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
曾布張大了嘴巴!
那可是七十萬對戰兩萬,幾乎是碾壓的存在,如今竟然慘敗!
「金國竟然恐怖如斯!」
趙煦也不禁深吸一口氣。
遼國戰敗固然有遼國內亂,以及大宋援助的原因,然而如此懸殊的戰果更是震驚世人。
要知道這可並非是兵種缺陷,或者用了奇計,而是正面對抗,而且兩方都是騎兵,且都擁有了火器。
范純禮凝重道:「啟稟官家,此戰我大宋恐怕要改變對金國的態度!」
金國如此強大的戰鬥力,就連七十萬遼軍都能戰勝,而大宋兵力明面上的戰力還不如遼國,恐怕一不小心就會步入遼國後塵。
不少保守的大臣紛紛附和,大宋已經在北方吃了太多虧了,根本不願意讓北方再出現一個強敵。
章惇卻激進道:「非也,臣倒認為此乃大宋收復燕雲十六州的絕佳時機。」
如今遼國大敗,正是虛弱的時候,乃是收復燕雲十六州百年難遇的機遇,
新黨上下紛紛附和,新黨奉行開邊政策,收復燕雲十六州乃是大宋歷代的宿願,如今唾手可得,他們自然激動不已。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分成了兩派,一方是金國如此勇猛,自然要防備金國做大,以免重蹈遼國覆轍,一方是想要趁著遼軍大敗,收復燕雲十六州。
趙煦環視四周,看向宰相蘇頌,問道:「蘇相公認為大宋應該如何自處。」
蘇頌想了想道:「臣認為,大宋應該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趙煦不解道。
蘇頌點了點頭道:「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遼國僅僅經過一次大敗,但是依舊擁有龐大的國土,以目前的局面依舊是遼強金弱!金國想要滅掉遼國,短時間根本不可能,如今遼金形勢未明,大宋最好的方法那就是靜觀其變!」
蔡京迫切道:「蘇相公莫要錯失良機,無論遼金誰勝,恐怕都會將燕雲十六州視為囊中之物,根本不會輕易吐出,大宋恐怕將會錯失良機!」
燕雲十六州乃是產糧區,對於遊牧民族來說乃是興國之根基,這也是遼國強大的原因,一旦遼國緩過氣來,大宋想要收復燕雲十六州,將會付出更多的代價!
趙煦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燕雲十六州太過於重要了,對於大宋來說,燕雲十六州就是北方的生命線,有了燕雲十六州,無論北方是遼國還是金國,對大宋都無足輕重,攻守之勢異也!
對於遼金來說,燕雲十六州同樣是生命線,無數漢人替草原部落種糧食,冶金,做工,若非遼國擁有燕雲十六州,以草原部落的實力,哪怕遼國再強大,也敵不過中原王朝。
蘇頌搖了搖頭道:「官家也是太過於心急了,我大宋剛剛滅掉西夏,糧草靡費頗多,並無太多的錢糧支撐收復燕雲十六州,此刻開戰我大宋恐怕難以維繫,一如太祖太宗一般功虧一簣。」
「然也,我大宋剛剛一場大戰,根本無力再戰,更何況范知府才剛剛賣地,並無太多錢糧儲備,不如等到宋遼兩國分出勝負之後,再收復燕雲十六州也未嘗不可。」
不少官員也擔憂道。
蘇軾也站了出來道:「我朝和遼國簽訂了和約,兩國保持數十年和平,如果現在出兵豈不是讓大宋背盟,再說此刻出兵,只會讓金國白白撿了便宜。」
趙煦頓時猶如一盆涼水潑了下來,當初太祖太宗兩次北伐都慘敗而歸,歷代帝王都想著收復燕雲十六州,卻都投鼠忌器,他若是急功近利,恐怕會重蹈覆轍。
此刻趙煦不由想起范正宏偉的設想,一舉滅掉遼夏,完成超級大一統,如果他僅僅想要收復燕雲十六州,那此刻出兵也並未不可。
如果趙煦想要完成超級大一統,非但收復燕雲十六州,更要一舉滅掉了北方草原部落,那就必須做萬全準備!
