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你從哪裡得知昭陽無心?」宣平帝聲音淺淺,聽不出情緒。
曹夫人當即道:「臣婦年幼時曾學過一些醫術,曾無意中觸摸到公主脈搏。陛下,此事是真是假,只需給陸朝朝診脈便知!」
「許夫人包藏禍心,知情不報,不知是何居心!為了我北昭基業,還請陛下徹查!」她滿臉憂國憂民的模樣,身後鄭鶴軒低垂著頭,瑟瑟發抖。
娘親好可怕,年幼的他,隱隱發現自己好像做了錯事。
曹氏當眾指認陸朝朝為妖,所有人皆是沉默著。
「陛下,快請太醫啊。是人是妖,診脈便知!」她看著陸朝朝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
她已經沒有退路!
鄭大人無力的閉上眼睛,他知道,妻子待字閨中時與許夫人關係極好。
婚後鬧了些矛盾不相往來,卻不想,她竟生出這等心思。
原以為只是女兒家的小矛盾,如今,她是要陸家的命啊!
「陛下,夫人胡言亂語衝撞公主,還請陛下和公主原諒。老臣立刻帶她回府,絕不讓她再冒犯公主!」
「請陛下和公主恕罪,老臣該死,是老臣治家不嚴,鬧出今日之事。曹氏得了失心瘋,老臣這就帶她去家廟養著,青燈古佛常伴一生。」
「老臣願一力承擔罪責!」鄭大人顫巍巍的跪在曹氏旁邊,曹夫人幾乎咬碎牙齒。
眼中閃著嫉恨的光芒。
「我沒病!」
鄭大人渾身泛冷「你病了,病入膏肓,不可救藥!!」
此刻殿中並無外人,皇帝輕輕閉了閉眼。
「鄭愛卿,你何必如此?她所犯之罪,抄九族都不為過!」
「她包藏禍心,陷害我北昭的太陽!」皇帝厲聲喝道。
鄭大人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陛下,臣婦說的都是事實,還請陛下讓太醫把脈!」曹夫人驚慌失措,為什麼陛下不懲罰陸朝朝?為什麼不徹查此事?
突然,她心頭一驚。
皇帝,難道早已知曉?她心頭生出細細密密的寒意,突然後悔,可此刻已經沒有回頭路。
便聽得皇帝道:「將這毒婦拖下去杖斃至死!」
「鄭大人,府中麟兒若不會教,可要朕替你管教?」
「還不快滾出去!!」皇帝狠狠一腳踹在鄭鶴軒身上,鄭鶴軒霎時吐出一口血,整個人都倒在地上面無人色。
「兒啊!」
「老爺,救我們,救救我們。妾身知錯了……」
「陛下,臣婦知錯了。臣婦是受了夢中人蠱惑,臣婦知錯了。」曹氏跪在地上瘋瘋癲癲的哀嚎求饒,宣平帝聽得此話眉頭一凜。
曹氏立馬道:「臣婦是無辜的,臣婦從無害人之心。是夢中妖孽蠱惑的,它說昭陽公主無心無情,會給人間帶來災難,是禍亂之源。」
「臣婦是冤枉的。」曹氏眼淚鼻涕橫流,跪在地上求饒。
皇帝冷眼看著她:「你無辜?你略通醫術,想必早已驗證過了吧?」
「大庭廣眾下指證公主無心,你談何無辜!」
「賤婦,竟敢謀害我北昭太陽!其罪當誅!」
「還不快拖出去!」皇帝大怒。
曹氏當即慘叫著哀嚎:「陛下,臣婦知錯,臣婦知錯,再也不敢了。陛下……」她真的錯了。
當年曹家如日中天,走到哪裡都是被眾人捧著的貴女。
後來曹家落魄,許家崛起,她這心裡如何舒坦?眼睜睜看著不如自己的人眾星捧月,她怎麼甘心?
她無數個夜裡嫉妒許時芸命好,父兄爭氣,又疼她入骨。
她曾送了許多話本入許家,給她講述才子佳人,有情飲水飽的故事。
許時芸天真,對讀書人越髮帶了一層濾鏡。
後來,許時芸下嫁徒有虛名卻無實權的忠勇侯府。而自己,為聯姻嫁給鄭家做填房。
雖說鄭大人二婚且年長,但在朝中說得上話,她也算滿意。
明明,許時芸被她踩在腳下十八年。
憑什麼啊?憑什麼!!竟還會有翻身的那一天!
全都因為陸朝朝,全都是陸朝朝!!一切都因她而起。
曹氏動了心思,但陸朝朝在北昭和南國頗有地位,她不敢流露出半點不滿。直到,她在夢中探聽到無心之事。
她好恨,好恨。
恨命運不公,恨上天不長眼,為什麼一切偏愛都給了許時芸。
她不服,她不甘心!!
曹氏像一條死狗一般,被人拖到長街之上。侍衛站在兩側,高聲喝道:「曹氏誣陷公主,陛下賜杖斃!行刑!」
棍子黑黝黝的看著便極其沉重,一棍又一棍落在曹氏身上,曹夫人慘叫聲不絕於耳。
周遭百姓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人朝她臉上吐口水,罵她恩將仇報,陷害公主。
曹夫人咬的嘴裡都是血,想要張口說明真相,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五臟六腑都在疼,疼到骨子裡,呼吸都是滿嘴血沫子。
恍惚間,仿佛看到了許時芸。
許時芸站在外圍,神色漠然,登枝小聲的咒罵:「恩將仇報的東西,當年曹家落魄,姑娘您不知幫她多少。擔憂傷她自尊心,您背地裡不知花了多少精力。」
「狼心狗肺的東西。」
許時芸意興闌珊,她已經不是會為旁人所落淚的年紀了。她只擔憂,曹氏這一通鬧,朝朝無心的事,到底在眾人心裡留下了印記。將來,都是隱藏的禍患。
「讓人關注著百姓風向,引導輿論吧。」
許時芸擔憂不已,但讓她驚訝的是,百姓竟自發維護昭陽公主。安排的引導人,竟沒用上。
宣平帝站在九層塔之上,微風浮動衣擺,看著宮門外萬千燈火,深深的嘆了口氣。
「即便她無心,朕又怎會降罪於她。」朕,心疼都來不及。
宣平帝如今哪裡不清楚呢,原來北昭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北昭之心,護的是朝朝之心。
是她陸朝朝的心吶。
早在千年前,她的心臟,就在護佑這片土地。
原本該物歸原主,可她再次放棄心臟回歸,將其融入人間,成了真真正正的無心人。
「這萬家燈火,皆因她在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