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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權勢

2024-08-17 07:14:43 作者: 長洱
  付郝趕到的時候,林辰正坐在自己宿舍里,只披了條薄毯,頭髮還沒幹。

  付教授甫一踏入冰冷屋內,看見那荼白四壁,和孤零零的木桌,便忍不住跑到床邊,對林辰:「師兄,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林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搬去跟我住唄!」他很歡快地說道。

  這回,看付教授的人卻換成了刑隊長。

  雖然,付郝不是很明白,為何刑從連要看自己,但作為研修心理學多年的專家,他很清晰地,在那道目光中,感受到了不耐煩。

  換成更通俗易懂的句子就是:你丫瞎說什麼呢!

  付郝以為是自己打擾了師兄的思考,所以他馬上閉嘴,也不怕地上涼,很乖巧地在林辰面前,席地而坐。

  林辰沒有說話,付郝一個人想了很久,試探著開口。

  「說不定,壓根不是連環殺手?」

  林辰點點頭:「沒有證據表明,這些人死於謀殺。」

  他用詞謹慎,坐在一旁的刑從連忽然開口:「今天早上,鑑證科出了報告,公園的吊環是被人為損壞的。」

  付郝用「你怎麼不早說」的眼神回敬刑從連,滿臉鬍子拉碴的刑警隊長則很無辜:「我根本沒時間說啊。」

  「謀殺案和非謀殺案混在一起,這比單純的連環謀殺還複雜你知道嗎?」付教授生氣道,「那公園的沙地附近檢測出白沙了嗎,如果出現白沙,就可以把這幾件案子放在一起,聯合偵查了。」

  「其實沒有必要。」林辰忽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爭論。

  「什麼沒必要?」

  「沒必要大費周折,在大概念里,尋找小概念。」

  「你是說沙?」

  林辰點點頭:「這是唯一可以把所有案件聯繫起來的線索,不是嗎?我們姑且認為,確實存在這樣的聯繫,那麼,問題出現了……」林辰低下頭,揉了揉付郝的腦袋:「為什麼是沙?」

  林辰問,為什麼是沙。

  付郝想,我他媽要是知道,我早就破案了啊。

  可是在林辰面前,他卻不敢造次,只能搜尋一些可能的答案:「沙,是有特殊意向的東西?」

  「嗯。」林辰點點頭,鼓勵付郝繼續說下去。

  「佛教中,有『恆河沙』、或是『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之類的詞,但你說過,罪犯所用的沙,很特別,是沙盤遊戲裡的沙子,所以……」

  「所以,我們很難分析出,這些沙子,到底代表什麼?」林辰像是看穿了付郝所想,接口道。

  「那,光說沙盤遊戲呢,以前老師不是簡單給我們介紹過,沙盤療法就是在沙子上自由地擺放人物,以反映潛意識的心理狀態……難不成,兇手是在玩遊戲?」付郝問。

  林辰看向付郝,眼裡是一抹讚賞。他從床上起身,推開屋內一扇緊閉的房門。

  伴隨著緩緩打開的木門,一張巨大的天藍色沙盤,緩緩露出了全貌。

  沙海茫茫,仿佛在整個空間中開闢了一個新的世界,那些細膩的、潔白的或高或低的沙堆,只令人覺得浩瀚無垠。

  而在一旁的木架上,擺著整整一面牆的袖珍玩具。


  有各式小人、微縮日常用品,閃閃發光的車模……

  付郝和刑從連站在旁邊,只覺得自身霎時渺小起來。

  「你還記得兇手在屍體邊放著的沙子麼?」林辰問。

  刑從連搶在付郝前面擠進屋子,於是很自然地被林辰問道。

  「當然記得。」

  「我們總是在推測兇手出於什麼目的,要放下那些沙子,但其實,反過來想,我們也可以從他的行為,推測出他的心理狀態。」

  林辰從木架上取過一個小人,放到了沙盤裡:「如果,他將城市當做了自己的沙盤遊戲,然後在不經意間擺下了他的玩具,那麼,從沙盤療法的理論,我們也反推出,他本人的心理狀態。」

