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許元勝直言,弩箭還需要保密。
候光耀當即尷尬了下來。
海無涯神色還算正常。
依青州府造船能力,造出更大的戰船,並非難事。
憑藉一些圖紙,就想換來弩箭,也有些吃相難看。
「無妨。」
「弩箭的事,從長計議,等哪日許總兵覺得無需保密時,記得,優先為我們配備。」
候光耀乾咳了一聲道。
海無涯也點了點頭。
「放心。」
「快了。」
許元勝點頭一笑。
稍後三人談了一會瑣事之後,就是分開了。
那邊許元勝剛離開侯府,就被萬樹森派來的人喊走了。
等到了萬樹森在中都的府邸。
「老師。」許元勝笑著道。
「元勝,下次可不要如此犯險了。」
「仗不是一天就打完了。」
「保全性命,才是為了長久之大計。」
萬樹森臉露嚴肅道。
「老師的話,學生記住了。」
「其實未曾想過會如此艱難。」
「是學生判斷失誤了。」
許元勝如實道。
「算了,下一次引以為戒吧。」
「你看看這個。」
萬樹森遞過去一份文書。
「這……。」許元勝打開文書一看,竟是熊鯤單獨上書的,內容,真是有些始料不及。
「這個事,和你關係很深。」
「所以沒有和你通氣之前,我也沒有在軍政處上公開討論。」
「不過唐相看了,他倒是有句話很中肯,一山不容二虎,是時候分開了。」
萬樹森說道。
「即然熊總兵想通了。」
「那便依了他吧。」
許元勝放下那份文書,是熊鯤主動提議,想要把西川重鎮放置在江北行省,從西川行省離開。
現在許元勝和熊鯤都擠在一個西川行省,確實有些尷尬。
「他若是一走。」
「對陣渭河平原上,可就剩下你和向天雷了,當然熊鯤也能幫助一二,只不過距離就是問題了,也非他的職責範圍了。」
萬樹森擔心道。
「大荒國不足為慮。」
「主要是江北行省剛剛穩定,又靠近北地偽朝廷所屬的淮東行省,未來必是大戰頻繁之地。」
「熊總兵這個時候去江北行省,可非什麼好事。」
許元勝坦言道。
「我了解熊鯤。」
「他認可你,尊重你,但不代表他沒有競爭之心,作為老牌陸戰之力的西川重鎮,他看到了自身和其他邊軍重鎮的差距。」
「他想不斷的強大,唯有走出你的勢力範圍,才能在大勝邊軍之中,占據一席之地。」
「就依他吧。」
萬樹森直言道。
「若是如此。」
「我沒有意見。」
許元勝點了點頭。
「好。」
「那這件事回頭我在軍政處上過一下,想來問題不大,畢竟一座行省容納你們兩家,是要分出去一家了。」
「至於五座船塢,到時候單獨劃出一片區域,熊鯤想來不會介意。」
萬樹森點了點頭。
「聽老師的。」許元勝點了點頭。
「接下來你是怎麼打算的?」萬樹森正色道。
「糧食豐收在即,不易再戰。」
「也必須休養生息。」
「哪怕北地偽朝廷主動挑起戰爭,我方也最好依防禦為主。」
「不能因為眼前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此次安排,不但要通曉諸邊軍重鎮,最好也要告知民眾。」
「民眾禁不住連番的戰死了。」
許元勝前所未有的鄭重道。
「底層民眾,確實求戰之心蓬勃。」
「都想一鼓作氣打入北地,解放了京城,驅逐了蠻國。」
「是時候把這股浮躁的風氣,給壓下來了。」
「北地偽朝廷不是紙老虎,我們的將士也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萬樹森點了點頭。
在萬府吃過午飯。
許元勝才是回到了在中都的府邸里。
「大人,戶部送來了銀兩,足足九千萬兩。」
「全部是現銀。」
侯坤低聲道。
「是要給現銀的,要不然銀票,在西川行省想支出來這麼多銀子也做不到。」
「立即派兵送往青州府。」
許元勝點了點頭道。
「是!」侯坤恭敬道。
中午稍休息一會後,許元勝就在書房裡開始著手對這九千萬兩銀子的使用上,做出了安排。
戰死撫恤,有朝廷全盤處理。
他也不打算再拔高撫恤。
畢竟戰爭是持久的。
等到了第二日一大早。
許元勝再次參加了軍政處會議。
