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收下金葉子,笑著說「先前逍遙王不是把您撞傷,又跟您道歉了嘛,您大概也知道那位爺的脾氣。聖上知道後覺得您能讓那位爺道歉,必有過人之處,恰好您進宮,便想見見您。」
顧玉心裡霎時崩潰,又是逍遙王!她能有什麼過人之處!
這件事情她完全就是逍遙王的一個筏子罷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大概命里跟逍遙王犯沖,不然怎麼會每次遇見他都要平生事端。
懷揣著忐忑與憤憤不平的心情,顧玉跟著小太監到了勤政殿。
只見殿門緊閉。隔著朱紅門閣,顧玉聽見裡面有議論聲傳來,她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似乎是發生了什麼科場舞弊案,江南舉子暴動。
這時福海走了出來,看到顧玉忙躬身道
「顧世子,實在不巧,接您的人剛走,江南那邊就來了急報,聖上現下正召見大臣們議事,怕是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不如您先回去,等事情了了,聖上再召,奴才到時親自去接您。」 ❅
顧玉心思一動,她想要提前蔭封,得做出點事來,讓聖上注意到她,這說不定是個機會。
顧玉忙對福海問道「福海公公,可是科舉出了什麼事?」
福海低頭沉吟一番,反正這事兒遲早會傳出去,此時也不妨賣顧玉一個好,便道
「是吶,江南那邊有一富戶請人冒名頂替自己去考試,鄉試榜出來後,又要殺之滅口,這頂替者死裡逃生,前去衙門投案,又牽扯出十幾個同考場捉刀者,光上榜的就有七八人。
江南士子集合數百人要討公道,正趕往京城,一路呼號鳴冤,要求徹查重考,從行學子越來越多,眼看壓不住了,浙州知府才上奏請罪。聖上正為此事發怒,還未商量出章程來。」
顧玉沉思幾息,對福海道「我這裡有些想法,或可有助於此事,麻煩公公替我向聖上通傳一聲。」
福海被顧玉這話弄得為難,道「世子,這,恐怕不合規矩。」
殿內傳來泛著聖上泛著隱怒的聲音
「此事歷經數日,江南士子都快到京城來了,你們毫無察覺,居然到現在還在互相推諉。」
這聲音讓福海忍不住哆嗦一下,顧玉見福海心生退意,趕忙道「雷霆雨露皆由我自行承擔,若真有助於此事,於您也是一件大功德。」
福海咬咬牙「請顧世子在此稍候,奴才找機會呈與聖上。」
說罷,福海又走了進去。
顧玉緩緩吐納著氣息,說不緊張是假的,聖上見她是因為逍遙王,大有抱著獵奇的目的,
現在她無意間聽到君臣議政,正如福海所說,她主動獻策極其不合規矩。
若是聖上不願見她,一個輕佻狂放的壞印象肯定種下了。
可若是願意召見,聽她一言,她自信自己的想法可行,聖上若是採納一二,就算是直接得了聖上的青眼,以後行事也會方便不少。
春寒料峭,顧玉卻是感覺自己背後緊張地出了冷汗。
不一會兒,顧玉見福海掀開帘子走了出來,忙上前一步,聽他說道「顧世子,聖上叫您進去。」
顧玉這才鬆了口氣,剛剛她一時腦熱,讓福海替自己通稟,一會兒功夫她也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過於心急莽撞,現在聖上願意見她,多少讓她安下半顆心。
顧玉笑著對福海道「多謝福海公公,有空到府里吃茶。」
福海公公是聖上眼前的紅人,跟接她過來的小太監不同,見慣了世面,不會輕易被錢財賄賂。
她這麼說是賣福海一個面子,日後福海若是有什麼需要,她也會竭力相助。
福海聽了果然喜笑顏開。
顧玉略略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跟著福海進殿,剛跨入殿門,一眾臣子齊齊回頭看她,她不由腳步一滯,穩了穩心神,重新抬步走上前去。
聖上高坐在上堂,看到顧玉一襲慘綠大袖羅衣,暗沉的勤政殿為之氣象一新。
她腳步平穩,就那麼走過那群臣子,跪下也如文竹般挺拔清秀,不見絲毫慌亂,說話亦不覺其卑微諂媚。
聖上這才明了貴妃曾提到她這個弟弟時,所說的俊雅是何等貼切。
先前顧玉請見貴妃的摺子他碰巧看到了,想到當年宮變時,鎮國公顧鈞益把他護在身後的恩情。
再加上前段時日顧玉跟君澤撞車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他便想見見這個孩子。
如今一瞧,與她父親鎮國公倒是不同。
聖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顧玉,方才你在殿外說你有良策,不妨說說。」
顧玉聽見一大臣小聲嘀咕「我們在這裡討論半天,挨了聖上訓斥不說,反倒讓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這裡獻良策。」
另一個大臣道「呵,不知天高地厚。」
她手心捏了一把汗,開口道「卑下一點愚見,冀圖有用。」青年的嗓音帶著點沙啞,響在空曠的大殿上,還能聽出點回音。
聖上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
顧玉抿了抿唇,言簡意賅地將心中所想緩緩道來「卑下以為,與其將上京學子趕回江南,不如命沿途驛站好生接待,護送進京。」
此話一出,立即引起吏部一個大臣反駁「荒謬,讓他們進京,要在京中學子間也掀起躁亂麼?」
春日乾燥,顧玉的嘴唇乾裂,隨著她說話滲出血來,她更加三緘其口,道
「方才在殿外,已聽大人們說起,京中學子亦有互相舉報之事,那麼京中學子喧譁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問題。」
另一大臣冷冷說道「不知所謂,江南學子已成浩蕩之勢,派兵鎮壓遣返還來不及,若讓他們進京,再跟京都學子攪作一團,我大禹朝的科舉制度豈不成了笑話。」
這時,坐在上方的聖上陡然發火「鎮壓,虧你們說得出口,我大禹朝的軍隊是用來保家衛國的,不是用來向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亮出刀劍。
你們出身勛貴世家,身居高位,不能諒解寒門學子苦讀的艱辛也就罷了,竟然還敢說出鎮壓這種話來,怎麼?在你們這群酒囊飯袋眼裡,那些寒門學子都是反賊嗎?」
「聖上息怒。」殿內眾人俱都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