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放肆!放肆!!」
嬤嬤原本靜靜的跟在馬車旁邊,此刻面色青紫的指著小乞丐:「滾滾滾,在主子面前胡說八道什麼!!」
小乞丐幽幽的看她一眼,嘴巴一撇,扭過頭。
「我瞧著你沒有幾分憤怒,倒像被踩中了痛腳。」
嬤嬤前幾日傷了腰,但為了坐穩位置,還在腰上貼著膏藥上陣呢。
嬤嬤咬著牙,呔,這小東西殺人誅心!
登枝神情恍惚,恍惚間竟問出一句:「你們這丐幫,福利當真這般好?」
說完立馬捂住臉,臉色爆紅。
「再好也不來!」說完,便牽著陸朝朝起身,還狠狠瞪了眼小乞丐。
差點把自己帶溝里了。
小乞丐期待的喊道:「姑娘,她們來不來無所謂,你若是想通了,就來城東的拱橋下尋我。咱們一起為喪彪大人而奮鬥!喪彪大人永垂不朽!!」
正喊著呢,對面立馬有兩個小乞丐站起身,異口同聲道:「喪彪大人永垂不朽!」
陸朝朝瞧見這一幕,身形一個踉蹌,腳丫子快要摳出一座巍峨的皇宮!!
「你們……你們這口號,實在太過羞恥。」陸朝朝一臉絕望。
乞丐卻一臉驕傲的揚起下巴:「沒有喪彪,就沒有我們的今天。這算什麼羞恥,我們每日都要集結在城內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每日早會時,都要喊口號呢。」
「咱們丐幫兄弟多,口號能響徹半邊天。」
陸朝朝死了。
她還活著,但她的心已經死了。
陸朝朝腳步虛浮,不再理會身後的呼喊,深一腳淺一腳的爬上馬車。
許時芸瞧見這一幕,笑的合不攏嘴,眼淚都差點笑出來。
登枝滿臉寬慰,雖然丟了些臉面,但能惹得夫人一笑,也是值得。
她卻不明白,許時芸的歡喜,是為陸朝朝的窘迫。
當年小傢伙離家出走改名喪彪,將丐幫規範化,甚至還想出許多令人臉紅的口號。
如今,卻讓現在的她腳指頭摳地。
陸朝朝嗔怪的看了眼母親,她幼年時,當真不要臉啊。
馬車內香氣宜人,陸朝朝一聞,就想起自己個兒饞這口吃的,半夜去敲門。
回到府上時,燦燦正可憐巴巴的蹲在身邊。
腳邊白白正搖著尾巴,玩的開懷。
自從陸朝朝回來,它從一條抑鬱的狗,變成了瘋癲的狗。
整日傻樂。
就連得了個雞腿,都要叼到陸朝朝門口。
「祖母,小姑姑……你們終於回來啦。」她好心痛,大年三十都在家裡趕作業,夫子變成了三嬸,哎……
前途一片黑暗。
她開開心心朝著小姑姑撲去,這一撲便聞見衣裳上沾惹的一絲肉香。
「好吃噠,有好吃噠。」
「姑姑,姑姑,給我吃點給我吃點。」
陸朝朝搖頭拒絕:「你昨日積食,阿寧要給你忌口三日。」
燦燦哇的一聲哭了,抱著陸朝朝大腿:「求求你了姑姑,給我吃一口吧。就當餵雞了,勾勾噠勾勾噠……」
「就當餵雞了,勾勾噠勾勾噠……」
陸朝朝…………
她深吸一口氣,差點維持不住表情。
「那你先起來吧。晚膳給你嘗嘗,待養好脾胃,再讓丫鬟買些回來。」
燦燦嘿嘿一笑,立馬爬起來,彈去膝蓋上的積雪。
許時芸瞧見這一幕,這便是她一直期待的嚮往的日子吧。
「快些入府,瞧著風雪欲來,待會怕是要下大雪呢。」登枝樂不可支,便扶著許時芸入內。
回府後,幾人便沐浴一番,洗去一身寒冷。
直到天快黑時,燦燦都留在兩人身旁不肯離開。
「橫豎今夜要一同吃年夜飯,燦燦就留在這邊陪祖母和姑姑啦。」燦燦笑的一臉卑微,還站到許時芸身後替她捏肩。
「你這潑猴,今日怎這般安靜?」安靜到許時芸不習慣。
容家孫輩,只得她一個,平日裡這孩子亦是嬌慣的厲害。
偏生,並未養的驕縱。
唯獨……
讀書吃力了些。
許時芸想,可能陸家祖墳青煙冒太久,到燦燦這裡,枯竭了?!
大抵是的。
「祖母,您這話說的,燦燦一直就這般懂事乖巧呀。祖母好不容易痊癒,燦燦想多陪陪您。」她討好的笑笑,還一邊問祖母,我捏的好不好呀?
滿屋聽得哄堂大笑。
溫寧已經操持好新年事宜,年夜飯也即將備好,此刻才得閒回房。
她瞪了眼女兒:「娘,您別聽她胡說。她啊,是怕政越回來揍她呢。」
「班上統共十六個學生,她考最後一名。」
「整個書院啟蒙班有多少人,她就考多少名。」書院啟蒙生三百六十七個,她排三百六十七。
年底大考,成績出來後,夫子還要求所有家長開會。
溫寧裝病沒敢去,把下朝回來的陸政越哄進了書院大門。
回來時,陸將軍晚飯都沒吃,氣得懷疑人生。
全家文狀元有倆,加上即將進門的三弟妹,三個文狀元。
武有他陸政越和容澈。
這丫頭,怎麼一點就不占呢??
「政越給她加了課業,正月都得在家做作業呢。她這是躲她爹……」溫寧喝了口熱茶,驅散一身寒氣。
燦燦幽幽道:「娘,咱家祖墳青煙冒太久,得歇歇了……」
「我就是歇火的那個。」燦燦是真的不喜歡過年,一到過年,大家就要問……
今年考的怎麼樣??
偏生,她還姓陸。
大伯是狀元,父親是將軍,三叔三嬸是狀元,而自己……就像誤入陸家的年豬,只等著過年殺了吃!
溫寧腦瓜子嗡嗡的。
陸政越正好頂著風雪進門,便聽得燦燦道:「反正,我是不想再努力了。爹爹打死我也不想努力了。」
「文不過大伯,三叔三嬸,武不過祖父和爹爹。」
「燦燦就想當個沒有夢想的鹹魚干。」她一副擺爛的姿態,氣得陸政越面色鐵青。
溫寧坐直身子,緊緊看著相公。
今兒大年三十,可不興打孩子。
「爹,我就不想努力了,你罵我吧,打我吧,燦燦死不屈服!!」燦燦咬著牙白著小臉,一副要擺爛到底的模樣。
陸政越站在門口,氣氛僵持。
眾人心都提起來了,卻見陸政越慢吞吞道。
「你若再考倒數,明年,我便脫得精光,去書院門口接你放學!!」
燦燦唰的站起身,小小的身子搖搖欲墜,一副恐怖且絕望的看著她爹。
「爹啊……」悽厲的悔恨聲起。
「爹,我還能再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