萬樹森公布了船塢的分配,以及熊鯤提議去江北行省的事。
大家都沒有意見。
在場的向天雷,候光耀和海無涯都是獨占一座行省,唯獨許元勝和熊鯤在一座西川行省內。
是時候分開了。
這對熊鯤是挑戰也是機會。
江北行省之富裕僅次於江南行省,而且離宋家很近,未來不管是糧食還是精鐵,都能及時做到補充。
臨近北地,也能時刻保持戰力的警覺性。
大家都曉得,此刻的南方已經處於後方,大戰的機會不多了,若是有,也只是大荒國了。
會議結束。
各方就開始就回到所屬地盤。
等許元勝回到青州府的時候,已是下午。
「元勝。」張方平親自在城門口迎接。
「最近又勞兄長辛苦了。」許元勝拱了拱手。
城門口還有負責迎接的民眾,皆是紛紛的跪迎。
「諸位都起來吧。」
許元勝上前先是扶起幾位老人,然後就示意其他人也都起來吧。
民眾的熱忱,溢於臉上。
許元勝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連番大戰,害的他們的兒子,父親和相公命喪戰場,成就了他的赫赫威名,但他也是有愧的。
這不是銀子能夠彌補的。
稍後等民眾散了。
許元勝和張方平才一起去了府衙。
「你送來的銀子,已經收到了。」
「連府衙的銀庫都放不下,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銀子。」
「總算能為青州府以及周邊府城,做點實事了。」
張方平感觸道。
「兄長這是我寫的一些建議,你作為參考。」許元勝拿出昨日寫的,遞了過去。
「我現在就看看。」
「你先喝杯茶。」
張方平急忙接過來,就坐在椅子上低頭認真看去。
許元勝喝著茶,望著府衙四周,和過去一樣,只不過很多地方略顯陳舊了一些,連番大戰吃飯都顧不得,整個府衙快速運轉。
很多事都擱置了。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
「元勝,你的這八條,寫得很好。」
「把我一些想的,和沒有想的,都寫出來了。」
「一,加大之前私塾,醫館的投入,這個毋庸置疑。」
「二,建設小工坊,抬高各類匠人和商戶的地位,並提供銀兩扶持做大做強,凡僱傭傷殘者,可酌情免收對應賦稅,也為大批傷兵提供了用武之地。」
「三,凡府衙掌控的店鋪以及物資,降低價格供應民眾,能夠大大的降低各行各業的生產成本。」
「四,凡從軍者,稅賦根據戰功進行減免,能夠極大的提高參軍入伍的積極性和奮戰之心,也能讓將士們心裡安定。」
「五,建立救濟堂,對於孤寡老人以及幼兒,有朝廷撫養。」
「六,提高官員以及差役等的俸祿以及所屬物資,高薪養廉,或許能有奇效。」
「七,建立軍械所,加大軍械的改進。」
「八,在軍屯制之外的城外民眾所屬區域,夏銀秋糧只取一成,取消所有稅賦,並在糧熟之季出銀依高價購入糧食,即能富民,也能讓朝廷掌控民生最根本的糧食。」
「這八條如果全部履行。」
「不出一年半載,朝廷富足,民眾富足啊。」
「有了這些銀子,確實能夠做到。」
張方平臉露喜色。
「任何一個政令的頒布,都會產生深遠的影響,要做就要做的足夠徹底,否則只會害了民眾。」許元勝點了點頭。
「看你的意思。」
「是不打算所有區域,都推進軍屯制?」
張方平又問道。
「軍屯制是特定時間下的不得已而為之。」
「是為了兵員足夠多。」
「但也扼殺了民眾的積極性,種田若是沒有重稅,也是一種好生計。」
「接下來,一部分軍屯制,一部分開始慢慢的放開,讓想要回去種田的民眾,可以回歸鄉下,在規定的區域裡,建立村落。」
許元勝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
「確實一些城外進入城的民眾,很多時候無所事事,起初還好,時間長了,精氣神反而不如城外的好。」
「看來,南方是真的要安定了。」
張方平也知道江北行省和宋家的事,那三座行省歸入南方朝廷,南方就是真正的大後方了。
大概率不會再受到戰亂影響。
「是要穩定了。」
「再打下去,家家戶戶可就沒有男丁了。」
