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4-08-17 06:40:48 作者: 許君三生
  肖蒙蒙昨晚下午沒戲份,沒來劇組,是第二天才聽說這件事。

  阮知微的胳膊處還貼著膏藥,她安靜地看劇本,即使化了妝,臉色也有些蒼白,肖蒙蒙看著就覺得心疼。

  剛好安悅然的小助理從她們面前路過,肖蒙蒙一看見小助理,聲音立刻大了起來:「微微,我和你說哈,我昨晚看了《動物世界》,剛好看的狼,看的吧,還是白眼狼。我給你讀讀百度百科對白眼狼的定義,白眼是沒眼珠的意思,瞎眼,沒人性。白眼狼呢,就是形容那些恩將仇報、忘恩負義的人。是最壞的一種狼。」

  肖蒙蒙的語調陰陽怪氣,內涵誰明明白白。

  小助理都不敢回頭看她倆,畏畏縮縮地飛快離開了。

  其實小助理也有點後悔,昨天下午那場戲她全程觀看的,她也沒想到安悅然能這麼狠,昨天阮知微摔了一次又一次,她最後都看不下去了。

  當時小助理只是怪阮知微沒幫自己取快遞害得自己被罵,氣頭上來說了那種話,現在卻覆水難收。

  「跑得還挺快,還知道心虛。」肖蒙蒙看著小助理的背影譏諷道。

  阮知微掃了一眼小助理,收回目光,神色淡淡:「不要為了她生氣。」

  「你不生氣嗎?」肖蒙蒙越想越氣:「你對她那麼好,劇組裡誰都不願意幫她,只有你幫她忙,她現在這麼對你??」

  「為她生氣,不值得。」阮知微的語氣很平靜。

  這話說出來,肖蒙蒙也清醒了,確實,對這種人根本沒必要生氣,自己生氣,還氣壞了身子,她不配。

  這麼說來,肖蒙蒙越來發現阮知微身上的反差感了,阮知微看上去嬌柔,為人也溫和,但實際上很倔,骨子裡還有股說不出來的韌勁。

  平時阮知微會儘可能地以最大的善意擁抱世界,寬容溫柔,也不發脾氣,但是一旦真傷到她了,她會很快抽身,清醒而疏離。

  這樣柔和卻清醒的人,少見而難得。

  蘇御剛好在此刻換好了服裝,他今天的戲份都是打戲,穿著深綠色軍裝,黑色軍靴嘎吱作響,軍帽下臉龐俊冷,他走過來,在肖蒙蒙和阮知微旁邊站下。

  肖蒙蒙最近也和蘇御熟悉了點,敢開玩笑了:「這身好帥,盧司令好。」

  蘇御沒搭腔,他從披著的大下摸索了會,拿出來一管藥膏,放到阮知微面前:「我有朋友是醫生,推薦的這藥膏,可以塗在胳膊上。」

  他說話的時候,稍稍別開了眼,沒有看阮知微。

  阮知微怔了下。

  可能是怕她拒絕,蘇御把藥膏往前推了推,只留下一句「女演員要多注意,不然會留疤」便轉身走了。

  肖蒙蒙瞧得真切,蘇御的耳尖泛了點不正常的紅。

  「微微,有一說一,我覺得,蘇御對你心動了。」肖蒙蒙支著下巴看著蘇御的背影,一本正經道。

  「應該只是朋友之間的關照。」

  肖蒙蒙戳了戳阮知微的額頭:「我不認為我摔倒了他會給我藥膏,哎算了,我不多說,你之後等著看吧。」

  阮知微看著桌子上的藥膏,許久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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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御的打戲很帥氣,乾淨利落,一招一式都帶著颯氣,他融進戲裡的時候,仿佛本身就是那個狂妄又英俊的盧凌。

  阮知微和肖蒙蒙在旁邊觀摩時,還能聽到導演夸蘇御:「現在的小明星演什麼都要用替身,不知道的還以為和替身演戲呢,蘇御這孩子真不錯,不用替身,非要自己上。」

  製片人點頭:「恩,蘇御能吃苦。」

  肖蒙蒙拉著阮知微離他們遠了些,嘆道:「所以說,安悅然居然比蘇御火,我真是不服氣。信女祈禱,你和蘇御快點火,安悅然趕緊糊。你看看安悅然的朋友圈天天發的什麼東西,不是和這個男人吃飯就是和那個男人吃飯,她根本沒把心思放在演戲上吧。」

