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樂怡一怔，隨即拿出電話，「是。」
蘇瑾悠下了樓，廖深明也從辦公室里出來，諂笑抬頭看著蘇瑾悠。
「蘇主任，不知有何貴幹？」
他掃了一眼蘇瑾悠身後幾人，略顯諷刺地一笑：「怎麼？才剛上任…那個什麼？」他搖頭晃腦了一下，「哦對！總採編主任，就組建一支娘子軍了？」
他攤開手示意其他人，「我們男同胞不配嗎？」
新聞部其他同事見此都忍不住從自己的小隔間探頭出來看。
蘇瑾悠緩步走下最後幾級樓梯，仿佛沒聽見他的話，臉色如常。
「倒也不必一來就給我安個性別歧視的罪名。」
她將手伸向余樂怡，後者會意，將文件夾板放她手裡。
蘇瑾悠隨手放在最近的一張辦公桌上，「解釋一下吧。」
廖深明微瞥了一眼，上面是他剛剛才修改好的選題表。
他揚眉瞥了一下余樂怡，似笑非笑地說道：「你的人沒跟你說嗎？我得到了可靠報料，羅醫生還在深切治療部觀察，情況穩定。」
他話音剛落，蘇瑾悠便問：「消息源？」
「無可奉告。」
蘇瑾悠眉眼嚴肅，「我得到的消息源，是羅醫生已經傷重不治，你的消息源還能比負責救治他的醫院還有查這單刑事案的警署穩妥？」
廖深明表情一愣，不答。
蘇瑾悠冷笑，「來源不明、顛倒真相，就敢堂而皇之更改選題表，攔截已經在製作的新聞節目，廖深明，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你眼裡還有沒有新聞部的規矩，有沒有身為一名新聞從業員的職業操守？！」
廖深明單手插進褲袋，「我請示過徐副總，他已經同意了。」
蘇瑾悠面色不變，「就算是徐副總也不能罔顧事實，報導虛假新聞，更別說，他根本不分管新聞部。」
廖深明陰鶩一笑，「好一個總採編主任，連公司副總的命令都不聽。」
他咬著後槽牙，沉聲說：「別以為你有總監撐腰就能橫著走，我背後也有徐副總。」
蘇瑾悠上前一步，唇角勾起一個興味的弧度。
「既然你都提到他了，那我也不妨明明白白告訴你，在這裡，我只聽一個人的命令。」
她隨即掏出手機朝他揚了揚，「你要不親自跟秦總請示？」
此話一出，肉眼可見廖深明臉色刷地白了。
蘇瑾悠刻意說的秦總而不是秦總監，就是要提醒他注意身份。
秦斯澤在這裡可不單是新聞部總監那麼簡單，就不說跡銳集團總裁的身份，光星聞傳媒執行董事這一個頭銜，廖深明搬一百個徐副總出來都沒用。
廖深明緩了緩臉色，壓低了聲音。
「徐副總的話你不聽，那新聞署的呢？蘇主任也要無視嗎？」
蘇瑾悠心下一凜，心道果然如此。
身後傳來兩聲輕微的抽氣聲，應是余樂怡和馮麗娟。
蘇瑾悠面上不顯露神色，頗有深意的眼神慢慢掃過他。
廖深明單獨告訴余樂怡，她還會懷疑他是吹噓而已。
現在當眾都敢將新聞署擺出來，不像是假的。
蘇瑾悠抱起雙臂，「既然是新聞署的要求，那我自然要聽聽。」
她朝他褲兜努了努嘴。
「電話拿出來，打過去，我來聽。」
她又上前一步，揚起下巴，眼眸微眯，從喉嚨深處哼出一聲短促的笑。
「來說說，是新聞署的誰給你下的指令，要我們星聞傳媒報一單假新聞。」
廖深明雙手不自然地抓了抓褲管，來回看著周圍的人，就是不敢將目光放在蘇瑾悠身上。
最後，他好似負氣一樣說：「懶得和你說，我上去找徐副總。」
他轉身就想往外走，卻被蘇瑾悠一句話給釘在原地——
「我倒要看看，沒有我和秦總的命令，新聞部誰敢用你的稿來出新聞。」
她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聽見。
辦公區瞬間安靜下來，連剛才輕微幾下按鍵盤的聲音都沒了。
蘇瑾悠斜睨著廖深明僵直的身影，冷聲吩咐：「樂怡，打給印刷廠，告訴他們，不管誰叫停都不用理，繼續印明早的報紙，讓導播間正常出六點半新聞。」
廖深明猛地轉過身沖回來，咬牙喊道：「蘇瑾悠！你有本事就連葉專員的話都不聽。」
看著他憤怒不已的表情，蘇瑾悠反而笑了。
「原來是葉專員啊。」她上下打量他一眼，面露不屑，「早說出來不就好了？」
「你！」廖深明這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她套出了話，激憤得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
蘇瑾悠不再理會他，轉頭就上了樓。
其他幾人也跟她回了辦公室，關上門，馮麗娟說：「據我所知，葉濤在新聞署也有十幾年，到現在才爬到新聞專員的位子，上面還有署長。」
「按理說他沒有這麼大的權力，也沒有這個魄力。」馮麗娟遲疑了下，問道，「瑾悠，不如找黎生了解下？」
她口中的黎生，也是新聞署的專員，叫黎尚德，和新聞部很有交情。
余樂怡遲疑著問道：「但黎生和葉生都是專員，要不要直接找署長？」
馮麗娟看了她一眼，說：「要找署長，恐怕要總監或者白助理才行。」
她們這個級別，別說沒有新聞署長的電話，就算有，也不好貿然打過去。
蘇瑾悠從進來開始就背對著她們，看著落地窗外。
冬天的夜晚，來得特別早。
許是今天天氣不太好的緣故，天比較暗。還沒到黃昏時候，對面好幾棟大樓就已經亮起了燈，襯得原本微弱光影的天色柔和了不少。
不過，蘇瑾悠仍然覺得眼前黑壓壓，那點光根本不足以照亮一切。
她發現自己在職場中真的很渺小。職位到了一定高度，看似權力大了，實則規矩也越多，級別層次越明顯，反而被這些條條框框束縛住了。
難怪說初生牛犢才不怕虎，她們這種「老牛」處事反而要更謹慎。
剛剛在廖深明面前腰背挺那麼直，但現在知道對方背後有那麼個人，她卻是什麼辦法都沒有。
剛升職就面對廖深明拋來的第一個難題。
難道她馬上就要靠秦斯澤解決了嗎？
蘇瑾悠覺得自己很失敗。
連馮麗娟也說：「瑾悠，你要不要給總監打個電話？」
「不！」蘇瑾悠答得很快，「還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他相信我做得到。」
秦斯澤送她回來時說的那番話，未必是提前猜到廖深明有此一著。
他特意告訴她，新聞署有哪些人可以用，給她鋪好橋搭好路。
蘇瑾悠不想逞強，但也不想試都沒試過就退縮。
她轉過身，眼神閃著小獸初次獨自狩獵的張揚和勇敢氣勢。
「幫我打給署長助理王煦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