許元勝點了點頭,渭河平原一戰讓青州府男丁減少,江北行省一戰,也讓周邊四府死了不少人。
那些新兵多來自周邊四府。
接下里和張方平簡單聊了一下,以及熊鯤要離開西川行省的事,未來西川行省將會完全歸屬於青州府的統治。
張方平在青州府原地不動,硬生生權利再次拔高至一座行省之地。
「有時候我真想,做個縣令就行。」
「你嫂子,可沒少抱怨。」
張方平苦笑,大多數人接下來會閒下來,他估計要更忙了。
「改日我向嫂夫人賠禮謝罪。」許元勝笑著拱了拱手。
「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去家裡一醉方休。」
「終於安定了。」
「今日天大的事情,也要先放在一邊。」
張方平一拍大腿,站起身來就是拽著許元勝,不讓他走。
「行。」許元勝點頭應下。
等傍晚的時候,兩人就去了張方平之前住的院落,不大,明顯不符合他的身份了,但並沒有更換。
這頓飯張方平難得多喝了一些。
喝醉之後,挽著許元勝的胳膊,臉上留下了淚水,就連聲音都顯得哽咽了許多,足見其最近半年來的壓力之大。
「元勝。」
「北上解放京城,驅逐蠻國兵士。」
「是好事,是大事。」
「可結果也是為了讓民眾能有個安穩日子,你能上達軍政處,可要多說說,底層民眾太苦了,都是活生生的孩子啊。」
「就這麼戰死了,回來之後冷冰冰的一具殘破的身子。」
「這種傷痛,不是再生一個孩子就能解決的,是有生之年都難釋懷的痛啊。」
「待民眾穩定了。」
「待有強大的軍械了,足夠的戰馬了,防禦更強的戰甲,待一個個兵士熟練戰陣,練就一身本事了,再打也不遲……。」
「能少死一人,就少死一人。」
……
張方平攥著許元勝的胳膊,講了很多,最後講著講著直接睡著了。
許元勝輕嘆一聲,扶著張方平去了榻上後。
在嫂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抱怨不能喝還喝這麼多的聲音中,他先離開了。
「大人!」侯坤低聲道。
「去見見顧晚舟。」許元勝看了一眼天色,有些晚了,就沒去方柔和趙婉兒那邊,上次回來也沒有去見顧晚舟。
對於那個溫婉的女子,也時常寫信過來。
大多數時候,他都沒有時間回復。
至於趙梅母女倆,倒也許久沒見,不過王靈兒倒是會偶爾來信,青澀的文字間透著獨有少女般的思念。
現在真正閒下來,才想到好多人好久沒見了。
許元勝自嘲一笑,看來張方平夫婦的那一幕,讓自己閒下來的心,也想有所慰藉了。
「是!」侯坤點了點頭,招了招手,有人牽著戰馬來了。
「走著去。」許元勝解開了一些領口,難得喝這麼多。
一路上再次看到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青州府城。
很多人都臉上洋溢著喜色。
應該也知道了,打了勝仗的事了。
「趁著這段時間。」
「你自己也成個家。」
許元勝說道。
「這……。」侯坤微微尷尬,但也悶悶的點了點頭。
「成了家,心才能穩下來。」許元勝低聲道,是對侯坤說,也更像是對自己說。
他在這個地方,開始安穩了下來。
很多時候他都以為,自己本就是這裡的人了。
等到了顧晚舟那裡。
顧晚舟十分開心,連同身邊的三個丫鬟也滿臉喜色,急忙張羅著戒酒茶和洗澡水。
都說久別似新婚,伺候上倍加用心。
許元勝妥妥的感受到了。
只是有些費腰子。
深夜後,一身雪白的顧晚舟靠在許元勝身邊,揮手讓伺候過的三個丫鬟離開,她才有機會獨享眼前這個男人。
等到早上時。
許元勝感覺胳膊被緊緊的挽著,低頭看著身邊還在熟睡的顧晚舟,這是怕自己走了。
「老爺你醒了。」顧晚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你再多睡會。」許元勝笑了笑,換來的則是顧晚舟主動的貼過來,她這麼溫婉知書達理的女子,倒是難得也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