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綠坐起來,好一會兒心跳還是非常快速。閱讀М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關係,讓她變得很敏感,她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外頭傳來月餅和流沙包的叫聲,跟月餅天生戲精比起來,流沙包這隻小奶狗顯得有些憨笨,就上廁所這事情,月餅教了它半個月才學會。
最近月餅在教它聞氣味,好讓它快點上崗保家護主,但顯然這個任務有點艱巨,流沙包每每讓月餅氣得大叫。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撒落一地的金黃,冷風吹來,窗簾飄動了起來。
這種歲月靜好的感覺,讓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下來。
她從床上爬下來,剛走出房門就見宗叔從廚房露出頭道:「雪綠,你睡醒了?肚子餓不餓,我在廚房裡用熱水燉著鴿子湯,你現在想不想吃?」
佟雪綠唇角勾起:「謝謝宗叔,我正好有點餓了,我現在就去端過來。」
宗叔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這點小事情我來就好。」
「對了,爺爺去哪裡了?」
「如歸之前說你喜歡花,今天市場有人在賣花,司令過去看了,我正準備出門找他。」
宗叔一邊說著,一邊把湯端出來放到客廳。
佟雪綠洗了手走進來:「那宗叔趕緊去吧,免得爺爺等久了不耐煩。」
宗叔應了聲好,拿著菜籃子出門了。
院子裡再次安靜了下來,佟雪綠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湯,清淡宜人,非常適合她現在的胃口。
自從懷孕之後,她的胃口變得很奇怪,別人要麼想吃酸,要麼想吃辣,她是突然口味變清淡了。
喝完湯後,她突然又想起剛才做的夢,那夢那麼真實,最重要是她從來沒見過那樣崩潰的溫如歸。
不安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佟雪綠把湯盅拿到廚房沖洗乾淨,回來便打了個電話到基地去,電話響了好多聲都沒有人接聽。
不安的感覺越發濃郁了,不過她安慰自己可能溫如歸現在正在忙,或者沒在辦公室,所以才沒接聽電話。
掛了電話,她撐著腰在客廳里繞圈圈走動了起來,想藉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不要那麼焦慮。
可平時很有用的辦法,這會兒卻失效了。
佟雪綠等了十五分鐘,忍不住再打電話到基地辦公室去。
依然沒人接聽。
掛了電話,她想了想,再次拿起電話打了一個到前台去:「你好,我想找溫如歸。」
接線員安月梅一下子就認出佟雪綠的聲音:「您是溫所長的愛人吧?」
「對,我打電話到他辦公室沒人接聽,我有點急事想要找他,不知道他這會兒是不是在忙。」
「你十分鐘後再打回來,我幫你去找找看。」
「好的,謝謝你。」
「不客氣。」
佟雪綠看著手錶,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到十分鐘,她立馬打回去。
安月梅好像是跑過來接電話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喘:「佟同志,我去找過了,溫所長不在自己的辦公室,也不在實驗室,有人說看到他半個鐘頭前出去了,不過去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佟雪綠心莫名快速跳動了一下:「那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叫一下周焱周同志過來接電話。」
「可以,你稍等一下。」
這次安月梅放下電話,不到兩分鐘就回來了。
周焱聽到是佟雪綠打電話找自己,一臉的迷惑:「你好,我是周焱。」
「周同志,我是雪綠,我聽安同志說如歸出去了,我想麻煩你能不能幫我去打聽一下他去哪裡了?」
周焱怔了一下,點頭:「可以,我現在就去問問,我回頭有消息打回來給你。」
「謝謝你,周同志。」
掛了電話,周焱摸著下巴一邊往外走,一邊心裡嘀咕著,覺得溫如歸的媳婦真是太粘人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隱隱有點羨慕,他媳婦自從懷孕之後,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對他這個孩子他爸一點也不在乎。
就很過分QAQ
周焱直接去外面找門衛,有沒有出基地,門衛肯定知道。
不過他來問門衛之前沒想過會問到這麼多信息,等聽到溫如歸的母親過來找他,他已經出去半個多鐘頭,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在他印象里,溫如歸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這些年來他母親從來沒有出現過,溫如歸也從來沒提起對方。
怎麼就突然出現了?