  說著,肖蒙蒙打開安悅然的朋友圈:「這不,剛剛又發了一條,這又是哪個男人的手,她在那裡暗搓搓地秀,不對,這款表好像是SADEQ的限量款……」

  阮知微本來沒仔細看安悅然的朋友圈,看到那款表的時候,卻整個人都僵住了,一時間如墜冰窟。

  有寒氣竄入四肢百骸,將血液都凍成了冰。

  她拿過肖蒙蒙的手機:「給我看一下。」


  說話時,阮知微的聲音都是抖的。

  「……微微,你沒事吧?」肖蒙蒙察覺到不對勁,小心地問。

  阮知微的目光還在安悅然的朋友圈上,半個小時前,安悅然剛發了朋友圈[前天去聚餐的照片忘記發了,今天補發一下。和大佬一起吃飯,接下來能有戲拍了【加油.jpg】。]

  安悅然的朋友圈圖片,是一些海鮮、麵包蟹等美食,香檳美酒,還有她和導演的合照,而在一張美食圖的邊緣,露出了男人的手。

  很明顯,這個男人就是讓安悅然有戲拍、給安悅然介紹資源的大佬。

  骨節分明的手,筋骨微突,指節修長乾淨,腕上是SADEQ的限量款表,深金色的錶盤上指針緩緩轉動,矜貴非凡。

  只通過這隻手,阮知微便認出了,——這個男人是沈宴。

  前天……是什麼時候?

  是她們劇組回北城放假的第一天,沈宴說會早點回來陪她,結果又說臨時有應酬。

  她在家裡精心準備了沈宴愛吃的家常菜,等到菜都涼了,也沒能等到他。半夜她快睡著了,才被他弄醒,那時候他的身上的酒氣混合著黑鴉片甜膩的香水味。

  安悅然最喜歡噴這款香水,當時阮知微以為這只是巧合。

  所以,她在家裡等他的時候,他在和安悅然一起吃飯嗎?還給安悅然資源?

  她跟在沈宴身邊兩年,沈宴從沒給過她一個角色。

  「微微,你臉色不太好……」肖蒙蒙嚇到了,連忙把手機拿回來:「不就是安悅然又傍上一個金主嗎?沒事的沒事的,她樂意走捷徑就走她的,咱們踏踏實實比她走得更穩。」

  肖蒙蒙每說一句,阮知微的唇色便白一分。

  阮知微不想讓肖蒙蒙擔心,她勉強露出了個笑容:「我沒關係,一會就好了。」

  她的唇色淡的幾乎沒有顏色,睫毛長長的輕垂著,擋住了眸子,肖蒙蒙看不清她的神情:「真的沒事嗎?」

  「恩,我自己待一會吧。」

  話是這麼說,一直到收工,阮知微的情緒都是低落的,她似乎被暴雨摧殘過的花朵,花瓣都被肆虐著凋零。

  -

  傍晚收工得早,金檀別墅里,阮知微打開電腦,電腦桌邊放著一杯煮好的牛奶,她一邊看著上海戲劇學院的公開表演的課,一邊等沈宴回來。

  沈宴還是不接電話,她只能等他回來,然後,問問他原因。

  她不想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等他上,無數個夜晚她等著手機屏幕亮起的那刻,只為了看他的消息。

  卑微太久了,她不想再這麼卑微了,因為,她今天忽然不確定,這樣值不值得了。

  她強迫自己專注於公開課,記筆記,上次劇組的安悅然踩她胳膊事件給阮知微上了一課,讓阮知微明白,娛樂圈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存在。

  和她的學術圈不同,學術圈是只要自己專注科研,鑽研歷史,腳踏實地就可以穩步上升;而娛樂圈是名利場,強者才能生存,弱者很快會消亡,實力、運氣、機會缺一不可。

  她踏踏實實沒有錯,可也要再努力一點,努力爭取機會向上,不能像以前那麼佛系、與世無爭,這個圈子裡有太多人想出頭了,而那些人,未必比她差。

  她也不能再天真地以為自己不惹別人,別人就不會惹她,這個圈子裡資源就那麼多,為了搶奪資源,許多人都是踩掉別人往上爬,娛樂圈太現實,阮知微沒有特別大的野心,但至少,她想保全自己,不至於在明知別人針對自己的情況下,還只能咬牙承受。

