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滿？」
雲老頭一臉激動，眼裡溢滿了期待和興奮。
他剛剛在人群中恍然一瞥，確定此人就是自己走失多年的小兒子。
高鼻樑，國字臉，濃眉大眼，剛毅俊朗。
他絕不會看錯。
可當年輕人轉過身時，二人同時愣住了。
「怎怎麼是你？」雲老頭皺緊眉頭，臉上掛滿了濃濃的失望之色，一把甩開對方的袖子。 ✸❃
「爹！」雲三滿怔了怔，雙眸閃閃發光，「您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三兒子和四兒子長得很像，難怪雲老頭會看走眼。
許久未見，雲三滿變得愈發有氣質了。
雖然穿著粗布麻衫，發冠上只插著一支桃木簪子。
但談吐間依然掩不住他的貴氣和風采。
當年給高家做上門女婿時，他還是個灰頭土臉的鄉下小子。
雲老頭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誒，爹，您這是到哪兒去？我娘呢？」雲三滿追了上來。
雲老頭懶得搭理他，徑直朝馬車走去。
「爹，大哥二哥還好嗎？」雲三滿邊走邊問。
「我不是你爹！」雲老頭斜了他一眼，黑著老臉，「從你進高家門之後，我就不是你爹了。」
雲三滿聞言，長長嘆了口氣。
他緊走幾步，攔住雲老頭，「爹，您咋就過不去這個坎了呢？
我當年做倒插門，上杆子去討好鳳娟，不都是為了幫襯咱們自己家嘛！」
雲三滿的確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還在飛雁村，他每到逢年過節都往家裡送銀子、送吃食。
雞鴨魚肉，白面稻米更是數不勝數。
奈何雲老頭脾氣太犟，一分一毫也不肯收下。
「讓開，別擋道！」雲老頭撥開雲三滿，面無表情的走到馬車旁。
雲金河最先看到雲三滿，興奮得直揮手，「三叔三叔！」
「哎呀，大侄子都長這麼大了！」雲三滿笑容滿面，伸手揉了揉雲金河的頭。
顧氏坐在馬車上，欣喜道「老三？」
「娘！」雲三滿一見到老娘，眼裡就噙滿了淚花。
可一瞧老娘懷中的小奶娃，他的眼淚又憋回去了。
「娘，這是誰家的孩子？」
顧氏抿嘴一笑，「是你妹妹，小甜寶！」
「嘎嘎！~」小曦甜晃動著小手，水泠泠的大眼睛萌態十足，可把雲三滿稀罕壞了。
「這、這是我妹妹？」雲三滿喜上眉梢，湊到小曦甜面前逗弄她。
他跟高鳳娟成親兩年才有了孩子。
誰知生下來後，依舊是個帶把的小子。
沒想到老娘這一把年紀，竟然給他生了個奶萌萌的妹妹。
雲大滿和雲二滿對視一眼，咧嘴憨笑。
「啊啊！」小曦甜在三哥臉上抓了兩把。
軟乎乎的小手光滑細嫩，小小的身子散發著一股奶香。
雲三滿實在忍不住，直接把她抱了起來，「小甜寶，我是你三哥，來，叫一聲聽聽！」
小曦甜眨巴著眼睛，小嘴一張一合，『咯咯』笑了起來。
顧氏嗔怪道「你也沒個正形，你妹妹剛出滿月，哪會說話呢？快給我！」
說著，顧氏又把閨女抱了回去。
「娘，我們家也出來逃荒了，眼下鳳娟他們正在客棧歇息，您要不要去瞧瞧？」
雲三滿笑著問。
顧氏瞟了雲老頭一眼，搖搖頭，「不了，我們要去大水村找你二叔，等穩定下來之後」
「三滿，你在這兒幹啥呢？」
顧氏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名身穿緞面羅裙的女子打斷了。
她長得白白淨淨，手裡捏著一方秀怕，裊裊婷婷的走了過來。
「鳳娟？你、你咋來了？」雲三滿有些尷尬。
高鳳娟沒搭理雲三滿，而是掃了雲家人一眼。
最後目光落在顧氏和雲老頭身上，輕輕頷首，「爹，娘！」
顧氏正要開口，劉翠蓉蹭的一聲跳下馬車，很熱情的拉起高鳳娟的手，「哎喲，三嫂，你真是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高鳳娟扯了扯嘴角，很嫌棄的抽出雙手。
她雖然跟劉翠蓉不熟，但也知道她是什麼貨色。
劉翠蓉絲毫沒察覺到對方的嫌惡。
她湊到高鳳娟的耳邊，輕聲壞笑「三弟身強體壯，精力也很旺盛，是不是把你『餵』得很飽啊！」
常言道，再美麗的女人，若沒有男人疼愛，那也是乾巴巴的花骨朵。
高鳳娟聽得面紅耳赤，羞惱萬分，狠狠地瞪了劉翠蓉一眼，「下作，俗不可耐！」
果然是個粗魯低俗的鄉野村婦。
窮得放屁都不響亮，張口閉口還是男女那點破事兒。
「嘖，三嫂子，你咋還急眼了呢？我就是隨口說說嘛！」
「翠蓉！」顧氏怒喝一聲，臉色黑如鍋底。
劉翠蓉翻了個白眼。
她本想管高鳳娟借點銀子，被婆婆一打岔，就不敢開口了。
雲三滿從袖中抽出一張銀票，雙手遞給顧氏，「娘，這銀子雖然不多，但也夠全家老小支撐一段時間了，您收好！」
小曦甜瞄了眼銀票的面值，足足二十兩，已經不少了。
「拿走，我們不要你的銀子！」雲老頭磕了磕菸袋鍋，轉身生著悶氣。
高鳳娟蹙彎柳眉，伸手去搶銀票，「不要拉倒，好像誰願意給你似的！」
顧氏眼疾手快，接過銀票就塞進小曦甜的襁褓中，「這銀票就當是我借的，日後手頭寬裕了，我再還給你們 ！」
多一分錢就多一分出路。
顧氏可不跟雲老頭似的，犟得像頭驢。
雲三滿喜笑顏開。
只要老娘收了銀子，他就很開心。
高鳳娟卻是一臉陰霾，咬了咬牙，氣鼓鼓的離開了。
雲三滿不敢逗留太久，跟老娘和哥哥們說了會兒話，便去追媳婦了。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一家人又在路上顛簸了半個月，終於在十六日夜晚，來到了大水村。
這裡四面環山，林木茂盛。
月光像涼水一般揮灑下來，映亮了山巒南側的一片湖泊。
雲老頭跳下馬車，打聽一番，很快就找到了雲旺財的家。
車夫把鍋碗瓢盆和大包小包的行李卸下來，便匆匆離開了。
「咚咚咚」雲老頭扣響院門。
「汪汪！」
院內傳來一陣犬吠。
片刻後，一名尖嘴猴腮的青年推開院門，「大半夜的，誰啊？」
他打量了一番雲老頭的穿著。
又瞧了瞧他身後的男女老少，以及滿地的大小包裹，『呯』的一聲就關緊院門。
回屋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