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電氣都還未普及的時代下，煤油燈是最常見的照明方式之一。
羅森腳步平穩。
他行走於細碎的雨幕下，背影冷清且孤寂。
淅淅瀝瀝的雨滴順著傘沿滑落，而後砸在泥濘的地面上濺起一朵朵渾濁的水花。
雨夜的行人希少，而他的身影格外突兀，吸引了那些藏匿在港口周邊窺視者的目光。
各地的港口都是財貨流通之地。
這裡蘊藏著財富商機，同樣也是罪惡的溫床。
此時的羅森一身西式服裝，完全是一副海歸紳士的打扮。
從某方面來說，這個外在的身份在有心人眼中完全跟大肥羊的標籤劃上了等號。
還沒有走多遠，他身後的黑暗中就有數道蠢蠢欲動的身影正試圖借著雨幕的掩護悄然靠近。
這幾個身影各個姿態夭矯，手中持著棍棒和刀劍。
甚至還有一人將手腕抵在腰間，那裡正扣著一把斑駁的轉輪手槍。
在一定距離下，槍械確實很有優勢。
他們一邊悄然靠近，一邊感知著眼前這個「海歸紳士」的氣息。
並沒有發現勁力和氣血在流轉。
正常來說，那些武者鮮少會選擇外出留洋。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妖魔對武者血液更感興趣。
武者去了西方的妖魔國度，就等於一盤送上門去的佳肴。
若是保持普通人的身份前往，反而不容易招惹上麻煩。
因為那些妖魔國度里也有大量的西方普通人。
雖然普通人同樣會飽受妖魔的壓榨，但至少不如武者那麼顯眼。
若是帶足銀錢，還能在外過上不錯的生活。
所以有許多海歸紳士基本都沒有武道修為傍身。
這也是羅森迅速成為「大肥羊」的原因。
反覆確認後，持槍的頭兒不動聲色的向周圍的手下做了個手勢。
以弧形包圍圈緩步靠近的身影頓時加快了步伐。
這個時候雨下的更大了。
噼啪作響的雨聲仿佛遮蓋了天地中的所有聲音。
就在雙方距離不足三丈的時候，羅森驀然停下了腳步。
「幾位鬼鬼祟祟的跟著某人，是有什麼事情嗎？」
縱然大雨滂沱，可他的聲音卻依然極具穿透力，精準傳入幾人的耳中。
這讓他們立刻停下了腳步。
帶頭者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抬掌下壓，示意手下先低調起來。
而後用濕漉漉的衣擺擋住了那把左輪手槍。
其他人也紛紛將手中刀棍收在了身後。
「哥幾個只是路過罷了…」
「雨大了，趕著城寨里烘乾衣服，暖暖身子呢。」
「這位大爺，咱們不打擾你趕路，這就先走一步！」
他瓮聲瓮氣的解釋道，說罷就要帶著幾人羅森旁邊穿過。
那傘下的海歸紳士越看越不簡單。
尤其是靠近後那沒有沾染到半點泥水的褲腿更是格外的突兀。
可他們還未邁開腳步，卻聽見冷笑一聲。
「呵呵，雨夜漆漆暗中尾隨。」
「不是壞人也有歹意！」
「你們還想走！」
羅森的話讓他們大驚失色。
那持槍的帶頭者也算是頗有經驗，忙不迭的大喊一聲：「走！」
然而前方傘中的身影卻驀然消失不見了。
只有一道黑色的光影在雨夜稀疏的光芒跳動著。
僅是短短的兩三秒鐘內，分散在周圍的四個小弟就全部倒在雨泊之中。
而那道黑色光影終於停下，出現在帶頭者一丈遠的地方。
所謂的光影不過是黑色雨傘的尖銳頂部在移動時的反光，而此刻傘間正淌著鮮血，那些鮮血又在雨水的拍打下迅速稀釋。
仔細看去，他所有的小弟喉部都出現了一個精準的穿刺傷口。
這是致命傷，但他們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咽氣，都捂著流血不止的咽喉顫抖著，身子擺動，像是泥濘中掙扎的魚。
帶頭者還算果斷，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
忙不迭的叩動扳機，直接清空了左輪的彈倉。
六發子彈冒著煙氣飛射而出。