周焱不敢耽誤,立即跑回去打電話給佟雪綠。
聽到程秀雲去了基地,佟雪綠手裡的搪瓷缸子掉落在地上,缸子裡的水灑了一地。
外頭的月餅聽到動靜,快速飛奔過來,還以為她出了什麼危險,在客廳里嗅來嗅去,可一無所獲。
它水汪汪的眼睛裡不由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歪著頭,那樣子看上去很憨很可愛。
可這會兒佟雪綠沒心思顧及到它,她的心跳快速跳動著:「周同志,我擔心如歸出事了,能不能麻煩你出去幫我找找他,我隨後就過去基地。」
周焱想說她這樣子會不會有點太大驚小怪了,畢竟現在是大白天,溫如歸又是個成年人,溫如歸的母親還能綁架溫如歸不成?
可她的聲音聽上去那麼著急,跟她平時淡定大氣的樣子判若兩人,讓他沒辦法拒絕。
「好的,我現在就出去附近找一找。」
「不好意思,耽誤你的工作了。」
「你不用客氣,我這會兒正好有空,那我掛電話了。」
掛了電話,佟雪綠這才發現掌心被自己給掐出血了,她顫抖著拿起電話打給朴建義。
朴建義聞言,當下就做出反應:「你不用太擔心,如歸或許是被什麼事情給絆住了,我現在開車過去接你。」
朴建義的動作算是很快速,不到半個鐘頭就開著車過來,但這半個鐘頭對佟雪綠來說,卻是無邊的煎熬。
周焱那邊一直沒有消息,溫如歸也沒有回基地,她的心七上八下,難受得恨不得立即把程秀雲找出來,將她當場弄死。
她不知道此時的溫如歸怎麼樣了,有沒有崩潰,會不會很無助,甚至有沒有對這個世界感到很絕望。
精神分裂的人,無論病情輕重,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不覺得自己是有病的,是不正常的。
一旦他們認識到這點,隨即而來便是對自己的厭惡,對整個世界的懷疑和恐慌。
她想快點找到溫如歸,恨不得現在就飛到他身邊去。
等朴建義來了後,她在客廳留了張紙條,然後坐上車,兩人趕往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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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建義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你別自己嚇自己,應該沒事的。」
佟雪綠雙手緊緊拽成拳:「都是我的錯,我知道史修能要出事,我應該防範著程秀雲,我應該昨天就去基地。」
她原本昨天是要過去基地的,但她爺爺昨天身子不舒服,家裡就只有蕭嘉鳴幾個孩子在,溫老爺子年紀又大了,她不放心在那個時候離開。
沒想到不過一個疏忽,程秀雲那麼快就跑到基地去。
朴建義:「這怎麼能怪你,你又沒想到程秀雲會突然去找如歸,不過早知道這樣,我們應該跟門衛提前打個招呼……」
這話說到一半,沒等佟雪綠反駁他,他自己就反應過來說錯話了。
科研基地不是普通地方,任何人都不能監視或者打聽基地的事情,他們作為家屬的更不能和門衛或者其他人私下做任何交易。
如果佟雪綠真跟門衛提前打招呼,要是被其他人發現了,還會以為她想要做什麼盜竊國家機密的事情,到時候問題就麻煩了。
佟雪綠看他反應過來便沒出聲,她扭頭看著窗外。
冬天快來了,路邊的樹葉早變得枯黃,寒風一吹,紛紛掉落枝頭,留下光禿禿的樹椏,看上去十分蕭瑟。
這樣的風景看得她心情更加難受了。
朴建義看她臉色很蒼白,擔心她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出事,到時候不好跟溫家交代,於是絞盡腦汁說一些奇聞怪事給她聽。
可這會兒的佟雪綠什麼都聽不進去:「朴同志,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朴建義聞言,只好閉嘴。
車裡頭安靜了下來,氣氛顯得有些沉重。
急趕慢趕,一個多鐘頭後,他們抵達了基地。
因為沒人帶他們進去,他們不能進去,更糟糕的是,門衛口告訴他們,溫如歸還沒有回來。
「那個女同志自稱是溫所長的母親,我一開始是不相信的,因為她看上去年紀有點大,而且態度非常不好,不過後來溫所長出來了,他並沒有否認,我看他們說要那邊的國營飯店談事情。」
佟雪綠緊緊抓著軍挎包的背帶,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道:「溫所長的父母早年離婚了,這些年兩母子從沒見過面,雖然這事情在基地不算秘密,不過還是希望你能為溫所長保密。」
說著她從軍跨包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過去。
門衛連忙擺手:「這個我不能收,您放心,我這嘴巴最緊了,我不會跟人亂說的。」
