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4-08-17 06:40:47 作者: 許君三生
  片場裡,場務人員專注地看著最中間的演員們,燈光就位,攝影機就位。

  此刻,剛好演到盧凌第一次見到紫鳶的那場戲。

  夜上海的舞台上,光線搖晃,五彩斑斕,歌女們穿著旗袍,曲線玲瓏,凹凸有致。

  青媚和紫鳶兩個人,站在舞台上,輕輕搖動著腰肢,唱著婉轉的歌,而台下,則是那些有名有姓的軍閥們觀看,盧凌饒有興趣地看著,看著看著,他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右側的女孩身上。

  那是紫鳶。

  紫鳶容貌秀美,白紗遮住了她小半張臉,只露出她小巧白皙的下巴,清透乾淨的眼睛仿佛藏著很多故事一般,她的聲音軟甜,聽著便賞心悅目。

  盧凌的眼神太赤/裸,紫鳶當了這麼久歌女,對男人的意圖很快察覺,她躲避著男人熾熱的目光,神情隱約染了些慌亂。

  殊不知,這種藏躲和慌亂,引起了男人更大的興趣,盧凌直勾勾地望著紫鳶,眼神一瞬不瞬。

  他的眼神太直接,紫鳶旁邊的青媚都察覺到了,青媚側頭看了一眼紫鳶,目光中帶著羨慕,她紅唇輕勾,媚意橫生,纏綿的語調含情脈脈,下面所有的男人的目光瞬間都被青媚所吸引。

  只有盧凌,還在看著紫鳶。

  青媚眸中閃過不甘心。

  「過了!」導演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出來。

  阮知微鬆了口氣,這場戲終於演完了。

  這也是他們在這個片場的最後一場戲,之後的戲都要回北城的影視城演,也就是說,阮知微馬上就可以和沈宴天天見面了。

  「悅然,演得不錯。」導演夸道,安悅然的演技被導演說了很多次,這樣的誇獎很少見。

  安悅然笑笑,收下了導演難得的誇獎。

  下台的時候,安悅然和阮知微擦肩而過那刻,她卻用力地撞了下阮知微的肩膀。

  阮知微被撞得莫名,她回頭看向安悅然,安悅然輕飄飄一個眼神掃過來,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

  安悅然看阮知微的眼神,輕蔑而冷漠,甚至還隱約帶著剛才戲裡的不甘和嫉妒。

  ……可能是還從戲裡沒出來吧。

  阮知微心裡如是想。她和安悅然沒什麼過節,安悅然應該不至於針對她。

  在戲裡,青媚就很嫉妒紫鳶,即使後來紫鳶死去,青媚和盧凌在一起,甚至還有女二的出現,盧凌心中最愛的都是紫鳶,青媚也最嫉妒紫鳶。

  畢竟,沒人能爭得過死去的人。

  阮知微心裡還想著回北城見沈宴的事,沒再多想,劇組裡的場務人員都在收工,阮知微也從台上下來,準備去換服裝。

  她無意間一瞥,卻發現,台下的蘇御,竟也在看她。

  那個眼神,甚至和戲裡的盧凌的一樣直接。

  一瞬間,平日裡俊秀冷淡的蘇御似乎和戲裡桀驁狂妄的男人重合起來,讓阮知微心驚。

  意識到自己的眼神嚇到了阮知微,蘇御很快收斂了神情。

  他走到阮知微的身邊,開口:「抱歉,剛才還沒出戲。」

  「……」

  阮知微不由反省,是不是自己太不夠入戲了,為什麼他們一個兩個的情緒都這麼沉浸。

  「你的眼神和情緒很打動人,不論是類似這種的本色出演,還是之前演青媚的那場戲。」蘇御停頓一秒:「能看出來你在打磨演技,提升這麼快,有什麼訣竅麼?」

  哎?

  阮知微思索了會,好像真的有?

