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時，這是一日之間最為疲憊的時刻。
哪怕這處汗庭所在駐守的兵士，也是如此。
這個時候從遠處趕來的大勝騎兵已經緩慢的靠近。
許元勝看著這處久違之地。
「可惜了。」
「汗庭果然遷移了。」
許元勝還抱著一些希望，但看到這裡和之前相比，人少了太多，大量的帳篷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駐紮的只剩下一些兵營。
還有不遠處矗立著的石廟，是蠻國信仰長生天所在。
「這裡地勢確實適合駐紮大軍。」
「不愧是蠻國汗庭所在，視野開闊，居高臨下，可以俯瞰周邊一切的動靜，若是再配上瞭望塔，那效果就更好了。」
熊鯤目視四周。
一旁的向天雷也點了點頭，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蠻國的汗庭所在。
「像這樣的位置。」
「在蠻國境內有不少，有時候蠻國進攻我們大勝的時候，汗庭還會往前推進，在我們第一道防線處，汗庭也曾駐紮過。」
「不過此處，算是他們最重要的駐紮地，因為這裡是蠻國真正的腹地，也是他們的信仰，長生天所在。」
「這也是對方還駐兵的原因。」
「此地對他們而言，也至關重要。」
薛泰華沉聲道。
「拿下此地。」
「官路司已經嗷嗷待哺了，此地距離第二道防線只是五十里，今日他們就能把官道鋪設在此地。」
許元勝指了指前方。
眾將領皆是眸光內透著昂揚之色。
雖說沒有火炮護持左右。
但戰爭推進下來，大勝騎兵是越打越是強大，在他們心裡對於蠻國騎兵無敵的印象，早就隨著三百里蠻國土地的占領，早已崩塌。
很快大軍分為幾個方位開始衝擊。
許元勝等人站在高處，目視著這一切。
這無疑也是一場練兵。
蠻國騎兵在此地駐紮的人數，堪堪十萬騎兵。
而這次大勝方面圍剿他們的騎兵達十三萬之眾。
「記得派人巡視四周。」
許元勝對身邊的侯坤道。
「大人放心。」侯坤點了點頭，從一旁拿起了一件外袍，打算幫許元勝披上。
天氣已冷，又趕上黎明。
許元勝擺了擺手，這點冷不算什麼。
不過這一戰過後。
天寒地凍，若無必勝把握，戰爭會越來越少。
因為天冷開戰，意味著傷亡會大大增加，需要的食物也會更多。
不遠處的戰爭已經打響。
此刻還在後方的步兵也加快趕過來。
他們中有護持火炮一方的兩萬騎兵。
沒有官道加持。
五十里的距離，足以讓他們走上大半天。
「騎兵越來越厲害了。」
「照這樣打下去。」
「怕是我們火炮軍只能搞搞城防，壯壯聲勢了。」
此刻騎在戰馬上的許大牛苦笑道。
一旁穿著重甲的赫然是許大彪，負責重步兵。
「這才是剛剛開始。」
「我們半個月之前剛剛重創了敵軍，對方留在五十里之外的必然不是精兵。」
「此次權當練兵一戰。」
「越往深處打，蠻國的生存空間越小，到時候蠻兵的反抗就會更加強烈。」
「到時候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都要上一線戰場的。」
「火炮軍的用處，會更大。」
「你小子就等著名揚天下，咱們青山村的族譜上，都要單獨給你開一頁。」
許大彪呵呵一笑。
「大彪叔你就別打趣我了。」
「我都沒有機會上一線拼殺，真有那功勞，我可不敢領。」
「若非跟著元勝大哥，我估計在鄉下埋頭刨地的。」
許大牛當即道。
「是啊！」
「若非元勝，我等的苦日子，一年年，一代代，何時是個頭，都不知道的。」
「哪有此刻的風光。」
「說起青州府，青山縣，青山村，此刻天下何人不知。」
許大彪當即肅穆道。
「大彪叔。」
「若是今年過年不回家的話，我想把爺爺接過來。」
「他老人家要是看到這片土地，定然歡喜。」
「還有二牛。」
許大牛突然道。
許大彪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將士們，也是鄉親們。