佟雪綠把大白兔奶糖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後和朴建義開車朝國營飯店去找人。
來到國營飯店,不等他們進去,就見周焱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頭的熱汗。
「佟同志,朴同志,你們怎麼那麼快過來了?」
佟雪綠看到他,三步作兩步跑過去:「周同志,請問你找到如歸了嗎?」
周焱搖搖頭:「沒有,我之前從門衛那邊知道他們過來國營飯店了,誰知我過來,就聽到有個女人被她在基地當科研人員的兒子給推倒了,人事不省被送去了醫院,還有人說她死了。」
「我一聽就猜到應該是如歸和他母親,我找不到如歸的人,又擔心真的出了人命,便跑去醫院看個究竟,醫院裡的女人叫程秀雲,頭摔破了,流了很多血,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程秀雲被溫如歸推倒了?
佟雪綠的臉色一白,恐慌如同浪潮一般瞬間將她淹沒。
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肯定是出事了。
精神分裂的人在受到刺激的情況下,會做出傷害別人或者自己的行為。
她想起上輩子溫如歸自殺的事情,整個人控制不住顫抖了起來。
「佟同志,你沒事吧?」
周焱和朴建義兩人同時問道。
佟雪綠心裡湧起一股無力感,她做了那麼多,就是想改變溫如歸的命運,可命運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如果溫如歸真的出事了,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果不是她對史修能出手,程秀雲就不會那麼早過來找他,他也不會提前爆發。
佟雪綠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
「雪綠,我知道你現在很擔心如歸,但你一定要堅強起來,這個時候只有你能把如歸拉回來。」
朴建義面色嚴肅道。
在這之前,他對溫如歸生病的事情其實還是抱著幾分懷疑,畢竟他認識的溫如歸跟正常人沒有兩樣。
可聽到溫如歸把人推倒,如今又下落不明,這讓他沒辦法再懷疑下去。
佟雪綠閉了閉眼睛,等再次睜開眼睛,眼底的迷茫和恐慌被壓了下去:「你說得對,現在不是恐慌軟弱的時候,我們去找如歸吧。」
早一點找到溫如歸,就能少一分危險。
周焱看看她,又看看朴建義,心裡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不過不管是佟雪綠,還是朴建義,都沒人向他解釋溫如歸到底怎麼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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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歸從人群跑出去後沒有回基地,他朝車站跑去,然後坐上了回市區的車。
三個多鐘頭後,他跌跌撞撞回到家裡。
家裡沒有人在,月餅和流沙包看到他回來,歡樂地把尾巴搖成旋螺槳。
但此時的溫如歸眼睛赤紅,仿佛沒有看到它們,直接去了儲藏室。
他找出家中的鑰匙,把儲藏室的門打開,然後在裡頭翻箱倒櫃了起來。
十分鐘後,他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和臉上都沾滿了灰塵,在他的大腿上放著一本相冊。
他面色蒼白而嚴肅,如墨的黑眸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深邃而讓人害怕。
他盯著手裡的相冊良久,才慢慢打開。
這是好多年前的相冊,裡面都是他小時候、以及他父親生前的照片。
以前他以為爺爺怕睹物思人,所以才把相冊藏起來,可這一刻他想起來了。
在他父親過世之後,每次他看到相冊的自己就會頭痛欲裂,然後尖叫痛哭,後來爺爺就把相冊給收起來,再也沒有拿出來看過。
這會兒他死死盯著相冊裡面的小男孩,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崩潰了。
之前他還懷疑程秀雲居心叵測拿小旭的照片來騙他,可現在一張張的照片,讓他無處可逃。
從他出生到五歲,單人的、和父親一起合影的,和爺爺一起合影的,上面寫著時間,以及他的名字。
「啪」的一聲。
手裡的相冊掉落在地上,溫如歸抱著頭蜷縮了起來。
小旭是他自己,可他跟自己做朋友了二十幾年,小旭明明是真實存在的,現在卻告訴他一切都是他虛幻出來的。
如果小旭是假的,那什麼才是真的?
