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進來的動靜吸引了一家人的注意,林海龍高高舉起的手要放不放。
周二狗護著小貓兒轉頭,在看到桑時清的時候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他拉著小貓兒走到桑時清的身後,他的胸膛挺得很直,短短几米的路程被他走得昂首挺胸。
看著他這樣,桑時清莫名地幻視一個小孩子在外面被欺負,然後家長來後,立馬就趾高氣揚的畫面。
桑時清有點想笑。
桑時庭身上還穿著沒有來得及換下來的警察制服,他皺著眉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目光在林海龍高高舉起的手上停留:「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林海龍沒想到會有警察過來。
他看了一眼,已經往後退了兩三步的妻子,臉上掛起一抹近乎討好的微笑。
「那啥,警察同志。這是我姑婆家,他們家沒兒子,我兒子多,有倆!我就想著把我家老大,過繼過來。這樣我們老姑婆他們往後有人養老,我兒子也能有一份家業繼承。」林海龍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十分真誠,給人的感覺就是他是真的這麼想的。
小貓兒在桑時清桑時庭的身後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話講的這麼好聽,句句字字好像都是在為他著想。
可實際上呢?是因為黃芳芳的兒子日漸長大,對他越發不順眼。就想著把他趕出去,再不打擾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
噁心至極!
本來在上回聽了桑時清的說法後,他還對林海龍抱有一絲幻想。
認為他也只是被黃芳芳蒙蔽了,他對黃芳芳所做的那些事情並不知情。
所以警察在車站找到了他,說他父母從老家來找他到時他來了。
周二狗會跟他來,是放心不下他,怕他有危險。小貓兒沒有拒絕,兩人到了大線衫,都還沒有喘口氣,就被林海龍兩口子以要出來走親戚的藉口拉了出來。
吃了一頓粗得不行的飯以後,黃芳芳就迫不及待地要辦成這件事。
「你放狗屁!林海龍!你就是不想我回去打擾你們一家三口的生活!還什麼我在這個勞什子老姑婆家能有一份家業。你放狗屁!!」
「再說了,我是過繼到他家的嗎?我是被你們賣到他家的!我昨晚都聽說黃芳芳跟那老虔婆說了,等我十六歲,就讓我跟她家傻姑娘結婚。她家傻姑娘都二十了,今天早上她還當眾拉尿在褲子裡呢!」小貓兒非常激動。
桑時庭的眉頭皺起,她們這才看到在屋子角落裡的女人,她身高不高,也就一米四左右,頭髮亂糟糟的,穿著一身紅色的已經髒得包漿的花棉襖,脖子上掛著個口水兜、
看到有人看她,她咧嘴,口水就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不好意思,這件事情還是得看孩子意願的,要是孩子不願意,你們是沒有權利這麼做的。」童養媳童養夫這種事情,桑時庭是不會讓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走吧。」桑時庭說了一聲,周二狗立馬就帶著小貓兒朝外頭走。
桑時清兄妹斷後。
她們的吉普車停在巷口,離這裡只有一百米的距離。
無論哪個年月的普通老百姓,都是不願意和當官的正面起衝突的。
見到桑時庭這麼堂而皇之的帶走小貓兒,林海龍黃芳芳以及黃芳芳的老姑婆一家臉色極差。但他們誰也沒有敢阻攔。
聽到汽車的轟鳴聲,老姑婆朝著黃芳芳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黃芳芳臉色一變,立馬跟了上去,沒多大會兒屋子裡就傳來了她的解釋聲。
她不得不解釋,為了讓那個「野種」成功過繼給老姑婆家,她不僅費力吹了好幾年的枕頭風,還專門找了個這麼千里之遠又有缺陷的人家,老費力了。
更何況,她可是收了老姑婆的『辛苦』費,那可是整整三百塊錢!掏空了老姑婆家的積蓄!
她正缺這筆錢呢!上個月她弟弟家蓋房子,她從家裡存摺拿了三百塊錢給她弟。
當年她和林海龍先戀愛的,她父母看不上林海龍,覺得她窮,給她看的是另外一戶人家。為了讓林海龍死心,她父母跟林海龍說了不少難聽的話不說,她弟弟還把林海龍打了一頓。
後來她們破鏡重圓,林海龍對她很好,表面上對她父母也還算過得去,但對她弟弟,那可一直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這件事情若是被林海龍知道了,他不得炸了?
黃芳芳和他少年戀愛,雖然後面各自嫁娶,又各自喪偶後才又走在一起,感情雖然依舊很好,但中間到底隔著那麼兩個想起來就令人膈應的死人。到底做不到那麼親密無間。
黃芳芳覺得現在的她生活幸福,可不想再添波瀾!
