現了毫不掩飾的喜愛。

  身為長子的王妃,卻視最具威脅的皇子王妃為知音,在皇宮裡也算是難得的奇景。

  可惜世人皆贊男人情意,又有幾個文人書寫女兒家的義氣?

  安王妃湊了一場熱鬧,用玉笛吹了一首曲子,在妯娌的誇讚聲中,側首看玖珠:「玖珠,你可要獻上一曲?」

  「我會的曲子不多,也不會這種高雅的樂器。」玖珠猶豫了一下,問璋六宮的宮人:「可有奚琴?」

  「有的,請王妃稍候。」

  奚琴?

  懷王妃與安王妃都有些好奇,貴族千金少有學奚琴的,沒想到玖珠竟然會這個?

  「我的大師父,常用奚琴給我拉曲子聽,時間久了,我也就會了。」玖珠見她們好奇,談起了小時候的事:「尤其是夏夜裡,蟬鳴蟲唱,月明星稀,曲聲在山谷中迴蕩,仿佛從天而來。」

  宮人把奚琴取了來,玖珠用拉弓試了一下琴弦,吱嘎怪聲,嚇得酒意上頭的皇子們清醒了一小半。

  「奚琴原本有撥弦的,但我跟師父一樣,喜歡用拉弓。」玖珠把奚琴放到大腿上,拉了起來。

  琴聲悠揚,仿佛空谷中有鳥兒展翅欲飛。

  然而鳥飛過後,便是難言的寂寞與悲傷。

  認真聽曲的懷王妃與安王妃倒沒如何,正在喝酒的懷王,卻突然紅了眼眶,冷酒一杯接一杯灌進自己肚子裡。

  宸王放下酒杯,轉身看著拉奚琴的玖珠,認真地聽琴聲。

  「五弟,愣著幹什麼,喝酒啊。」醉醺醺的安王,伸手去扒拉宸王的袖子。

  宸王看他一眼,無情地把他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扯下來。

  他那是發呆嗎?


  那是在欣賞自家媳婦的曲子。

  懷王還在虎目落淚,可是幾個兄弟沒人去安慰他,就連懷王妃也只是看一眼,然後假裝沒看見似的移開了視線。

  「這酒,怎麼越喝越苦。」懷王用袖子胡亂擦臉:「誰彈的曲子,聽得人心裡難受。」

  聽了這曲子,他終於明白《江雪》中「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是何情境了。

  「大哥,你少說兩句。」即使是醉了,安王也牢牢記著不能得罪五弟:「那是五弟妹拉的曲子。」

  「五弟妹年紀輕輕,怎麼拉這種……」

  「琴聲無意,聽者有心。」宸王打斷懷王的話:「不是琴聲苦,是你的心苦。」

  這首曲子哪裡苦?

  分明是首青山綠水,悠閒寧靜的曲子。就像是過盡千帆的老人,終於找到安心之鄉,卸下滿身疲憊,獲得了身心的寧靜。

  「哪來的曲聲?」夜色降臨,後宮裡的聲響便格外明顯。

  正與蘇後散步的隆豐帝停下腳步,聽著風中傳來的曲聲:「好像是奚琴聲?」

  「回陛下,安王殿下在璋六宮設烤鹿宴,皇子與皇子妃都在。」劉忠寶回道:「皇子們引吭高歌,皇子妃們彈著曲子,熱鬧得很呢,您可要去看看?」

  「不必,讓他們兄弟間自己玩鬧,朕若是去了,他們反而玩得不自在。」隆豐帝凝神聽了片刻:「這曲子拉得不錯,朕很久很久以前,也聽過這首曲子。」

  「陛下快跟我說說,這是什麼曲子?」蘇後好奇:「聽著很是悅耳。」

  「我五歲那年,皇祖父大壽,有位樂師便用奚琴,拉了這首曲子。」隆豐帝垂下眼瞼:「後來這個樂師意圖行刺,被金甲衛當場射殺。」

  「行刺?」

  「是啊。」隆豐帝點頭:「後來有人說那個樂師是前朝餘孽,從那以後,京城再無人彈此曲。」

  四十多年過去,這首曲子幾乎被京城的樂師遺忘。

  「當時離前朝覆滅已經過去一百餘年,難道前朝餘孽還未死心?」蘇後覺得,這事如果是真的,那些前朝遺臣後代,還挺死心眼。

  「真假不重要,沒人在乎。」隆豐帝嘆氣:「當時京城裡死了不少人。」

  所謂前朝餘孽,不過是皇祖父年邁之時,為父皇掃除隱患朝臣的藉口。

  可惜皇祖父沒有想到的是,沒有後顧之憂的父皇登基後,行事昏聵,差點把整個大成朝都拉進深淵。

  年僅五歲的他,眼睜睜看著樂師被射殺成了插滿箭羽的刺蝟,對方臨死時大睜的眼睛,讓他牢牢記住了這首曲子。

  「拉琴的應該是玖珠。」隆豐帝笑了,年輕一輩,知道這首曲子還學這首曲子的,恐怕只有不在京城長大的玖珠了。

  「拉得挺好,對吧?」蘇後輕輕推他:「在孩子面前可別這首曲子的事,別嚇著孩子。」

  「我若是真提了,我們兒子還不得跑到太央宮跟我鬧。」隆豐帝笑出聲來:「這臭小子隨我,疼心上人。」

  烤鹿肉宴結束,皇子們已經喝得醉醺醺,玖珠走到宸王身邊,見他臉頰雖然紅了,卻不像其他皇子東倒西歪地趴在桌上。

  「殿下,我們回去了?」


  「嗯,回去。」宸王站起身,把手背在身後,往前走了幾步,見玖珠沒有跟上,回頭看她:「怎麼不走?」

  玖珠趕緊跟上,牽住他的袖子:「殿下,你沒有醉?」

  「哼。」宸王微抬下巴:「這點酒,怎麼可能讓我喝醉。」

  玖珠順勢抱住他的胳膊,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但是並不難聞。

  「今晚怎麼沒有月亮?」宸王突然停下腳步,仰頭看天空。

  「可能快要下雨了。」玖珠回答他:「清明時節總是容易下雨的。」

  「哦。」宸王沉默片刻:「所以今晚我們不能一起曬月亮了。」

  玖珠抬頭看他,他低頭看著她。

  玖珠在他的眼底,看到如霧般的水光,嘴角繃著的樣子,像是有些委屈的小可愛。

  呀,原來殿下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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