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的蘇瑾悠還真不是故意不接秦斯澤電話的。
只是她根本沒有空餘的手可以接電話了。
趕著下班高峰期人流最旺之前，蘇瑾悠搭乘地鐵到一家位於銅鑼灣的舊書店。
大學時她就經常來這裡淘書。這家店和其他書店不同，除了當期的書籍報刊，還有很多過期的報紙雜誌折價出售。
那年，聽完秦斯澤回母校做的講座之後，蘇瑾悠就來這裡將有刊登過他所寫新聞的《港城新聞》報紙全部買下來，做成剪報集。
此後也經常過來，就這樣結識這家店的周老闆。
「小蘇，我都給你打包好了，可你拿得了這麼多嗎？」周老闆將紮成一捆的舊雜誌提出來，放在收銀台上。
蘇瑾悠粗略看了下，「可以的，我今天先拿這部分，麻煩周叔再幫我整理一下其他的，我過幾天再找時間來拿。」
「沒問題。」周老闆又用尼龍繩多捆綁幾下，「不過你要這麼多舊雜誌做什麼？」
蘇瑾悠下午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將本港幾家知名的時尚雜誌在過去兩年發行的舊雜誌整理出來，只要店裡還有保留的她都要，實在沒有的她也只能算了。
「除開幾個月份沒有，能找到的我都給你找出來了。每種雜誌每期一本，其他幾家雜誌我現在也不敢跟你保證，只能說儘量找吧。」
「好，實在找不到就算了，謝謝你啊周叔。」蘇瑾悠掃碼付完錢就提著重重的雜誌離開。
幸好都是月刊，若是周刊那就更多，她還得再多跑幾趟。
第一個月的工資還沒發，又交了房租，蘇瑾悠看看帳戶，所剩的生活費不多了。
剛剛又支出一筆，她想了想，還是不打車了，埋頭往地鐵站走去。
運氣還不錯，上了地鐵還有空位，蘇瑾悠趕忙坐過去，兩捆雜誌就放在腳邊。
終於回到家附近的地鐵站，蘇瑾悠走出地鐵，兩手提滿東西，順著擁擠的人群往出口走去。
運氣看來用盡了，上行電梯居然在這時候維修停用。
蘇瑾悠抬頭看著這條長長的樓梯，就剩下最後這段路，爬上去，還就能回到地面了。
蘇瑾悠深呼吸一口，準備拼一把。
加油啊，大學時她可是抬得起哈克深蹲機45公斤片的人啊。
「瑾悠？」
就在她準備踏上第一級台階時，後面有人叫住她。
蘇瑾悠轉頭一看，微微愣住，「呃……邱，銘笙？」
見對方展露微笑，她才放下心來，慶幸自己沒記錯人家的名字。
「你也是這時候下班啊？」邱銘笙來到她身邊問。
「是啊。」蘇瑾悠想說她早就下班了，不過她跟熟悉的人一向不多聊，就隨口答了一句。
邱銘笙見她拿著兩捆雜誌，好像很重的樣子，便開口道：「我幫你拿吧。」
說完也不等她反應，上手取過其中一捆，正想將手伸向另一捆的時候，蘇瑾悠微微側身避過，「這個我自己來吧，全讓你拿了我也不好意思。」
穿了一天高跟鞋的雙腳早就痛得麻木了，還有空蕩蕩的胃部。
蘇瑾悠一天就只在早上吃了秦斯澤帶給她的豆漿和小蛋糕。
她全靠意志硬撐著回來，遇到鄰居肯主動幫忙，還是忍不住接受了。
兩人出了地鐵口繼續往豐源花園走去，路途不算遠，才走了三分鐘就看見門口。
一路上基本是邱銘笙問，蘇瑾悠才回答，但是人家幫了她，所以她也稍微會多說幾句。
邱銘笙不著痕跡瞄了她幾眼，用試探的語氣問：「你剛下班應該還沒吃飯吧？我知道附近有個地方不錯，不如我們一起去吃了再回家？」
蘇瑾悠有點猶豫，腳步也忍不住放慢。
如果是平時，她基本上不會答應才剛認識的人去約飯，但現在人家還幫她提著東西呢，她就拒絕，好像不太好？
而且應該是她請人家的，可她又想到自己剩下的生活費……
蘇瑾悠看了看對方的神情，思考再三，心想還是答應吧，欠人家人情不好。
「行吧，還是我請你……」
話還沒說完，一道高大的身影來到兩人面前。
「悠悠……」
蘇瑾悠抬頭看見秦斯澤那張臉，張了張嘴，嘗試幾次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從下午開始，她最想見的就是秦斯澤，最怕見到的也是秦斯澤。
此時看著他滿布寒霜的臉，腦海里又迴響起那些話。
「我最反感的一點……」
「知道最討厭你什麼嗎……」
蘇瑾悠眼神閃了閃，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垂頭避開他的注視，嘴裡囁嚅著道：「秦總監好。」
邱銘笙也認出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上午來接蘇瑾悠的那位。
聽到蘇瑾悠對這個男人的稱呼，看著她的神情，邱銘笙的眼神充滿了探究和震驚，還有一絲毫不遮掩的反感，腦中忍不住產生種種聯想。
眼前這個衣著舉止明顯出自有錢人家的男人，看到他生氣擔憂兇狠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的眼神，邱銘笙不知從哪裡冒出一股衝動，向前跨了一步擋在了他和蘇瑾悠中間，側頭說道：「瑾悠，走，我帶你去吃飯。」
秦斯澤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發出一聲刻薄而短促的笑，雙眸斜睨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在小丫頭臉上。
「悠悠，我從下午等你到現在。」
蘇瑾悠倒吸一口氣，抬頭看著他，眼裡流露出不可置信。
等她？
為什麼？
「知道你沒吃午飯我很擔心你，知道你不開心我很緊張，一下班等不到你又找不到你，我很慌，只能一直在這裡等你。」
聽到他的話，蘇瑾悠喉嚨又湧起一股酸意，眼眶脹脹的。
她不明白，明明她有那麼多缺點。
而她最大的缺點，也是他最反感的那點，在她身上顯露無疑。
秦斯澤為什麼還要來找她？為什麼還要關心她？
尤其是……
蘇瑾悠下午在樓梯間哭完去女廁沒多久，發現外面有人進來，嚇得條件反射就轉身躲進隔間關上門，然後聽見了那些話——
「誒！你猜猜，我那晚去歐總監家送絲巾樣品的時候看到什麼？」
與外間隔著一個門板的蘇瑾悠認出這把聲音屬於服裝間的一個大姐。
「什麼？」另一個聲音好奇地問，聽起來年齡應該小一點。
大姐的聲音充滿了八卦，「我在大廈保安那裡登記，無意中看向旁邊，發現秦總監就在大門口對面便利店買dom dom！」
「啊？！」年輕聲音驚訝了一瞬，轉念又說，「不過，這也不奇怪啊，秦總監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說不定還有很多個呢。」
「是不奇怪，可我送完樣品下樓的時候，在一樓電梯間又碰上他，但他不認識我，直接越過我進了電梯。」
「嘶！」年輕聲音猛地反應過來，更加驚訝，「你是說？他買了那個，然後跟你在電梯間遇上？那不是……」
大姐的聲音變幻莫測，「嘻嘻，就你想的那樣，我說呢，這兩天秦總監跑雜誌部那麼勤，看來他和歐總監是男女朋友關係。」
剩下的話蘇瑾悠已經聽不到了。
直到外面又恢復安靜，她才慢慢走出來，傻傻對著鏡子站了將近一分鐘，才離開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