  她不是包子,不會任人欺凌。

  就這樣,她沉浸在公開課里,不知不覺間時間過得飛快,當聽到門邊的聲音時,她才意識到,沈宴回來了。

  這次,她沒有一直被他牽住心神。

  沈宴進門後,看到阮知微正把屏幕上的視頻按了暫停鍵,他以為阮知微會像以前一樣,笑著飛奔撲到他的懷裡,像一隻等待主人的雀兒一樣歡喜。

  可她沒有,她把筆記本電腦合上,卻還是背對著他沒有動。

  沈宴把外套隨意脫掉,斜斜地靠在牆上,長腿交叉,叫她:「微微?」

  阮知微平復了下呼吸,之前她很少在沈宴面前發脾氣,因為怕沈宴不喜歡,她一直都溫順懂事,所有情緒都是自己消化掉。


  然而這次,她真的沒辦法掩耳盜鈴了。

  她回過頭來,正視沈宴,沈宴看清她模樣的時候,他唇角翹起的角度微僵。

  她今天好像有哪裡不一樣,還是平日裡婉約可人的模樣,但是她的臉色泛著蒼白,下唇被咬出了唇印,一看就是隱忍了許久,但她的眸子卻異於往常的明亮,帶著一絲倔強。

  她單刀直入:「前天晚上,你是去和安悅然吃飯嗎?」

  沈宴反應過來,不正經地笑了一聲:「就這?你這麼嚴肅?你們劇組回北城,導演有事找我,我去赴約,到了才發現你們劇組那個,安悅然也在。」

  果然,是他一如既往地解釋。

  他和其他所有女人的曖昧,都是應酬。

  但阮知微心裡還是難受,以前的那些女人她不認識,應酬就應酬了,可是安悅然,昨天還在劇組針對她,而沈宴,放了她的鴿子,反而去見安悅然。

  阮知微繼續問:「那你,還給她介紹資源了麼?」

  「介紹了,有些戲的角色比較適合她。」

  ——可是你都沒給我介紹過一個資源。

  沈宴和阮知微在一起的時候,阮知微已經簽了經紀公司了,所以即使沈宴不喜歡,她也這樣進了娛樂圈,而自從她進娛樂圈之後,沈宴沒對她的事業給予過一點支持。

  沈氏集團的產業涉及得很廣,從房地產、酒店、文化旅遊、新興科技、影視娛樂……都有所涉及,沈宴也經常和娛樂圈的人交往,沈氏集團投資過不少票房冠軍、爆火的電視劇……他手握無數資源,卻沒有給過阮知微半分。

  阮知微也犯倔,娛樂圈是她偏要進的,她想,即使沒有沈宴幫忙,她一樣可以。她沒有開口管沈宴要過資源,但這不意味著,沈宴可以給安悅然資源。

  女人大概就是這樣,覺得自己的男人一定要向著自己,你可以不支持我,但不能支持我的對家。

  沈宴細品了一會,也猜出了什麼,眉尾一揚:「怎麼,你不喜歡安悅然?不願意我給她資源?」

  阮知微沉默了半天,只是說:「她不好。」

  她不想說自己在劇組被安悅然欺負了,之前是她偏要進娛樂圈,如果現在說自己的處境,感覺自己太無能,像個笑話。

  沈宴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之後會全方面評估她,從演技、數據、人氣各個方面,如果她真的不適合這個角色,不會用她。」

  即使她說到這種程度,沈宴也沒有明確表態。他是商人,只會從利益得失考慮,不會因為她的喜好而影響抉擇。

  阮知微垂下眸,突然不想再多問了。

  她用手輕輕地摸了摸左邊心臟的位置,覺得那裡有些疼,不尖銳,但是綿長,總是會時不時地用疼痛提醒她——

  她在沈宴這裡,從頭到尾,都沒有感受過明目張胆的偏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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