他是真的嗎?
他父母是真的嗎?他被虐待是真的嗎?
還有最重要的,他最愛的人佟雪綠,她是真的嗎?
還是說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虛幻出來的,會不會有一天他醒過來,這一切都消失了?
他想起小時候大院裡有個瘋子,年紀輕輕總是自言自語,老一個人跟空氣說話。
他發現過去二十幾年的自己也是在跟空氣說話,原來他就是個瘋子!
這樣的認知,如同泰山,一下子把溫如歸給壓倒了。
他的世界崩塌了。
月餅敏銳感覺到主人的不對勁,在他身邊「嗚嗚」地輕聲叫了兩聲,用舌頭去舔他的手。
溫熱的觸感讓溫如歸從崩潰中拉回一絲理智,他蹙著眉看著月餅。
可不等他開口,小旭突然出現了。
他頭髮**的,兩隻膝蓋破爛沒有一處好皮膚,血不斷流下來,把地面染紅了。
看到小旭,他下意識就要跟他打招呼,可下一刻,他大聲叱喝了起來:「滾,你給我滾,你不是真的!」
他的雙手揮舞著,在他身旁的月餅頭中了兩拳,「嗷嗚」一聲跑開了,遠遠看著他,眼底充滿了迷惑和委屈。
它不明白為什麼平時對它很好的男主人怎麼突然會打自己。
流沙包看月餅被打,對著溫如歸「汪汪」吠了起來,咧嘴呲牙的,好像在為月餅抱打不平。
月餅回頭對它嚴厲吠了一聲,流沙包「嗚嗚」低鳴了一聲,垂頭委屈極了。
溫老爺子和宗叔兩人從外面提著不少花苗回來,聽到月餅和流沙包的聲音,還笑了起來。
「肯定又是流沙包太笨惹急月餅了。」
宗叔點頭:「跟月餅比起來,流沙包有點笨,但月餅卻聰明得像妖精。」
從儲藏室跑出來報導的月餅:??
月餅「嗷」了一聲,然後繞著溫老爺子和宗叔兩人,朝他們吠兩聲,又朝儲藏室的方向跑去吠了兩聲。
起初溫老爺子還當它是看到人回來太興奮,可等它做了幾回後,他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小宗,我怎麼覺得月餅是想讓我們過去儲藏室呢?」
宗叔擰著眉:「我也是這麼想,難道有小偷進來了?」
聽到「小偷」,溫老爺子把花苗放到一旁,拿起掃帚就飛奔過去。
宗叔趕緊從廚房拿了棍子也跟上去。
兩人還以為會看到小偷,不想看到滿地狼藉,以及坐在一堆東西中間的溫如歸。
此時的溫如歸頭髮散亂,他抓著自己的頭,對著空氣喊著「你給我滾」的話。
溫老爺子手裡的掃帚掉在地上,差點老淚縱橫了。
這個畫面他二十幾年前在溫如歸身上見過,後來他不再自言自語了,就開始不理會周圍的人,直到幾年後遇到焦博贍,他才慢慢好起來。
他以為他早就好了,怎麼突然又發病了?
小溫如歸發病時,宗叔還沒來溫家,所以這會兒看到溫老爺子眼眶通紅,仿佛被什麼瞬間擊倒的樣子,擔心道:「司令,您怎麼了?」
溫老爺子咬了咬牙,穩住陣陣發暈的暈眩感:「小宗,如歸生病了,你趕緊去把雪綠找回來。」
宗叔眼底閃過迷惑,顯然不明白溫如歸怎麼突然就生病了,不過他習慣了服從,應了聲好就朝東廂房跑去。
東廂房沒看到人,他又跑去客廳尋找,然後在桌子上看到了佟雪綠留下的紙條。
他趕緊打電話到基地去。
周焱剛好回到基地,接到電話連忙又跑出來,好在佟雪綠還沒有走。
聽到溫如歸回家了,佟雪綠眼淚差點掉下來:「朴同志,麻煩你現在送我回去。」
「好。」
朴建義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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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去,朴建義的車速開得從來沒有的快。
只用了一個鐘頭二十分鐘,車就停在了四合院門前。
車才剛停下來,佟雪綠就打開車門飛竄了下去,看得朴建義的心都差點跳出嗓子眼。
太可怕了,這要是有什麼閃失,讓他怎麼跟溫家交代?