  阮知微不藏私,她認真道:「不知道對你來說有沒有用。我之前看過很多歷史故事,野史和正史都有,我看的時候經常會把自己代入。現在看的劇本里,無論什麼角色,其實都能在歷史上找到相似的人物,也就更容易找到情感共鳴。」

  蘇御默了會。

  這個訣竅,不是通用的。

  現在演員很少能沉心靜氣演戲,蘇御自己有心走實力派演員路線,也都很難去打磨,經紀人給他排的通告太多,他一天只睡4個小時,還覺得時間不夠用。更何況去看歷史故事。

  蘇御沒再說什麼,只是道:「好,謝謝。北城見。」

  「恩,北城見。」阮知微應道。

  肖蒙蒙在一旁等阮知微半天了,看阮知微終於結束和蘇御的聊天,這才把阮知微拉過來:「你和蘇御聊什麼呢?」


  阮知微想了想:「……演技?」

  「……」肖蒙蒙無語中還帶著點失望。

  阮知微不讓肖蒙蒙開自己和蘇御的玩笑,肖蒙蒙也不敢亂開,但是肖蒙蒙是真覺得,最近蘇御真的和阮知微走得太近了,近到劇組裡的人都用曖昧的目光打量他倆了。

  安悅然最近對阮知微也格外不友好,之前安悅然根本不把阮知微這種新人放在眼裡,連為難都覺得掉價,但現在,安悅然開始有意無意地對阮知微擺臉色了。

  也就阮知微遲鈍,感覺不到吧。

  想到這裡,肖蒙蒙嘆了口氣,有時候肖蒙蒙覺得阮知微這種人不適合娛樂圈,娛樂圈太髒,而她太乾淨;但每次看阮知微演戲、鑽研劇本的時候,肖蒙蒙又覺得,只有阮知微這樣的演員多起來,娛樂圈亂象才能改一改。

  「為什麼嘆氣?有什麼事嗎?」阮知微問。

  「沒事,」肖蒙蒙都憐愛阮知微了,阮知微這樣的人真應該被好好呵護:「我好奇你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了,說實話,如果我是男人,而你是我女朋友,我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含在嘴裡怕化了那種,不讓你見到這世間一切黑暗和髒污。」

  說起這個,阮知微的眸色難免黯淡了些。

  沈宴對她……大概是相反的吧。

  在這時,安悅然的助理走過來,沖淡了阮知微的情緒,她開口:「微微姐,幫我個忙唄,這衣服幫我拿一下,我一會過來取。」

  「好。」

  等安悅然的小助理走了後,肖蒙蒙不由撇嘴:「你覺不覺得,她最近讓你幫忙的事有點多?怎麼什麼都讓你幫忙?」

  「都是小忙。」阮知微不在意道。

  「……行吧。」

  肖蒙蒙再次在心裡感慨阮知微的人美心善,她真心希望,阮知微喜歡的那個人,能對阮知微很好很好。

  因為阮知微值得。

  *

  因為北城影視城的場地還被別的劇組占用,導演給劇組的演員們放了兩天假,允許大家休息兩天。

  當阮知微的飛機降落到北城時,她關了飛行模式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沈宴打電話。

  沈宴這回接的很及時:「微微?」

  「恩,我回北城了。」

  他似乎並不意外:「我讓助理去接你,還是在金檀別墅。」

  「好。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沈宴聲音帶笑:「微微回來了,我當然要早點回去,不會太晚的。」

  「好的。」阮知微語調上揚,音調里藏著她的歡喜。

  沈宴的房產多,豪車也多,他最出名的車牌號是北A88888,只要這個車牌出現,大家就知道是他。

  但是他接阮知微的車,是與他高調作風截然相反的車——輝騰,傳說中長得像大眾一樣的豪車。

  用這輛車接阮知微,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而金檀別墅,也是他名下最沒有存在感的、位於開發區的別墅。