車子往封城方向開,桑時清趁著這個空檔,打開了這個不需要解鎖的視頻。
視頻的開頭,是一如既往的黑底白字的視頻名字:《被掩埋過去的十二年》。
【哈嘍各位寶子們,歡迎大家再一次來到了驢子的直播間。廢話不多說,驢子直接給大家上案子。】
【咱們這一次要說的案子,發生在1995年。這一天早晨,家住大線衫的林景東收到了老家的來信,信上說他父親病重。】
【在收到信件後,林景東立馬決定將要回老家的事情和岳父岳母說。他是大線衫劉家的贅婿,因為妻子身患殘疾,林景東自十四歲被『過繼』到劉家開始,就一直受他岳父岳母的監視。他毫無自由可言,就是上個廁所,他的岳父都是會跟著去的。】
【這第一次也不意外。在求了岳父岳母兩天,又保證會和妻子好好生活,爭取來年讓岳父岳母抱上孫子以後,林景東終於在岳父的陪同下,返回了莊縣老家。】
【也就是這一次探親,林景東發現了一件十二年前發生的事情。】
【是什麼事情呢?十二年前,林景東4歲,大年初二那天,他的母親回娘家走親戚,在當日夜裡,他姥姥家發生火災,包括他母親在內的八口人全部葬生火海。】
【當年這件事情在當地引發了劇烈轟動。當地縣城的公安在知道這件事情的第一時間便跑去查探。】
【那時候還是1983年,受當時刑偵條件的影響,在經過多方查勘以後,將這起案件定性為意外。】
老驢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老公安坐在凳子上,接受記者的採訪。
他就是當年去勘測失火案的民警之一。
「當年失火的時候在冬天。北方的冬天氣候乾燥,每年一入秋,各地就進入了防火期。所以發生火災是個很正常的事情。」
「當時我們在王許莊待了兩天,最後把這個案件定性為夜裡煤油燈沒有吹滅就去睡覺。正好又起大風,吹倒了煤油燈,煤油燈點燃了家裡的柴火垛。最後引發了大火。」老公安說到這裡,苦笑起來。
「對於這起火災,我們當時查了很多個方向。包括仇殺、情殺。但根據我們的調查。許家一家與人和善,往前倒五年,也沒有和誰吵過嘴。」
「情殺在經過我們調查後也被排除了,老許家一家子都是老實人,沒有誰和別人搞過婚外情。」
「現在想來,我們當時在辦那個案子的時候,其實還有很多遺漏,比如,當年我們重點放在許家的人身上。對於許家的女婿,我們只是粗略的查了一下。」
「誰能想到,我們認為最不可能是兇手的人,卻恰恰就是兇手!」
「而他殺人的動機,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我當了那麼多年的警察,這是讓我最不敢相信的殺人動機!」
【聽到這裡,肯定很多寶子和我一樣,都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小事』,迫使一個人痛下殺手,要殺掉自己的妻子一家呢?】
【這件事情,就得從1979年開始了。那年的秋天,二十二歲的林海龍經人介紹,跟王許莊村的十八歲女孩許愛玲相親。】
【許愛玲長相清秀,林海龍也高大端正。在那個講究媒妁之言的時代。兩人對對方都很滿意。】
【於是兩人很快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結婚半年後,許愛玲就懷孕了,她懷著的,就是我們故事開頭講的那位叫做林景東的少年。】
【好了,時間回到過去。在許愛玲懷孕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丈夫有一名相愛了多年的前女友。】
【並且在結婚之後,兩人依舊有聯絡。這對當時的許愛玲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
穿著藍色監獄服裝戴著手銬的男人出現在屏幕上。
「我其實挺滿意她的,乖巧聽話懂事勤快。和她在一起的半年,我日子過得也很舒心。」
「可每個人的內心中,都有一點不可觸碰的角落,是吧?我都跟她結婚了,我前對象也結婚了,我還能跟她咋著嘛?」
「她偏偏抓著這件事情不放,每次我們吵架,她就要拿我前對象出來說事兒。」
「一說就說好幾年。本來我和我前對象沒啥事兒的,她老說老說,我實在氣不過,就把她說我的那些話做實了。」
採訪林海龍的記者在這個時候插話:「所以你和你的前對象,在謀害你的原配後續娶的妻子攪合在一起了是嗎?」
記者是個女同志, 她的小嘴像是抹了毒。她的這句話,簡直就是所有看過這個視頻的人的最題。
林海龍剛才敘述中那遮遮掩掩的春秋筆法,在她的這一句問話中扯去了那層遮羞布。
林海龍也被她的直白給整得沉默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下,點了頭:「是,在我兒子一歲多的時候,我和我前對象舊情復燃了。」