蕭綿綿看到姐姐回來,甜甜地迎上來:「姐姐,你回來了……」
話還沒說完,佟雪綠就如一陣風般從她身邊飛奔過去。
蕭綿綿的劉海被風吹起來,又掉落下來,她懵了。
剛才那是姐姐嗎,怎麼跑得比汽車還要快?
而且姐姐都沒有理她,所以愛會消失對嗎QAQ?
佟雪綠沒空理會其他人,跑到儲藏室,遠遠就看到儲藏室的門關著,溫老爺子站在門口,樣子好像老了好幾歲。
「爺爺,如歸呢?」
溫老爺子聽到動靜回過頭來,嚇得鬍子差點翹起來:「好孩子,你跑慢點。」
別一個出事了,又來一個,他的心臟可承受不了。
佟雪綠再次重複道:「爺爺,如歸呢?他怎麼樣了?」
「在裡頭,不讓我進去。」溫老爺子看著儲藏室的門,眼睛再次濕潤了,「雪綠,爺爺對不起你,爺爺之前沒跟你說實話。」
「小時候的如歸生過病,後來他慢慢好了,我還以為他不會再犯了……」
之前他跟她提過溫如歸小時候不跟人說話的事情,但對於自言自語發病這一段,他有私心地隱瞞下來。
他不想佟雪綠因此而害怕溫如歸,更擔心她會因此嫌棄溫如歸,甚至離開他。
佟雪綠深吸一口氣道:「爺爺,我已經知道了。」
溫老爺子聽到這話,眼睛瞪大了,隨即眼底湧起一股悲戚。
這意味著溫如歸的病情早就復發,甚至從來沒有好過!
佟雪綠越過溫老爺子,走到儲藏室門口,揚起嘴角:「如歸,我是雪綠啊,我想見你,你能讓我進來嗎?」
屋裡沒有任何聲音。
此時的溫如歸如同一隻困獸,他被困在自己的世界裡面,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劃開層層的烏雲傳下來。
他心中一凜,渾濁的眼睛慢慢變得清明了起來。
佟雪綠沒有氣餒:「我今天走了好多路,我的腳好疼,如歸你能不能出來幫我按摩一下?」
依舊沒有回覆。
在屋裡的溫如歸這會兒正在痛苦的掙扎中。
他想要站起來去開門,可一旁的小旭卻冷冷對他道:「我們都是假的,我是假的,我爸爸是假的,你的媳婦佟雪綠也是假的。」
「我們從來都沒存在過,我們是你幻想出來的,你就是瘋子!」
溫如歸五官扭曲,他想說自己不是瘋子,佟雪綠不是假的,但他發不出聲音。
佟雪綠緊緊抓著門把,手背青筋暴露出來:「如歸,你記得我很久之前跟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我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要記得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你。」
溫如歸的腦子裡出現了那天的畫面,佟雪綠抱著他,吻著他的唇瓣,那樣真實的觸感仿佛還縈繞在唇邊。
那樣的她怎麼會是假的?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的肢體變得十分不協調,全身綿軟無力,他花費了幾十分鐘才站起來。
一旁還有小旭不斷在打擊他:「如歸你不要理她,她是假的,我才是真的,我可是你的小夥伴,我陪了你二十幾年。」
「她有一天會離開你,會從你的世界消失,她會跟你母親那樣嫌棄你厭惡你,只有我才會永遠陪伴著你,不要出去,我們躲起來,讓他們永遠也找不到我們!」
溫如歸終於站了起來。
他扶著一旁的桌子,眼眸如墨地看著小旭道:「我不相信你說的話,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厭惡我,她也不會厭惡我。」
「還有,就算她是假的,我也只想跟她在一起,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小旭」怔住了,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擊,怔怔看著他一步一步朝門口走過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可一院子的人都沒有動。
宗叔拿了兩件大衣過來:「司令、雪綠,你們把衣服穿上,千萬不能著涼了,我去弄晚飯。」
溫老爺子想說自己不想吃,可看到一旁如雕塑一般的佟雪綠,到嘴邊的話他咽了回去:「行吧,弄點熱的。」
如果溫如歸再不出來,他打算破門而進,可那樣的後果只會讓他的病更嚴重。
因為在他小時候他就這樣做過。
那時候他把自己鎖在屋裡,任人怎麼叫都沒有回應,後來他破門而進,可小溫如歸嚇得拿頭去撞牆壁。
宗叔應了聲好,抹了抹眼淚轉身去廚房了。
蕭司令看看孫女,又看看溫老爺子,心裡憋著一團火。
要是早知道溫如歸有這樣的病,他說什麼都不讓孫女嫁給他!
