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達索命！」
黑影射出一發綠光。
那是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屍體嗎？
修長的四肢攤開著，他躺在地上呆呆地望向天空，再也不會動了。
好像隨著塞德里克的死去，一切都被凍結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碾碎成粉末，從遠處傳來一對夫婦的哭喊。
「閃開！都閃開！那是我的孩子······」
塞拉菲納感到心臟處傳來針扎般的痛感，在即將被噩夢淹死的瞬間驚醒過來。
她正坐在一列深紅色的蒸汽火車上，這是開往第六學年的霍格沃茨特快，窗邊是飛速流過的綠野和農田，這是一間僅她一人的車廂，只有急切的呼吸聲從她的胸腔中震出，聽起來就像是個剛爬上岸的溺水者。
自從親眼見到決賽夜晚上空出現黑魔標記，她就一直在做噩夢，每晚都會被不同的夢境驚醒，絕望和孤獨宛如陰濕的湖水淋滿她的身心，但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夢見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塞德里克。塞德里克在哪裡？
塞拉菲納再也無法忍受，眼睛漸漸起了一片潮濕的水霧，片刻後，她埋在桌子上，沉默無聲地嚎啕大哭起來。
她不敢去找他，甚至都不敢站起來。
先後兩聲「啪」 ，只不過後一聲明顯要重一些，因為拉開門的人被眼前的情形給嚇了一跳。
剛結束級長巡邏的塞德里克不知所措地站在正俯身趴在桌子上的少女旁邊，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有些不敢相信從下方傳來的細弱的抽泣聲。
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敢說已經記不起來上次見到塞拉菲納哭是什麼時候了，又或許他根本就沒見過她哭，無論是被萊斯利虐待、還是在孤兒院或者斯萊特林備受針對的時候，種種理應為之流淚的時刻，她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塞拉菲納現在又是為了什麼而哭？
她猛地抬起頭，滿臉淚水地緊緊抱住了他，動作用力到仿佛下一秒他就會消失在她的雙臂之間，用前所未有的哭腔顫抖著叫出他的名字，聽起來簡直就像她的眼淚正在為他而流似的。
塞德里克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覺得自己的心臟都沾滿了她的眼淚，變得又濕又沉。
「嘿，塞拉菲納，」他先是安撫地摸摸那正埋在自己袍子上的腦袋，然後輕輕捧起那張被淚水打濕的蒼白臉頰，蹲下身好讓她看清自己。
「別哭，我就在這裡，塞德里克就在這裡，他哪裡都沒有去，他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好嗎？」
「這句話直到我們都一百多歲了也不會變。」
「不是八十多歲嗎？」
塞拉菲納破涕為笑，她同樣想起了他們在童年時的約定。
「人生在世總得敢想些，這樣才有夢可做，不是嗎。」塞德里克為了逗她開心，沖她做了個鬼臉。
「我們都會長命百歲的。」
他坐回到塞拉菲納旁邊，好讓仍舊渾身顫抖的少女靠在自己肩上，把紙巾盒推過來，溫柔地看著她。
塞拉菲納漸漸平靜下來，放開了他的手，轉頭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一雙水霧瀰漫的鮮紅眼睛，波光流轉著，仿佛一顆裸露在外的心臟，這讓她看起來簡直脆弱不堪。
塞拉菲納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開始覺得有些羞慚起來，因為剛才不管不顧的失態大哭。
她決定去用涼水洗把臉。
「我去巡邏了，」塞拉菲納站起身，打算趕快從車廂里消失，但她的長袍被拽住了。
「你不是已經巡過了嗎？」
背後傳來一道含笑的聲音，塞德里克對她愛逞強的個性再了解不過了，還沒等到回答，就放開了她。
「那些新生是挺能鬧騰的。去吧，斯萊特林的級長大人，可千萬別讓他們把車頂給掀翻了。」
*
塞拉菲納大步穿行在過道中，試圖想像了一下斯內普掂量過十二個O的分量後、不得不把這枚徽章塞進她的信封時的表情，不禁有些想笑。
平心而論，她是不樂意應付這些瑣碎差事的，但一想到以後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借巡邏之名夜遊，心態就放寬不少。
塞拉菲納目不斜視地穿過一群看起來像是韋斯萊雙子的有力競爭者的好苗子，拉開一間車廂的門，因為她看到一對詭異的組合正坐在裡面。
「芙洛拉？怎麼不去找你的哥哥們？」
她反手關上門，走到女孩面前，順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警告地瞪了西奧多一眼，後者回給她一個無辜的眼神，用口型說：「不是我，她自己過來的。」
「我只是想去買一瓶南瓜汁，然後就看到了西奧多，我只是想和他說說話。」
紅髮女孩揚起一張無憂無慮的笑臉，將手裡的南瓜汁分過來一瓶。
「哦，謝謝你，不用了，」塞拉菲納再次吃驚於這小姑娘的自來熟，思考如何開口，沒想到她卻徑直跳下座位，衝著手裡還捧著一本書的西奧多招招手。
「那我就不再繼續打擾你了，霍格沃茨見，西奧！」
「塞菲，我能和你聊會嗎？」
女孩挽過她的手，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
*
「你的家人都在格蘭芬多，你為什麼會想去斯萊特林？」
塞拉菲納倚在過道的牆壁上，第一次開始正視起眼前這身穿舊袍子、紅頭髮、滿臉雀斑的姑娘，她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個韋斯萊，卻又不是。
「我的爸爸是一個巫師，他身體不好，很早就過世了，是我媽媽養大了我，我一直以為自己和她一樣，就是個普通人，但我卻收到了貓頭鷹的信，說我是個女巫，媽媽才肯告訴我真相，她很傷心，不情願讓我離開。」
「但是她很愛我，尊重我的決定，還為我去聯繫上了韋斯萊先生，讓我去陋居過暑假，看世界盃。」
「這群突然闖進我的世界的、會魔法的家人們都是些很好的人，還有赫敏和哈利，我大概能從他們的身上猜出來，你說的『徹頭徹尾的格蘭芬多』是什麼意思。」
「我不太懂這些學院都有什麼區別，哈利對我說，是有一個分院帽，對嗎？」
「他告訴我，那雖然是頂破破爛爛的帽子，但是裡面藏著一個智慧的靈魂，由它來負責評判，同時也願意去傾聽我們這些還懵懂幼稚的孩子的心聲。」
「但是我遇見了兩個很有意思的斯萊特林，我非常好奇和憧憬他們。」
「我有一種預感，只有斯萊特林才能幫助我······」
芙洛拉停頓片刻，臉上浮現出一種困惑的神情。
或許未來之類的話題對這個年僅十一歲的姑娘來說還為時尚早， 但毫無疑問，她已經比自己的同齡人更早接到了來自命運的禮物，只是它的標籤被撕掉了，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她就會償還這份代價。
「在韋斯萊之前，我想先成為的是芙洛拉。」
女孩靜靜地微笑起來，不斷前行的列車穿過隧道，又駛進荒野，光影變幻，她的雙眼始終明亮，如同北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