雖說境內北地的新兵替換了大批的老兵。
但青山縣所屬的老兵，都放棄了回家的機會，選擇留在了前線。
打仗。
宗族，鄉親，怎麼能走？
很快就聽到了遠處廝殺聲。
「加快點速度。」
「說不定還能趕上。」
許大彪眼前一亮。
「火炮間距拉開。」
「裝炮彈的戰車，離遠一些，注意安全。」
「第一隊二十門火炮，先跑起來。」
許大牛喊道。
先過去二十門，若是趕上機會，再炮轟一次汗庭，也是幸事。
很快大軍加快了速度。
特別護持步兵的兩萬騎兵，此刻更是按耐不住的頻頻抽打戰馬，希望趕上最後一波戰事。
此刻離這處汗庭駐地兩百里開外的地方。
是蠻國另外一處汗庭所在。
格勒布代鐵木斬龍處理蠻國一切事宜，聽聞了下面人的急報。
「大勝欺人太甚啊。」
「欺人太甚啊。」
格勒布差點一口血氣的吐出來，再次丟掉了兩百多里的土地，還損失了三十多萬精兵，此刻更是把汗庭一處駐地都給丟了。
這是讓他死啊。
就連旁邊一些大汗親兵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太對，那是一種懷疑他是奸細的眼神。
格勒布自嘲。
一個奸細若是能做到自己這個位置，那也是夠名揚千古了吧。
很快外面響起了一陣陣喧囂聲。
其中還有不少王子們的怒罵聲。
「我早就說了，格勒布不可信。」
「這個傢伙執掌汗庭一個多月時間，我們就丟了兩百多里的土地，這是蠻國立國之初，就從未有過之事。」
「現在大汗不在，蠻國應該有蠻人來掌控。」
……
「我蠻國出了天底下最大的奸細，這種事連周邊附庸國都議論紛紛了，都在強烈申訴，要把格勒布正法，否則他們就要撤兵了。」
「必須殺了格勒布。」
「這是大勝幾十年來最大的計劃，他肯定是大勝的奸細，就是為了等待這麼一個機會。」
外面的議論聲紛紛響起，還有推搡著要進入大帳內的動靜。
還好外面的親兵，恪守職責。
格勒布知道若是再不出去，怕是軍心就散了。
他咬了咬牙走了出去。
就看到大帳之外，聚集了不少蠻國將領以及一些部落的族長，還有一些蠻國附庸國的人。
最能鬧事的反倒是前任大汗的兒子們。
「大汗很快就回來了。」
「失土之責，到時候我會向大汗請罪。」
「但現在我們必須穩住軍心，否則大勝方面肯定會抓住此次機會，在冬季來臨，再打一場大仗。」
格勒布沉聲道。
「打不打仗，先不說。」
「格勒布，你自己承認有失土之責。」
「這失土之責，在大勝是屬於什麼罪，你應該很清楚吧。」
忽然一個王子眸光內透著怨毒。
他是四王子，他的親哥哥是蠻國大王子，在鐵木斬龍掌權之後被秘密處死，肯定少不了格勒布的攛掇。
「按照我蠻國律法。」
「失土也是死罪。」
「在大勝，我記得失土之責，至少要抄家滅族。」
旁邊的人立即嚷嚷道。
「若是換成你們。」
「半個月前那一戰，你們怎麼打？」
「巴圖和阿爾泰陽奉陰違，害我蠻國失去了一舉奪下大勝火炮的機會，害我蠻國將士戰死達三十萬。」
「這也是我的罪嗎？」
格勒布怒道，娘的，都想弄死自己。
老子說一聲失土之責，你們真當真了。
「格勒布你是什麼意思？」
「是說我族，沒有盡心殺敵？」
「你私下裡派兵從西線進攻，知會我了嗎？」
「我蠻國和大勝血海深仇，你說我陽奉陰違，大勝難道也配合我等不成？」
這個時候巴圖從不遠處走過來沉聲道。
一旁的阿爾泰也走了出來。
這兩個王族的族長，外加上南院大王和東院大王的身份，在場內除非鐵木斬龍回來，否則哪怕掌事的格勒布，也是要商量著來，也不敢直接命令。
「等大汗回來。」
「一切自有定數。」
格勒布沉聲道。
「說起大汗。」
「大汗為何遲遲沒有回來，難道是你私下裡向大勝透露了消息。」
「致使大汗，在蠻國之外遇險了？」
巴圖突然開口道。
「你胡說。」格勒布頓時毛骨悚然，媽的，若是這個也賴在他的身上，那就真的麻煩大了。
不過巴圖的話，頓時讓周邊蠻國王子們以及將領們，臉色一變。
「殺了格勒布。」
「還我大汗的命。」