他蹙著眉頭道:「一個鐘頭後,如果他再不開門,我就破門!」
溫老爺子沒像平時那樣跟他吵嘴,帶著鼻音道:「好!」
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尤其佟雪綠還懷著孩子,總不能讓她在外頭站一個晚上,大不了破門而進後用繩子把他捆起來。
只是想到那個畫面,他心裡就如同泡在苦水裡一般。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就在蕭司令準備去拿破門的工具時,裡頭突然傳來了聲響。
眾人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會嚇到屋裡的溫如歸。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的一聲從裡頭慢慢被打開了,溫如歸蒼白的臉出現在門後面。
他的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頭冒著冷汗,手腳好像痙攣一般扭曲著。
可看到佟雪綠的那一刻,他僵硬的臉上慢慢扯起了一個笑容:「雪綠,我終於打敗他們來見你了。」
佟雪綠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她撲過去,緊緊抱住他。
他全身被冷汗給侵濕了,皮膚冷得好像冰一般。
「他們都說你是假的,讓我不要出來見你。」溫如歸被她抱著,聲音低低的,速度很慢,「可我說,就算你是假的,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無論真假,他的世界只有她的存在,他才有活下去的意義。
佟雪綠哭得不能自已:「我是真的,我們的孩子也是真的,只要你不放棄自己,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溫如歸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一個顯得很詭異的笑容。
蕭綿綿被嚇到了,躲在爺爺懷裡不敢露出頭來。
蕭司令眉頭蹙得更緊了。
朴建義被眼前的溫如歸給震驚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溫如歸,他現在看上去好像病得很嚴重。
溫老爺子老淚縱橫,被宗叔扶著才勉強撐住身子。
只有佟雪綠,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她湊過去吻了吻他的下巴。
「我是真的。」
然後又吻了吻他的唇瓣:「我不會離開你。」
接著吻上去,從鼻子到眼睛,她的吻細膩而溫熱,帶著她的體溫,落在他的臉上。
他現在這個樣子,是由於心理導致的生理痙攣。
有心理疾病的人,精神分裂、強迫症和抑鬱症,會產生各種奇怪的症狀,有人會突然得了厭食症吃不下東西,有人會覺得自己有哮喘病而無法呼吸。
這些病都是心理導致,他們其實並沒有這些病,但又實實在在反應出來。
她難以想像,他剛才是如何跟自己的病做鬥爭,跟那些虛幻的人鬥爭,一步一步掙扎著過來見她。
要不是愛,他如何能勇敢做到這點?
溫如歸身上的痙攣隨著她的吻一點一點平息了下來,手腳扭曲的弧度看上去沒那麼嚴重了。
「雪綠,我這個樣子,你不害怕嗎?」
佟雪綠唇瓣再次貼了上去:「不怕,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最愛的人。」
溫如歸嘴角奇怪扯著,露出一個看上去很彆扭的笑容:「所以,你還要我,對嗎?」
「對,我要你!」佟雪綠抱著他的臉,「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溫如歸用自己顫抖的手抱住她:「我的全世界,只有你。」
身在井隅,心向璀璨。
她,是他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