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和公主被貶為庶人的消息在短短一天的時間裡傳遍整個都城。
不少人都在四處打探她的去向。
都想知道皇帝有沒有私下給公主在民間準備一處豪宅,或者是有沒有私下給她一大筆錢,讓她即便成為了庶民,也能夠奢靡度日。
大多數人都猜測皇帝明面上把她貶為庶人,而背地裡卻花心思在照顧她。
但是一番打聽之後,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靜和居住的地方就在城外最偏僻的村子裡。
任何人只要想去看她,只要去到那個村子都能看到。
靜和沒了公主的身份,村裡的百姓也都並不害怕她。
她想要吃飯,就得自己下地幹活。
覺得冷了,就得自己穿衣保暖。
不少人前去圍觀靜和公主的窘況,畢竟她曾是公主的時候,因為囂張跋扈的性子得罪過不少人。
現在也是這些人出氣的時候了。
百姓們也都知道靜和公主落到現在這般田地的原因。
大殿之上發生的事情,被風吹進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除了靜和公主的下場,他們也一樣關心謝大將軍和劉氏被帶回到謝家之後的處境。
但是這兩人的之後的情況卻沒有人能夠打聽到了。
因為自從謝大將軍和劉氏回到將軍府以後,就再沒出過門。
將軍府中的下人口風很嚴,不少人想要打聽,都探不到一點消息。
他們唯一能知曉的,就是這兩個人還活著。
因為謝府至今沒有辦喪事。
————
將軍府最偏僻的院落。
枯黃的樹葉鋪滿了整個院子。
顧江漓和謝時宴剛走到院外,就聽到屋子裡鬼哭狼嚎的聲音。
謝時宴立刻十分不悅。
他拉著顧江漓後退了兩步。
「裡面兩個人很危險,你大著肚子,不適合出現在這裡。
「我讓人送你是回顧家,你與他們這麼多年不見,多住些日子也無妨。」
顧江漓立刻拒絕,「我已經在顧家住了很久了,爺爺和母親都知道了你的事情,就連他們也認為我應該在這種時候陪陪你,你為什麼要推開我呢?」
距離謝大將軍兩夫婦與靜和公主聯手誣陷的事已經過去兩月有餘。
她與顧家相認以後,就到顧家住了一陣子。
一是為了再了解顧家的情況,徹底剔除那些個對北齊有害的異類。
其次也是為了能夠與真正的血脈相連的親人再親近親近。
這也算是她深埋在骨子裡的念想了。
她與母親和爺爺朝夕相處了一段時間,他們對她的愛都是真心的。
之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沒找到她,皆是父親派人找她的時候並未上心。
她鮮少感受到親情,但在顧家,她的確有一種被溫暖包裹的感覺。
有好幾次,她都想一直在顧家住著,哪也不去。
但是深睡之後,她卻在夢中見到了悲泣的謝時宴。
於是她當即做下決定,把謝時宴的經歷都告訴給了爺爺和母親。
他們二人直接鼓勵她回謝家。
所以她此時此刻才出現在這裡。
謝時宴無聲中嘆了一口氣。
他看向眼前的房間,透過緊閉的木門,似乎能看到裡面的人在悲嚎時猙獰的樣子。
「江漓,我起初想著,你與顧家相認,就應該好好在顧家住著。
「等我處理好他們,再來接你回來。
「他們被關了這麼久,恐怕已經瘋了,瘋子是很嚇人的。」
顧江漓緊緊握著他的手。
謝時宴雖然沒有明說,但她能感覺到他是在為自己擔心你。
「你忘了,我也見過瘋子的。
「顧家也關著瘋子啊,我父親每日都在哭喊,他要光復南臨,一雪前恥。
「還說什麼我們這些人都是叛徒,罵我們軟骨頭。
「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都在叫罵,把顧家人從上到下罵了個遍。
「我在顧家住了這麼久,我可不怕瘋子。」
謝時宴皺眉,「你沒必要陪我,我只是有些問題需要問清楚。」
顧江漓反問:「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問題想要得到答案呢?」
她心裡清楚。
