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江漓雖然不明白荷花的用意是什麼,但還是褪去外衫。
等到後肩處露出來以後,荷花趕緊叫停,「可以了小姐。」
顧江漓手一頓。
「你想看什麼?」她問道。
原以為會聽到荷花的解釋。
可荷花卻十分驚悚地反問道:「怎麼會沒有呢?圖案呢?怎麼沒有?」
顧江漓穿上衣服轉過身。
「有什麼?我應該有什麼?」
荷花滿眼地不可置信。
她又轉到顧江漓身後,想要一探究竟,卻被顧江漓抓住了手,她重新又問了一遍。
「荷花,我的背上什麼都沒有,早在皇宮的時候,靜和公主身邊的嬤嬤就看過了。
「你覺得我的背上應該有什麼?」
荷花呆愣道:「刺青啊!巴掌大的刺青!怎麼會消失呢?您應該有的呀!」
「刺青」二字讓顧江漓渾身一震。
仿佛是受到了一記重錘。
「北齊人從不在背後刺青,我的身上當然也不會有。」
荷花聽到這話,陷入了一片沉默。
緊接著,她眸色變得沉重。
又後退兩步,重新給顧江漓跪下。
這一次,她將雙手疊放至額間,然後才俯身磕頭。
這是一個完全區別於北齊大禮的行禮方式。
顧江漓心頭一震,不自覺地後退半步。
荷花喊道:
「南臨玄羽軍十三支旗下荷花拜見小姐。」
顧江漓瞪大雙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你是誰?」
荷花重複了一遍:「南臨國,玄羽軍十三支旗下,荷花,拜見小姐。」
荷花神情莊重,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絕不是開玩笑。
「你是南臨國的人?」顧江漓有些懷疑的問道。
荷花鄭重開口:「不止我是,您也是。」
說到這裡,荷花顯得尤其疑惑,「我娘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讓您後背上的刺青消失得一乾二淨,完全沒有一點痕跡了。」
顧江漓腦子像是一團漿糊似的,已經有些轉不過彎來的跡象了。
這股子信息比承受原主記憶的時候還要炸裂。
「你娘?」
「就是那個和您一起的乳母呀,您忘了?」
哦,是那個陪伴她但又出賣她的乳母。
她幾乎是下意識開口回答荷花的問題。
「她.用刀剜去了我後肩上的一塊皮…」
「什麼?!」荷花驚呼,差點就要流下淚來,「小姐您受苦了…我不知道我娘為什麼…」
顧江漓打斷她:
「我從來不知道,那個地方原本還有一塊刺青。」
從原主的記憶來看,她就是北齊的人。
原主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她自己的出身。
今日荷花竟然說她可能是南臨國的人,這實在是讓她震驚。
那塊刺青被乳母割去,又被系統的藥治好,早就恢復成完好的皮膚了。
荷花點頭:「是,南臨每一個都有……」
荷花還想說什麼,被顧江漓抬手制止了。
她需要先冷靜地想想。
她漏掉了什麼?
刺青的事情要解釋起來也能說得通。
她四歲的時候與家中走散,戰亂紛飛的日子裡,沒人會在乎一個乞丐後肩上有沒有什麼圖案。
也就是說,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這刺青就出現了。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加上又是在後肩的位置,所以她自己也看不見
但有一個人應該是知道的。
她的乳母。
荷花是乳母的女兒。
這麼說來,乳母也是南臨國的人。
顧江漓眸色一凜,「荷花,乳母跟在我身邊十二年,從沒開口說出自己的身份,也從未告訴我,我是什麼人。
「我只記得,我的家人很多,雖然大都很冷漠,不怎麼往來,但的確算是個富貴人家。」
荷花低垂下頭,道:
「小姐,顧家的人即使住在一個宅子裡也不喜歡往來,因為他們身上各自帶著任務。
「他們佯裝成一家人,實際上只是在完成各自的使命。
「顧家,全家,皆是南臨國人。」
顧江漓失力般一笑,「不可能。顧家已有百年家業,怎麼可能全是南臨國的人?」
荷花神色有些哀傷,「北齊立國之時,顧家就已經被南臨的奸細滲透了。
「這麼多年過去,不斷有新的南臨國女子嫁入顧家,顧家早就全是南臨國的血脈了。」
「顧家一直以來深藏在北齊之中,很少露面,僅僅是在暗處打探消息。
「不過現在看來,顧家的確已經失去了作為奸細的能力。
「因為當今的家主,您的爺爺,已經不願意再為南臨賣命了。
「顧家舉家遷至都城,不是為了躲過戰爭,而是為了叛逃南臨。
「顧家是南臨國在北齊最大的一支秘密部門,專門培養奸細而生。但是因為家主的叛逃,讓南臨國丟失了一支臂膀。
「南臨敗退變成北齊的附屬,是必然的事情。」
顧江漓眉頭緊皺,無數的疑問充斥在她的腦海。
她努力在接受著這個事實。
不斷的消化著當前的信息。
「荷花.我不明白你的用意。
「家主已經叛逃,證明他認為北齊更適合他自己,舉家遷移至都城,顧家也沒幾個人反對,證明他們也認為南臨國與北齊的大戰是無用的,是多餘的。
「百年的辛苦讓他們願意遠離戰火……
「荷花,你如今找到我,是帶著什麼目的?什麼意願?或者說,什麼立場?」
荷花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道:
「家主性格本就不願爭搶,他年紀大了,喜歡平靜,如今南臨已經戰降,家主希望顧家就以現在外面傳言的樣子,簡單地生活下去。
「但是您的父親卻不這麼認為,南臨國始終是他的家。
「再者,成為顧家的家主,掌管南臨的玄羽軍一直是他的願望。」
顧江漓明白了,「也就是說,我父親希望再度挑起南臨與北齊的戰爭,以此來實現心中理想?」
荷花沒有否認,「是,他聽說了您已經嫁入將軍府,所以讓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來到這裡,查探您真實的身份,若您真的是他的女兒,他希望」
顧江漓搶先一步,「希望我與他一起,成就一番大事業。」
荷花眼中含著淚水,不得已似的點了點頭,「小姐聰慧,一下就猜中了老爺的心思。」
顧江漓看著緊閉的柴房木門。
她知道,外面就站著謝時宴。
如果是要做一個奸細,從謝時宴身上下手,的確事半功倍。
顧江漓低頭自嘲般的笑了笑,「荷花,這麼多年,是誰的人在找我?」
「嗯?」荷花有些不解為何顧江漓突然說出這個問題。
「你不是說,我爺爺和我父親的想法並不相同嗎?那這些年,派人來找我的,究竟是誰?」
荷花的頭低得更深了。
「小姐,下令找您的人,是家主。
「安排人手來找您的.是您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