「這格勒布處心積慮，從上次大勝火炮轟擊汗庭開始，當時的汗庭防禦就是他部署的。」
「這一切一切的，肯定都和他脫不了關係。」
四王子大喊道。
在場的人忽然看向格勒布的眼神都不太對了，死了三十多萬蠻國將士，如此之眾的人命，有不少是他們的族人。
再加上汗庭駐地被占。
在場的人早就對格勒布，有了很大意見。
「我來說兩句。」
忽然一道老邁的聲音響起。
就看到鐵木一族的那位族老來了。
巴圖蹙眉，不過卻還是躬身行禮。
在場的人都紛紛行禮。
這位老人哪怕是鐵木斬龍，也不敢輕視，也就是因為這位老人，鐵木一族才能擰成一股力支持坐在黃金王座上的任何一個鐵木姓氏的大汗。
「大汗前往大勝境內。」
「此事和我議過。」
「和格勒布沒有關係。」
「至於失土之責，怎麼定性，需要大汗回來再議。」
「但在我看來。」
「我族損失三十多將士，大量的土地，大勝難道就毫髮無損嗎？」
「他們也死了人。」
「他們的戰線也拉長了近三百里。」
「只要我們能打贏。」
「大勝富饒的土地，要多少就有多少。」
「眼下這些戰損和土地，只不過是這場大戰的開胃菜罷了。」
「大勝那等龐然大物。」
「我們蠻國和其打了太多年了。」
「雖勝多敗少，但歷代蠻國大汗從未輕視過。」
「就連當初我蠻國入了大勝北地，但離拿下整個大勝還遠著的。」
「這是鐵木塵大汗親口所說。」
「現在大勝真正的覺醒了，變得強大了。」
「我們就要鄭重對待。」
「因為稍有不慎，大勝那龐大的人口和物力，是能讓我們蠻國滅族的。」
「你們有時間在這裡推卸責任，互相內訌，還不如想想怎麼打贏下一場，怎麼保全自己的族群和放牧之地。」
「天冷了。」
「再往北，不需要大勝出手，我們的族人和牛羊就要死傷慘重。」
鐵木族老沉聲道。
「但格勒布若是大勝奸細，我們努力有什麼用？」突然一道明顯壓低了些許的聲音在人群里響起。
在場的人也都蹙眉，透著不滿的看向格勒布。
不少人內心清楚，和大勝開戰，特別對方那威力兇猛的火炮，換成誰去，都要死傷不少。
不能全怪格勒布。
但是他們的驕傲和自信，還是不想承認自己的無能，那失敗總要找個人來推卸。
格勒布，無疑是最適合。
「格勒布不是奸細。」
「他非大勝人，他的祖上是大勝前朝的皇族，為了復仇他把祖宗墳墓都遷入了蠻國。」
「他比我們更恨大勝。」
「何況打贏大勝，未來入駐大勝，格勒布會代替我蠻國執掌大勝一部分皇權。」
「他比你們任何人，都想滅了大勝。」
鐵木族老沉吟後，突然開口道。
在場的人頓時譁然，關于格勒布的真實身份，其實知道的人並不多。
格勒布咬了咬牙，沒有反駁，內心只是感覺無比的屈辱，復國竟然要藉助外族之手。
不過在場的蠻國眾人倒是沒再懷疑格勒布是奸細。
只不過看向格勒布的眼神，更透著玩味。
原來堂堂的大司馬，竟是被大勝趕出來的喪家之犬，連祖宗都遷到了蠻國境內，這蠻國的土地竟然埋了大勝前朝的皇帝。
看來我蠻國土地，果然是天命之所在。
連大勝那塊富饒土地曾經的主宰，都選擇了蠻國的土地下葬。
「格勒布，接下來蠻國用兵需謹慎。」
「若遇大事，可同巴圖和阿爾泰商量著來。」
「一切等大汗回來，再說。」
鐵木族老平靜道。
「族老的話，在下記住了。」格勒布臉色難看的點了點頭，知道這是對方的敲打，他並非維護自己，而是維護鐵木斬龍這個大汗。
「都散了吧。」
「吩咐下去，加派人手，提防大勝兵馬。」
「切勿再讓大勝兵馬，得以長驅直入。」
「我蠻國八百里縱深，再往後退，可就沒有活路了。」
「也請諸位謹記，你們是長生天的子孫。」
鐵木族老沉聲道，目光最後定格在巴圖和阿爾泰身上。
「是！」巴圖和阿爾泰皆是拱了拱身，兩人相視一眼，知道有些事瞞不過這位老人的眼。
不過心底也略微放心。
看來為了大勢，上次一戰的事，不會繼續追究了。
等人都散去後。
鐵木族老看了一眼格勒布，就是直接走進了他的大帳里。
格勒布蹙眉，但還是跟著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