煙霧較大是黑火藥的弊端之一。
羅森躲都懶得躲，只見那些子彈先後射來在他的身前卻凝固住了。
仿佛陷入到無形的泥沼束縛當中。
神念化實讓他身前盪起一圈圈的漣漪。
那一顆顆彈頭卡在了化為實質的神念之中，而後掉落下去。
「煉神修士！」
這讓帶頭者大驚失色。
他看得出眼前這個神秘的「海歸紳士」不僅武道修為不弱，還有著強大的煉神修為，能夠讓神念化實至少是坐忘境修士才有的本領！
「眼界不差。」
「但你的運氣太差了。」
羅森輕聲開口。
他有意遮掩氣息，無怪乎對方看不透自己。
所以這人差的並不是眼力，而是運氣。
說罷，他輕抖手中的長柄傘，銳利的傘尖化為黑色的寒芒隱現。
於間不容髮的時刻筆直的戳穿了他的喉嚨。
堅韌的感覺傳來，這人至少有易筋的修為，算是個小高手了。
但也僅此而已。
抖落傘尖沾染的血水，留下圓睜著雙眼下意識捂住喉嚨倒下的帶頭者。
羅森重新撐傘，果斷地邁步離去。
在剛才收傘時他發動了神念化實籠罩自身，因此沒有被雨水打濕。
如今他對神念的掌控已經達到相當精妙的地步。
不僅可以做到局部的化實，還能在一定程度上進行調整，比如瞬間化實或是虛實轉化。
這些都是對神念運用的鑽研。
滂沱的大雨，極致的喧鬧就是極致的安靜。
羅森明白遠處還有許多窺視的目光。
但已無人膽敢出手了。
走出這段長約七八百米的港口區道路後，他才正式踏足香江城的郊外。
目前整個香江島，還有周邊兩個小島的開發進度還不足30%，除了港口區外，除了城區就只有這麼一處。
當然，城外的聚居點和村鎮還是有一些的。
入城的道路是鋪設了石塊的平整硬路，可以輕鬆應對車馬的輾軋。
道路兩側每隔12米左右就有一盞煤油路燈。
它們構成的光，即便在港口區都能看到。
路旁的建築主要是石木混合結構的二、三層小樓。
帶有中西結合的建築風格。
雨天，又是夜晚，郊外顯得分外冷清。
街邊幾乎無人逗留。
那些商鋪也大多合攏了門板，只能從縫隙中看到內里亮著的燈火。
這裡距離主城區還有一段距離，除非他跑起來，要不然還真得走上一陣。
他又向前方走了七八分鐘，總算在路邊看到了一輛掛著引路燈的帶棚馬車，披著蓑衣的車夫給兩匹馱馬也掛上擋雨的草簾。
「撲該！落雨冇人啦！」
羅森剛走近就聽到了車夫正用本地方言抱怨著。
直到他來到了馬車邊，那車夫才發覺。
「走不走？」羅森直接開口道。
那車夫聽得懂天慶普通話。
旋即用帶著濃重口音話語反問道。
「你要去哪裡啦先生？」
「總督府，多少錢？」
「銀子一錢半或兩便士英吉列錢。」
車夫熟練的說道。
靠這行吃飯，報價那可是基本功。
在這裡時常會接待各地客商還有諸國的洋人鬼佬。
羅森單手一抖，取出一塊約莫三錢的小銀塊拋了過去。
「走吧，剩下的是你的小費。」
「我初來香江，真好有些事情要找個本地人打聽。」
他嘴角微勾，用豪邁的語氣說道。
車夫接過銀塊，頓時大喜過望。
在香江討生活，得益於西化的習俗，偶爾是能收到小費的。
但這麼多小費還是頭一回。
從這裡到總督府差不多還有十幾里地，對駕著馬車來說倒也算不得是長途，只是進了城區得繳幾蚊車馬費。
「先生快上車吧。」
他放下掛在車棚旁的折迭式車凳。
羅森踩著車凳坐上了這輛簡陋的帶棚馬車。
雖然它帶有車棚，可是在這種大雨下，車內還是不可避免出現了漏水的情況，兩排木座椅也是濕漉漉的。
而且車裡還有一股家禽的臭氣。
這種馬車並不是專門載客的，時常人貨混裝，大多時候還接受附近鄉民的拼車，故而根本和舒適不搭邊。
車夫自然明白這一點，在羅森進車後就連忙揮動馬鞭，讓馱馬挪步。
同時他遞了一個斗笠到馬車中。
「先生，戴上斗笠，先委屈一下啦。」
「很快就能到。」
稀里嘩啦的雨聲讓車棚外車夫的聲音有些模糊。
羅森並不挑剔，爽利地接過斗笠扣在絨帽上。
「跟我說說香江的情況吧。」
「幫派、總督、洋人、港口還有那些工廠。」