  「所以,他做的越多,就越將自己一步步暴露出來?」

  林辰沒有回答,反而用手,將沙盤裡的白沙推開。

  於是在茫茫沙海中,露出一個巨大的藍色空洞:「首先,犯案距離,無論時間或是空間,都相隔甚遠,並且沒有任何規律。他給我的信息,是『空洞』。」

  他說著,又在沙盤上,分開極遠分別擺下了另外兩個人偶玩具,「其次,既然行為無序,那麼他必然失去了可支援的力量,因此內心混亂。」

  林辰並不去管身後兩人的表情,而是抓起一把沙,細沙紛紛揚揚落下,有些,飄到了玩具身上:「最後……」林辰緩緩啟口:「是死亡。」

  「什麼死亡?」刑從連和付郝異口同聲問道。

  林辰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低聲說:「死亡是個狹窄而又寬泛的概念,但毫無疑問,在醫院的病床下,還是在那條長街上,以及小公園裡,都有一種死亡的氛圍,那是兇手刻意營造的氛圍,他想讓人們對死亡的恐懼和顫慄,這種關於死亡的氛圍,是逐漸放大且逐漸強烈的……正因為如此,也可以推測……」

  「推測什麼?」

  「如果是由我來對他的沙盤遊戲進行分析,我會推測,他潛意識裡,應當極度畏懼死亡,或許他的至親離世、又或許他經歷過屠殺,總之死亡曾給他帶去過極端的痛苦……」林辰說完,輕輕地,錯了措手。

  很神奇、很古怪、很詭異……

  這是刑從連從頭聽到尾後的所有感覺,林辰只是擺弄了幾下沙子,便做出了一系列推斷,從理智上來說,林辰說得每一句話,都太過玄奧,甚至對破案沒有任何直接推動作用。

  但從非理性的角度來說,他似乎覺得,林辰的每句話都很有道理。

  關鍵問題是,他竟然信了。

  又是一日將近傍晚時,離菜場發生砍人案,也不過48小時。

  因為一夜未睡,又耗費太多心力,林辰似乎極為疲倦,他換了件乾衣服,便在床上躺倒睡去。

  付教授還想多陪陪師兄,卻被刑從連拖著一起離開。

  其實,刑從連也並不很想走。

  但是他已經抵抗了局長一下午的的奪命連環call,將近下班時,再不回警局真的就再也別想回去。

  ———

  老局長依舊在辦公室里喝茶。

  見下屬風塵僕僕趕回,他先示意對方好好關門,然後再請對方落座。


  刑從連剛回來,也來不及從下屬那打聽形勢,只好盯著領導的臉,試圖從那張麵皮褶皺、頭頂光滑的臉上,找出蛛絲馬跡。

  「聽說你帶林辰去醫院了?」老局長喝了口茶,問。

  「是啊,去了。」刑從連很隨意地說道。

  局長看了眼大馬金刀坐在沙發上,且完全不知悔改的下屬,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我早上怎麼跟你說的!」

  「你說不要讓他參與案件調查。」

  「那你為什麼不聽?」

  「因為你的理由,說服不了我啊,就因為害怕別人舉報?」刑從連吸了吸鼻子,從褲兜里掏出煙盒,然而因為暴雨,整合煙都已濕透,他變得有些惱火:「這種舉報我每天都能收到一沓,因為有人不讓林辰參與調查,我們就聽話了,這是哪來的黑惡勢力?」

  「關黑惡勢力屁事!」

  「那你告訴我是哪個領導打的招呼,我也寫檢舉信揭發他去?」

  「我們隊伍的純潔性是你質疑得了的嗎?」

  「那是誰啊,演哪出,總裁狂霸酷炫拽?」刑從連抹了抹滿臉鬍子,笑問道。

  「你他媽憑什麼去打擾人家的生活!」局長似乎再也忍不了刑從連,猛地拍桌:「你知道那是誰嗎,你什麼都不知道!」

  刑從連被一下子,吼得不知該如何辯駁。

  是啊,他和林辰明明才認識也不過一天多,林辰又沉默寡言,他們所說的全部話加起來,也不滿百句。

  連付郝都比他了解林辰很多,從任何角度看來,他於林辰,不過是半個陌生人。

  想到這裡,刑從連很認真地,看著自己的領導,問:「那他的故事,您能告訴我嗎?」

  局長怔愣了。

  看著下屬真誠的、又滿含期待的、甚至帶著些許憂傷的眼神,他抄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才克制住,想要講故事的念頭。

  「你不是和林辰關係很好嗎。」局長笑了笑,「自己去問他啊。」

  當你極度想知道某件事,卻總有人對此諱莫如深,那種感覺最為抓狂。

  刑從連揉了揉頭髮,憤怒地站起,準備走人。

  他的手搭在門把上,背後忽然傳來老局長的聲音:「聽過陳氏財團嗎?」

  「搞房地產那個,好像很有錢?」

  「不是很有錢,而是非常有錢。」

  「就是他們盯著林辰不放?」

  「對,陳氏的老總,非常難纏。」

  「有錢了不起嗎,我家也有錢啊。」頭髮亂糟糟的年輕刑警,很不以為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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