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水北謂之陽,山北水南謂之陰。
這確實是風水之道自古便有的箴言,因為華夏大地位於北半球,隨地球自轉,太陽東升西落,山是地形上的隆起,隨著日光照射,便會從斜角照過來,因此日光照山的陰影會落在山的南邊,而北邊則難以照射陽光。
因此,但凡居於高山上看時,山南受陽面,植物生長也更茂盛,這格局便是「陽」。與之相反時,山北面照射不到陽光,植物相對更稀疏,則為背陰面。同時,因為大江大河也多是自西向東流,流經時,河流南面更容易被水衝擊,北面則往往是河彎處,會形成凸起。
也正是如此,水流的陰陽與山脈,往往是正好相反的關係。則水北為陽,水南為陰。像今天有飛機,如果趕在某天晴朗,坐飛機在山脈間穿行,俯瞰大山河流走向,就會更容易理解這山水陰陽的格局。
人類一切風水之術,皆是效法自然而來,從日月的輪轉中而知陰陽更替,從山勢起伏開合中而知氣的起落,生滅之造化,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所以現今的風水術,幾乎都是從這自然而來,也是先有的形巒派,後來伴隨易學理論及數理的發展,才有了後來的理氣派。
只是無論是哪一派,雲生安說的,都是聞所未聞。但偏偏,又是有道理的。至少從易理的根本出發,這麼說是論的通的。
「你確定是十六卦?二陰二陽?人類歷史上就沒出現過十六卦的說法,你以為是看盜墓小說嗎?」林默有些惱怒,他幾乎以為雲生安在玩自己,語氣很不好。
八卦是三爻,陰爻陽爻這是基礎,三才以成,故為八卦。四爻就沒有意義了,屬於陰陽二爻堆而兩變,雖然也可以,但其實和八卦的意義是重複的,並不像某小說里的那樣,十六卦便會更准。
如果一定要說,就只能是誰在八卦之外,棄而不用,非要另立一套體系,單獨再搞一套更為繁複的十六卦出來。
就像是五筆打字和拼音打字一樣,是兩種體系,互相可以取代。但是對於本就複雜精奧的易學來說,就完全沒必要做這樣的事。
被林默突然的打斷和黑臉嚇了一跳,雲生安先是怔了下,隨後蔫了下來。「我、我真是學的這個,就是我師父傳的書里這麼寫,我也聽過八卦的說法,還以為這十六卦更厲害些……就沒多想。」
為什麼要發怒?林默深呼吸兩口氣,冷靜了下來。他明白自己其實不是發怒,而是震驚,突然得知一個超出常理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不接受而已。
這種憤怒,其實就相當於所有人都相信地球是宇宙的中心,突然有個老雜毛跑出來,告訴大家,你們錯了。太陽才是宇宙的中心,地球其實是圍繞著太陽轉的。
你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個老騙子,瞎扯而已。但要只是如此,也最多不理會而已。只有一種情況會勃然大怒,就是他說的看似荒誕,卻偏偏算地日運行時,比你算的更準時,你意識到他可能是對的,就反而會發怒。
既然是兩套體系,那為什麼另一套體系就不能存在呢?
好在林默也不是執拗的鑽牛角尖的人,重新恢復了正常的神情,對雲生安道。「抱歉,你說的確實太過出人意料。但仔細想想,你說的也有道理,你繼續說,不要理會我。」
居然會道歉?這次輪到雲生安震驚了。他活了這麼大,也許在風水之道的知識上不如林默,但他的人生閱歷是極為豐富的,知道林默這個年齡的年輕人,是不會認錯的,能這麼快就想明白,很不容易。
以前喊「上仙」,表面恭順,實則更多了幾分調侃譏諷。現在則真的尊重起來。
「上仙,我就不說那些其他了。就是您看,這些粗細的線條里,粗線條是寬闊的山脈,可以看做是陽爻,這裡細的線條可以看做是陰爻。」
雲生安在圖上比劃了下,這張圖上有粗略的京州市和成中市的位置,但是沒有比例尺,就算有大致方位也很難找到具體的位置。
要知道,這裡可是西部山區,離開了大城市,就是繁複蜿蜒的山脈。要想靠幾個人的力量,在這些山脈里找到一個可能荒廢,甚至被秘法封鎖的小村鎮,難於登天。
等從上到下數完,雲生安道。「這裡一共有六條粗細不均的山脈正在同一方位上,如果按照我師父書里的說法,這其實可以寫成一個卦出來。」
說著,雲生安寫了一個卦出來,正是一個山水蒙的蒙卦。
林默看了兩眼,道。「你怎麼這是六爻卦?按照你剛才的說法,如果是四爻十六卦的話,成卦的話,該是有二百五十六卦才對。」
雲生安伸出大拇指道。「我就知道上仙是跟我開玩笑,上仙博學多識,怎麼會不知道我說的十六卦?嘿嘿,您說的不錯,我學的就是二百五十六卦。我也不知道,為啥這裡只有六爻卦。」
聞言,林默有點要石化的意思。「還真有二百五十六卦?我只是隨口說說……」
「上仙又開玩笑,您要是不知道,隨口說說就能正好說准一個數字?」雲生安的表情明顯不信。
林默解釋道。「我倒也不是隨口說的,你不懂易學演化之規。陰陽二爻三才而成,是為八卦。八卦陰陽二變,則有六爻,六爻演盡卦象,便是周天六十四卦。其餘萬事,皆用這六十四卦便可演算,這也是易學的基礎。」
「只是,要按十六卦來說,同樣陰陽二變,自然是演出八個卦爻,這八個卦爻便有二百五十六種卦象,所以我說有二百五十六卦,本來只是調侃,沒想到你還真學過。」
看了眼地圖,林默道。「大概這山水蒙卦,不是你師父留下的,是龍四象當初為了布局藏拙這座石車村時候的布置,所以這裡還是用的六爻傳統卦象,倒是你師父這個二百五十六卦……」
林默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難道這世上還有一脈傳承,是與當今易學完全不同的傳承?而你師父就熟知這另一套易學體系?」
「不知可否,能把你師父的書借我一看?」林默實在好奇難耐,提出請求。
一直沉默不語的周玉清忽然道。「好像,我也聽過這二百五十六卦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