「你知道什麼就說些什麼。」
羅森對著車棚外說道。
面對這個小小的附加要求，車夫自然不會拒絕。
而且車夫心裡很清楚，這便是一錢半銀子打賞的緣由。
他們這一行消息還算靈通，畢竟終日都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
於是他略微思忖，便開始說起香江的情況來。
……
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在城內的某處街口停下。
羅森下了馬車，從容的撐開了黑傘。
心中對香江的情況也有所了解。
進入主城區的範圍內，周遭的畫風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隨處可見西式的洋樓，街道平整乾淨，顯然有專人照看並負責。
每一條街道都有巡捕隊在往復巡邏。
路過的主商街，那些商鋪依舊營業著。
還有聲色犬馬的不夜城，那霓虹燈招牌提前進入到了電氣時代。
這個時代並不是沒有電，而是電力還未普及。
電力普及並不僅僅指的是能源普及，還包含了電力驅動的設備普及。
這兩點相輔相成，都很重要。
這也代表著當前時代的參差感。
在郊外還在用煤油燈照明的時候，城內的不夜城都已用上了電。
來時的路上，他從車夫的口中大致明白了這裡的情況。
香江是英吉利的租地，這裡有被英吉利女王親自任命的總督。
這個總督名為周海順，父輩是粵港一代的望族。
因為早在幾十年前就投靠了英吉利，所以得到了重用。
故而到了周海順這一輩就成為了香江的總督。
周家也是香江最大的勢力。
總督的權利不小，幾乎直轄這一域。
出去周家的培養兵卒外，還有數百人的英吉利士兵。
包括了幾位吸血鬼男爵和騎士，還有不少轉化而來的二代血魔。
香江是商港，英吉利的軍艦偶爾也會在這裡駐紮。
但更多的時候，則會北上。
當前港口內外還有沒有洋人的軍艦駐留。
除去總督府外，香江道還有三幫兩結社，分別是九龍幫、油旺尖幫、洪幫，還有蟠海社和水鯨社。
其中勢力最大的是洪幫。
據說這是個勢力遍布全球的海外結社。
主要由在海外的天慶人組成。
不僅在多個妖魔國度里都有分社，更是在海外地下世界擁有一定的話語權，算是個很有分量的勢力。
……
當然，這個所謂的有分量只是相對而言的。
洪幫雖然在海內外都有幾分名頭。
但跟朝廷、妖魔的軍隊，還有天慶那些老牌門派毫無可比性。
地下世界終究還是黑街老鼠的那一套。
幾大幫派和結社各自都有勢力範圍。
比如港口就由蟠海社和水鯨社共同瓜分。
剛才羅森幹掉的那幾個倒霉蛋，應該就是這兩個社團中的一員。
而九龍幫、油旺尖幫、洪幫則在城區有不同的地盤，靠著收保護費，開設賭場、錢莊和春館賺取暴利。
雙方矛盾不斷。
總督府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市政跟不上的時候，本地幫派能在一定程度上維持秩序。
而幾個幫派和結社的老大也對總督府恭敬有加，定期會送上例銀等好處。
在許多時候，還會配合總督府的命令。
雙方實現了一定程度上的利益捆綁。
而這恰恰是合作的前提。
換而言之，這裡的本地勢力格局早已穩固。
除了總督府、幫派和社團外。
香江還有大大小小上百個商會和商盟。
其中的門道就更多了。
有許多商盟背後都代表著內地某個勢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羅森的鐵津商會就顯得毫無存在感了。
而且香江流通的商品極多。
像是罐頭、奶粉並不算多麼敏感，只有酒水稍微敏感些，但貿易總量很大，鐵津商會吃進去的那些酒水對比總量而言也不多！
這讓羅森心中有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