「她也很快懷孕,生下了我的二兒子。在我二兒子一歲多的時候,我前對象的丈夫出意外死了。」
「我捨不得他們母子難過,就想和我老婆離婚。但她不同意,還在家裡吵吵鬧鬧的。還威脅我要到外面去把我做的醜事抖摟出去。」
「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總不能讓她破壞我的名聲不是?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不是嗎?」
「我本來都已經放棄了要離婚的事情了。她又不依不饒,回家把這件事情和她娘家人說了。」
「她爹跟她兄弟摸黑到我家來警告我。等他們回去後,我是越想越氣。」
「好不容易過年了,我氣消下去店了,她初二的她回去走親戚,連孩子都不樂意帶。」
「當天晚上我躺床上是越躺越氣,我想著我這些年實在是過得憋屈。」
「我也實在是想和我前對象在一起,當時我想著要是知道我醜事的許家一家人消失了就好了。」
「她們一死,我搞破鞋還有私生子的事情就不會被傳出去。我和我前對象也能再續前緣。」
「我越想越魔怔,越想越坐不住,我拿著火柴就出門了。」
「我連夜去了王許莊,我用繩子把許家的所有門窗都繫上,然後用引火的干松木點燃了許家的柴火垛。」
「我怕他們跑出來,我還在附近的山上等了很久。」林海龍想到這裡,笑了笑。
「也不知道他們家為什麼會睡得那麼死,火那麼大他們都不醒一下。最後全都燒死了。」
驢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到了這個時候,這位兇手依舊毫無悔意。那麼問題又來了。十二年過去了,這件事情怎麼被發現的呢?】
視頻中,看起來更加成熟
一些的小貓面無表情的在接受採訪。
「林海龍一點兒病也沒有,他之所以把我叫回來,是因為他需要一筆錢。」
「他想要蓋一棟新房子,這麼多年他家裡的收益他全都給了黃芳芳。但黃芳芳把那些錢全都給了她弟弟。」
「林海龍捨不得苛責黃芳芳,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的掏出錢,林海龍忍痛裝病。」
「黃芳芳配合他,和我輪流照顧林海龍。這件事情是有一天晚上我在照顧他的時候,他做噩夢說的。」
記者問:「他是直接說了他縱火的事情嗎?」
「沒有,他在夢裡說,是你逼人太甚我才放火的這句話。剩下的,是我自己推斷的。」
「因為我親媽死於火災,所以我對火這個詞,格外敏感一些。」
「我一邊假裝照顧林海龍,一邊趁著黃芳芳照顧他的時候,去王許莊給我媽和我姥姥姥爺他們掃墓。」
「之後我找到了我的二姥姥,問了她那當年的事情。我二姥姥很久沒見我了,她看到我,拉著我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其中就有我媽當年大年初二不回去,是跟林海龍吵架的事情。」
「具體是什麼事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我姥姥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很生氣。說過林海龍欺人太甚這樣的話。」
「我一下就想到了林海龍和黃芳芳的事。林景西是林海龍和黃芳芳的孩子的這件事情,我們村裡的人都知道。林景西跟林海龍多像啊?」
「算算時間,我還不到兩歲呢,他們就勾搭到一起去了。」
「我去派出所報案,正好是當年受理我姥姥家火災案的民警接待了我。」
【當地警方接到林景東的舉報,非常重視,立即便啟動專案組,再次調查這個案件。】
【十多年過去,刑偵手段早已更新換代,民警們查看當年的卷宗,並且很快從當年的卷宗中找到了好幾個疑點。】
「在這個事情當中,最大的疑點就是為什麼當年起火之後,許家人一點反應都沒有。」警察和記者分析他們在重啟案子時發現的第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疑點。
「就正常情況而言,像這種發生火災的情況哈,他從起火到全屋燃燒。之間是有一個過程的。」
「而人的潛意識內對某一些危險是能夠感知到的,哪怕睡得再死,許家八口人不可能一個都沒有發現異常。」
「農村的。窗戶也好,門也好,他都不是特別牢固。就算火很大,也不可能八樓人,一個察覺不對勁的都沒有。」
「因此,我們假設這個案子如果真的如林景東報警時說的那樣的話,那麼我們再次假設這個案件里還有一個第三人的存在。」
「他先用某種手段將許家一家八口弄成重度昏迷,然後,再由林海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