  所以每次阮知微坐在這輛車裡,被送往金檀別墅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樣。

  金檀別墅坐落於北江區,是北城最近剛興起的開發區,因為遠離城市,環境也格外好,空氣清新,噴泉在草地上噴著晶亮的泉水,芳草茂盛。

  阮知微熟門熟路地進到別墅里,阿姨正在廚房裡忙碌,聽到聲音,阿姨探出頭來,笑開了花:「宴哥兒說今晚會來這,原來是微微回來了啊。」

  「恩,阿姨好。」阮知微看到阿姨手上拿著新鮮的蔬菜,頓了下:「阿姨,晚上我來做飯吧,我做點他愛吃的。」

  「好好,那你來吧,你也別太辛苦,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啊。」阿姨和善道。

  「好的,謝謝阿姨。」

  說做就做,阮知微換好了衣服後便開始在廚房忙碌,沈宴喜歡吃清淡一些的,木耳炒黃瓜、雞蛋炒西紅柿……大概是外面大魚大肉吃慣了,他在家裡更偏愛家常小菜。

  但他又很龜毛,雞蛋要滑而不膩的,木耳要口感清爽的……家常菜誰都會做,但做得想合他心意卻不容易。

  冰箱裡食材豐富,阮知微繫著圍裙,把火候、鹽的量都考慮得周全,她時不時地用手將鬢間的碎發挽到耳後,模樣賢良而溫柔。


  飯做好已經快6點了,阮知微還去房間裡補了個淡妝,女為悅己者容,她在鏡子裡看著滿眼期待的自己,只覺得羞澀。

  然而,等到了6點半,沈宴還沒回來的動靜。

  阮知微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他沒接,直接掛了電話,發過來一條消息:「臨時有應酬。」

  也沒說會應酬多久。

  阮知微不想打擾他,只好耐心地等待,7點、8點、9點、10點……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她做好的菜都涼了,阿姨也下班了,沈宴還是沒有回來。

  算了。

  阮知微放棄等他了。

  她把精心準備的淡妝都卸掉,只在門邊留了一盞燈,躺在床上,閉上眼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她好像睡著了,又好像沒睡著,迷迷糊糊間,微涼的身軀驀地從後面摟住她,一個吻落在了她的後頸上。

  那吻還泛著夜的冷。

  阮知微清醒了大半,她抓住沈宴在她肌膚上遊走的手,語氣裡帶著困意:「你回來了?」

  「恩。」沈宴的聲音有點啞,說話間還有酒氣,呼吸噴在她頸上,酥酥麻麻的。

  不對,除了酒氣,還有女人的香水味,這香水味阮知微很熟悉,是YSL的黑鴉片,安悅然很喜歡這款香水,經常會噴,肖蒙蒙沒事便會和阮知微吐槽這香味過於甜膩。

  可能是晚上的等待太委屈,阮知微急了,她霍地轉過身看向他:「沈宴,你沒有別的女人吧?你知道我的底線的。」

  一段感情不可能是平等的,愛的多的人總要付出的更多,她願意做多付出的那個,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容忍背叛。

  沈宴的動作停下了,許久沒說話。

  黑暗裡,他沒有開燈,因此,他的輕嗤聲也聽得分外明顯:「這就沒意思了吧,我們之間,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阮知微自知失言,沈宴不喜歡太咄咄逼人的人,他喜歡她的乖巧懂事,他之前也說過應酬都是逢場作戲,她再追問只會讓他覺得束縛。

  「對不起。」阮知微低低道了歉。

  「算了,原諒你了。」沈宴沒太把這件事當回事,許久沒見,她的香甜一如從前,沈宴扳過她的臉,在夜色中覆身而上,深深攫取著她的味道。

  阮知微垂下眸子,任他作為,她睫毛划過他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掀起欲/望的海。

  浮浮沉沉間,阮知微逐漸沉浸,她咬著唇不想叫出聲,剛才盤踞在心頭的不愉快似乎也隨著這場情/事消失了。

  「明天讓阿姨給你做木瓜牛奶。」沈宴的聲音啞得厲害。

  低低的磁沉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她的耳朵都麻了半邊。

  「……嗯?」她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分出心神,小小的問了聲。

  「瘦了,補補。」

  他笑得有點壞。

  阮知微立刻不說話了,沈宴眉梢輕挑,即使黑暗中他看不清阮知微的臉,他也能想像到她的臉色有多嬌艷。

  ……

  沈宴的欲/望不算小,折騰了她很久。

  渾渾噩噩間,阮知微恍然想到,別人說,性/愛不分家,好像是有道理的。

  只有在做的時候,他繾綣地叫她名字,他和她負距離糾纏時,她才覺得——

  她是被他深愛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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