「傳旨,密切關注遼金之戰,莫要輕舉妄動!」趙煦最終按捺住心中的急躁,緩緩下令道。
「官家三思!」蔡京急迫道。
如今范正擔任開封知府,軍中曾布一人獨大,一旦收復燕雲十六州,那將全是新黨的功勞。
「欲速則不達!照做就是!」趙煦已經恢復了冷靜,喝聲道。
如果是剛剛繼位的趙煦定然忍受不了收復燕雲十六州的誘惑,而如今大宋已經滅了青塘、吐蕃、大理,剛剛又滅掉了西夏,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消化這些占領的地盤,更重要的是趙煦想要一戰竟全功,徹底滅掉大宋北方的威脅,完成超級大一統。
「陛下英明!」
蘇頌等人躬身道。
如今范正又為朝廷找到了一個財源,一旦朝廷靠賣地積累大量的錢財,那就是大宋北上收復燕雲十六州之時。
而此刻的范正並不關注朝堂事務,而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汴東新區。
有了上海城的先例,汴東新區一座座工地拔地而起,一片熱火朝天。
「啟稟知府大人,如今變動新區非但湧入大量的富戶和商戶,大量的工地更是需要諸多勞力,如今的開封城人口已經超過兩百萬,可謂是百業俱興呀!」包康興奮道。
雖然上海城有了海運的便利,但是卻新興的城市,最好的地段也全部被朝廷掌控,可供買賣的房價並不高。
而在開封城他們可是親眼見到了什麼是寸土寸金,開封城被城牆封禁了百年,城內的土地早就供不應求,開封百姓擠在狹小的房屋內苦不堪言,汴東新區的出現可謂是解決了開封百姓的豪宅夢!
除了開封百姓之外,還有各地前來科考的之人,前來開封城購房之人絡繹不絕,很快,一座房屋那就是千貫起步,豪宅更是達到了萬貫之多。
房產興盛,自然帶動勞力行省,大量的勞動力湧入開封城建房,進一步刺激了開封城的繁榮。
「不夠,依舊不夠!」
范正看著繁榮的開封房市,雖然如今的房市依舊繁華,但是相比於後世京都需要控制購房資格的盛況依舊相差太遠。
而且他也聽說了遼金戰局,金國再一次戰勝了遼國,也就是按照歷史大勢,金國註定會崛起,他必須儘快為大宋儲備足夠多的錢糧對抗更加強大的金國。
「這還不夠?」一眾師爺皺眉道。
包康想了想道:「其實天下還有一部分人慾買開封房產而不得!」
「是誰?」范正訝然道,他記得自己並沒有在開封房產設置限制,怎麼會有人買房而不得?
包康一咬牙道:「商人!」
「商人?」范正大為不解,開封的商人可以買汴東新區的房產,又怎麼會買不到?
包康搖了搖頭道:「包某所說的並非是開封城的商人,而是外地的商人!」
「外地的商人!」范正眉頭一皺,外地的商人無需前來開封城經商,自然無需買汴東新區的房產。
包康意有所指道:「外地巨商的確不需要開封房產,但是其並非不需要科舉考試的資格!」
范正豁然一動道:「你是想讓本官允許購買開封房產的商人參加科舉?」
包康點了點頭道:「天下能夠買得起汴東新區房產的只有三類人,一類是開封城的富戶,一類是天下各地的地主,而第三類則是天下富商,天下地主前來汴東新區買房的理由是為了科舉,而打動天下富商前來買房的理由也只有一個,那就是科舉!」
范正凝重的點頭,不得不說包康所言不假,如果不允許天下富商參加科舉,那各地的富商就失去了前來開封買房的動力,也就說,開封城已經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客戶!