謝時宴早就想殺了謝大將軍和劉氏了。
他逮住機會,卻沒有第一時間下手,就是因為還有事情沒有搞清楚。
她也一樣。
她也有事情想要知道答案。
「你想問什麼?」謝時宴問。
顧江漓沒有明確回答,而是說道:「先進去吧,也許我們的問題一樣呢。」
她拉著謝時宴的手向房間靠近。
謝時宴的腳步雖然有些不願意,但還是跟著來到房門邊上。
他把顧江漓擋在身後,推開了門。
一股發霉的酸臭味道,瞬間從房間裡面飄散出來。
顧江漓下意識的皺起眉頭,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謝時宴注意到她的動作,進門以後,並未關門,就是為了讓外面的空氣流通,讓屋內的臭味能夠減輕一些。
兩人剛一開門,謝永山就大吼:「逆子!你趕緊把我們放了!囚禁自己的生父,你還要臉嗎?」
劉氏也急忙跟著說道:「時宴,你趕緊放了我們!我再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你沒有資格囚禁我!」
顧江漓側頭一看。
發現兩人的腰上和四肢都捆著鐵鎖鏈。
他們可以在屋內自由走動,但是鎖鏈的長度並不足以讓他們靠近房間的大門和窗戶。
吃穿用度,都得在這狹小的屋子裡完成。
可謂是徹徹底底失去自由。
二人面色蠟黃,沒什麼血色,可見是吃了不少苦頭了。
難怪他們兩人會嚎叫得這麼悽慘。
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失去尊嚴和自由的被困住,不滿也是在所難免的。
顧江漓沒有說話,等著謝時宴先問問題。
謝時宴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神色十分暢快。
「這就受不住了?我母親在床上躺了半年,她過的什麼日子,我沒有讓你們兩個也體會體會,已經算是我寬宏大量了。」
「時宴你簡直是不可理喻!你母親是臥病在床,跟我有什麼關係?」謝永山理直氣壯地吶喊道。
謝時宴嘲諷一笑,「跟你旁邊的女人也沒關係嗎?」
謝永山還沒開口,劉氏在一旁倉皇大喊:「當然沒有!」
她的聲音太過尖利和著急,以至於有些破了音。
顧江漓搖搖頭。
她這麼沉不住氣,掩藏不住心虛,到底是怎麼在謝家活下來的?
就憑藉謝大將軍的寵愛嗎?
她能一眼看出劉氏的問題,謝時宴當然也能看出來。
他死死盯著劉氏的臉,冷聲道:「我母親一直以來身體康健,自從劉氏入了府,她的身體就每況愈下,直到最後難以下床,撒手人寰。
「謝大將軍這麼喜歡劉氏,你會不知道她背地裡做了什麼事嗎?
「你知道,卻不制止,是跟她一樣,也想看到我母親去死。
「她的確死了,是把苦日子過夠了才走的。
「但是你們的苦日子還沒有過夠。」
謝永山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時宴,你不要聽信讒言,你的母親就是病故!怨不得任何人!人都要死的,只是你母親的病厲害了些,所以她吃了些苦頭罷了。」
「罷了?」謝時宴眸色一凜,「行啊,想必你們也注意到了,這段時間送來的吃食越來越少了,是不是開始有些吃不飽了?」
兩人的身體猛然一頓,不約而同地開口:「你什麼意思?」
謝時宴看起來心情不錯,解釋道:
「吃食會越來越少,滿滿的,就減少只夠一個人吃飽肚子,到最後會直接沒有吃的。
「你們可以堅持,堅持到其中一個人願意說實話的時候。
「若是其中一個人告訴我實情,我就殺了另一個,剩下的那個,就恢復自由,謝家會好好照顧。
「怎麼樣?公平的爭奪活下來的機會,還不錯吧?」
謝永山和劉氏的臉色慘白。
顧江漓打量著謝時宴。
他行軍多年,的確掌握了不少折磨人的手段。
飢餓是最簡單的一種,也是最有效的一種。
人在餓肚子的時候,是會失去理智的。
求生的本能,會讓人說出一些原本不想說的話。
不出半月,他們之間,總有一個人會先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