范正微微思索此事的可能性,根據他後世的記憶,以後的王朝也放開了限制,明朝唐伯虎的父親乃是開酒樓的,並不影響唐伯虎參加科舉,清朝甚至允許商人捐官。」
而且大宋目前的商稅已經占據了大宋賦稅的主流,商人的地位依舊低下,這的確有些不合理,然而讓商人平白參加科舉定然會引起不少士大夫的反對,如果讓商人購買開封房產獲得科舉資格,如此一來,既能放開對商人的限制,又能讓朝廷獲得一筆賦稅,豈不是兩全其美!
「此事已經非本官可以做主,還需稟報朝廷!」范正鄭重點頭道。
「大人英明!」包康深深一拜道。
…………………………
「什麼,放開對商人科舉限制!」
次日,范正親自上朝,向趙煦上奏此事!
然而范正話音剛落,整個朝堂一片譁然。
「逆子,你在滿口胡言什麼?士農工商乃是千年的傳統,商人乃是賤業,又豈能參加科舉!」范純禮怒斥道。
其他官員也是不滿的看著范正,他乃是高高在上的士大夫,又豈能和那些卑賤的商人之子在一起。
面對滿朝涌動,范正並不動聲色道:「范某所言並非是無條件放開科舉限制,而是但凡在開封城買房之人才能參加科舉!」
「在開封城買房!」滿朝百官乃是人精,瞬間明白了范正的意圖。
那就是藉助參加科舉吸引天下商賈前來開封城買房!朝廷得利,商賈獲得了開封房產加科舉資格。
章惇不滿道:「若是商賈之後在開封買房就能科舉,那對天下其他科舉豈不是不公平!」
不少大臣紛紛附和!
范正反駁道:「既然天下其他人前來開封城買房都能參加科舉,唯獨商賈不能參加未免太過於不公平了吧!」
章惇冷笑道:「一派胡言,商賈乃是賤業,此乃千年的傳統!」
范正冷笑道:「千年的傳統,祖宗不足法、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可憐當年王相公的理念已經被章相公忘得差不多了。」
「你…………!」章惇頓時滿臉通紅。
按理說新黨本就是變法的急先鋒,然而如今的新黨已經變了,竟然維護起傳統陋習。
章惇強行辯解道:「並非章某忘記王相公理念,只是商賈囤積居奇,投機倒把,低買高賣,被歷朝歷代定為低賤之人,社會之害!」
范正聞言,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忙對趙煦躬身道:「微臣聽到章相公所言,頓時醍醐灌頂,既然商人有如此之害,臣懇請官家以章相公之策,下令天下百姓禁止經商,以絕後患。」
「不可!」
「此事萬萬不可!」
……………………
范正此言一出,滿朝一片譁然,紛紛反對。
無他!只因為滿朝百官都清楚,如今的大宋根本離不開商稅,誰知海上絲綢之路盛行,商稅的比重越來越大,更甚者,朝中已經有大臣提議,廢除占比所剩無幾的田稅,只收商稅。
然而考慮到大宋還未一統,正是用錢之際,趙煦和朝堂還是拒絕了這個奏摺。
商稅已經是大宋的命脈了,而范正卻提議全面廢除商業,這不是讓大宋自毀長城麼?
「逆子,你在胡說什麼?」范純禮怒斥道。
范正冷哼一聲道:「章大人不是說商業乃是賤業麼?商人乃是低賤之人,既然如此,朝堂又何必要這等賤錢!」
章惇頓時臉色羞愧。
趙煦當下打著圓場道:「范愛卿誤會了,章相公並非此意!」
其他官員也紛紛附和,為章惇說話。
而蔡京卻念頭一轉道:「商人之害乃是舉世皆知,范大人不能為了賣開封房子,而不分青紅皂白,不知道的是還以為范大人受了商人請託麼?」
蔡京此舉可謂極為陰毒,竟然攻擊范正暗中和商人勾結,意圖抬高商人的地位。
霎那間,所有百官都皺眉看向范正,他們自然不信范正受了商人請託,但是卻對范正為了賣房子而對商人妥協而不滿。
受到蔡京的誣衊,范正不為自己辯駁,反而哈哈一笑道:「非也,本官非但要奏請朝廷允許商賈買房科舉,反而娼、優、隸、卒等所有人只要能夠在開封城買房都可以參加科舉!」
「什麼?」
霎那間,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的看著范正,按照范正這個說法,天下幾乎所有人都能參加科舉!
「不過,在范某這裡,只有一類人不能參加科舉!」范正忽然又道。
章惇諷刺道:「不知道是哪一類人讓范大人如此厭惡!」
范正一字一頓道:「罪犯!只要是事實確鑿,被判入獄,非但其本人不能參加科舉,其三代都不能參加科舉!在范某眼中,天下人沒有貴賤之分,只有罪與善之分,如此一來,方可引領天下人棄惡從善。」
「罪犯!三代不能科舉?」
「天下人沒有貴賤,只有罪與善!」
……………………
滿朝百官不由一動,他們心中明白范正將科舉考試的貴賤之分,轉移到罪犯之上。
「當年陳勝吳光曾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然而今日在大宋,高低貴賤,寧有種乎,出生的身份本就讓人無法選擇,因此限制人的一生本就不公平,而犯罪則不然,乃是其本人惡念惡行危害百姓,這類人才是不配參加科舉。」范正再道。
不少官員微微點頭,范正此言的確讓他們無話可說,至於三代不得參與科舉,在大宋更是普遍待遇。
「可是總不能為了賣開封的房子,讓我等豈不是要和商人、倡優小吏之後同居高堂,那豈不是朝野烏煙瘴氣,哪裡還有士大夫風範!」楊畏皺眉反對道。
他們士大夫自認為品行高潔,自然看不上一眾賤籍之後。
不少官員也紛紛贊同,他們固然有看不起那些賤民,更多的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考慮,畢竟若是誰都能參加科舉,那科舉的競爭必將更加激烈,那他們的後代當官的機會將會大大減少。
范正看著滿朝官員的反對,不由微微搖頭,看向趙煦道:「啟稟陛下,如今我大宋統一大業尚未完成,外有遼國虎威猶在,金國有野心勃勃,大宋想要完成大一統和其難也!」
趙煦心中不由一沉,他的確有把握打贏西夏,但是卻對同樣實力的遼國並無太大把握,更別說還有剛剛崛起的金國。
范正接著道:「戰爭的勝敗最終決定的乃是國力,微臣的邪方也不過是建立在大宋占據優勢的情況下,既然如此,官家為何還要堅持貴賤之分,難道商賈,倡優小吏等人就沒有報國之心麼?他們難道不能為國效力麼?」
趙煦不由沉默。
范正環視朝堂,大聲疾呼道:「微臣認為大宋想要一統天下,那就必須摒棄陋習,吸納一切有利於統一的力量,建立大一統戰線!如此方才是大宋一統天下的正方!」
「吸納一切有利於統一的力量!」
「建立大一統戰線!」
「正方!」
滿朝百官都難以置信的看著范正,世人皆知邪醫范正愛出邪方,而如今范正竟然當著朝堂出了一道正方!
「一統天下的正方!」范純禮一臉欣慰的看著范正,這個逆子總算出了一道正方。
這一次就連新舊兩黨都紛紛沉默,畢竟在統一天下的大義面前,所謂商人、倡優小吏等參加科舉之事,根本不足一提。
「范愛卿所言甚是,朕要一統天下,那就必須吸納一切有利於統一的力量,無論是商賈還是倡優小吏,皆是我大宋百姓,皆是我大宋子民,朕自然不會區別對待。就算是罪犯之後,三代之後,朕也將一視同仁!」趙煦大手一揮,鄭重接受了范正的正方!
「官家英明!」
百官紛紛俯首。
此刻大宋統一戰線正式形成!
趙煦看著百官中最為耀眼的范正,有了范正的正方!此刻他對一統天下真正有了信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