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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計程車司機之死

2024-08-17 21:55:20 作者: 驍騎校
  梅姐的手藝不錯,開洗頭房的時候要管手下兩三個小姐的吃喝,為了省錢就親自買菜做飯,各種家常小炒做的有滋有味,她不停給石國英碗裡夾菜,讓他多吃點,對自己女兒倒是不大照顧,小燕兒懂事,自己拿著端著碗吃飯喝湯,一點聲音都沒有。,-*' ^ '~*-.,_,.-*~ 6❾ᔕℍ𝕌x.c𝕆๓ ~*-.,_,.-*~' ^ '*-,

  「石頭,你多吃點,看你瘦的。」梅姐將一塊肘子夾過來,滿臉關切,柔和的燈光下,她眼角的魚尾紋都消失不見,老實說年輕時候的梅若華還是頗有幾分姿色的,要不然當年南下深圳也不會當上某夜總會的頭牌,只是這一行太過操勞,不到四十歲就熬盡了青春的資本,她看起來還算健康,其實身上病痛不少。

  石國英看著梅姐,不由得痴了,他仿佛置身於幻夢中,已經和這對母女共度了多年時光,成為家庭中的一員。

  「看啥呢,傻樣。」梅姐嗔道,一瞬間宛如少女般嬌羞。

  「哦,走神了,想著評職稱的事情。」石國英趕緊把心猿意馬拉回來。

  「說說你在學校的事情吧。」梅姐主動找話題,在社會上混了那麼久,什麼樣的客人她都見識過,三教九流無所不通,和任何階層的人都能聊的融洽。

  提到學校,石國英就不大舒服,他是農村調上來的,在單位里受人排擠,過的很不如意,但是在家鄉父老面前總是裝的志得意滿的樣子,同理,在梅姐面前也得裝一下。

  「就說說我帶的那個班吧,學生們挺有意思的。」石老師侃侃而談,避重就輕,將學校里、班級里的趣事說了一下,逗得梅姐咯咯笑,小燕兒也聽的神往。

  「你閨女也該上學了,給安排一下吧。」梅姐摸著女兒的腦袋說道。

  石國英的心猛然一沉,他開始懷疑梅若華請自己吃飯的動機,莫不是為了女兒上學的問題,要知道自己就職的實驗小學可是重點學校,入學名額有限,非本轄區的兒童入學是要找關係遞條子的,就這樣還得交幾萬塊的贊助費,這活兒可不好接。

  「是你閨女,可不是我閨女。」石老師借著酒勁回了一句。

  「可不就是你閨女麼,看這眉眼,和你多像。」梅姐笑道,見石老師表情不對,趕緊補了一句「閨女,喊乾爹。」

  小燕兒撅著嘴,不喊。

  石國英鬆了一口氣,開始講入學的困難程度,梅姐很善解人意,說我們不用進實驗小學,就近找個學校上就行,你是教育系統的人,幫著參謀參謀就是。

  「紅旗路小學就不錯,離家近,教學質量也好……」石國英滔滔不絕起來,口若懸河,聽的梅姐托著腮幫子入神,眼神流露出對知識分子的崇拜來。

  不知不覺,一瓶酒喝完了,石老師卻絲毫不覺醉意,目光瞥向茶几上的幾罐啤酒,他意猶未盡,很想就這麼醉過去,才好名正言順的睡在這裡。

  梅姐道:「吃飽了吧,我收拾收拾,你陪小燕兒看電視吧。」

  石國英臉皮薄,以為梅姐下逐客令了,站起來道:」時候不早了,要不我先回去了。「

  梅姐說:「等等,你來一下。」把他帶進了臥室。

  臥室里有一張一米八乘兩米的大床,一面牆的衣櫃,梳妝檯,臥室連著陽台,收拾的乾乾淨淨,還有一股溫馨的味道,是女人的味道,石老師深深的吸了幾口,這味道比酒還醉人。


  梅姐從衣櫃裡拿出件羊絨衫來,放在石國英胸前比劃著名:「我估摸著正好,要不你試試吧,不行明天拿去換。」

  「不試了吧。」石國英有些不好意思。

  「怕啥,試試。」梅姐將羊絨衫塞給他,轉身出門,卻留了一道門縫。

  石國英脫下身上的毛衣,露出裡面的棉毛衫來,這還是五年前買的三槍內衣,都穿的發黃了,袖口磨損的開線,還有幾塊補丁。

  梅姐看見,不由得眼睛發酸,悄悄關上了門。

  石國英穿上羊絨衫,果然正好,羊絨衫的保暖效果不是蓋的,身上暖,心裡更暖。

  梅姐推門進來,嘻嘻笑道:「別脫了,穿走吧,舊毛衣留下我幫你洗洗。」

  飯也吃了,衣服也穿了,石老師沒有繼續留下的理由,只能告辭離開,梅姐要收拾桌子洗碗,就沒送他下樓,站在門口送別。

  「常來玩啊。」梅姐說。

  「嗯。」石老師點頭。

  門關上了,樓道里一片黑暗,如同一個世界關上了門。

  梅姐這一招欲擒故縱使的極有效果,整個春節石國英都過的魂不守舍,回家過年的時候,他對父母說不再接濟弟弟妹妹了,因為自己也要結婚了,父母聽了半天沒說話。

  大年初四,鄰村的張媒婆領來一個女的,三十多歲,長得粗壯樸實,據說老公是開大貨車的,前年車禍死了,留下兩個孩子,日子過得艱難,就想給石老師撮合一下。

  這是父母幫兒子安排的相親對象,卻讓石國英的心拔涼拔涼的,在家裡人眼裡,自己就配找這樣的對象,這個婦女論相貌論條件,哪一點也比不過梅若華啊。

  相親自然是無疾而終,但卻更加堅定了石老師的信念,他要追求梅若華。

  ……

  近江,鐵渣街,街上洋溢著過年的氣氛,每個人都知道,這片棚戶區即將拆遷,所有村民都會成為百萬元戶,花得意和火聯合不遺餘力的做動員工作,用他們的實際行動帶動大家支持拆遷,實際上如果是別的開發公司來搞這個項目,花得意和火聯合將會是最大的兩個釘子戶,他倆帶頭,其餘村民更不用說。

  房子產是暴利行業,火花村的地皮有多金貴,誰都能算出這筆帳,現在市里把這一塊利潤讓出來,只收地價,等於把一座金山送給大家,誰敢阻撓,村里人的閒言碎語就能把他淹了。

  當然了,利潤也不會是花火村獨吞,這家名為花火的開發公司股本構成里,至誠置業占了一部分,黃花科技占了一部分,而黃花科技里又有鄭佳一的股份,如果有心人刨根問底的話,會發現這個項目來頭極大,志在必得。

  街上的門麵店不再續約,村里到處用紅油漆寫上大大的拆字,村民們開始找房子搬家,進展之順利,讓周文愕然,不過很快就理解了,其實拆遷很簡單,只是利益分配不公的問題,當你不再與民爭利,把分配權交給對方的話,一切煩惱迎刃而解。

  黃花科技也初具規模,這是一家以高新能源能發展方向的企業,得到了市政府的政策扶持,不過在劉飛眼裡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夏家丫頭毛還沒長齊就殺氣騰騰的回來,擺出要和青石高科對著幹的架勢,這不是作死麼。

  青石高科現在已經完全改頭換面,成為一家掛著國企名義的海外私企,背後掌控人就是劉飛和他的兩位兄弟,企業在市委的大力扶持下,產能提升,銷量猛增,成為近江市乃至江東省的納稅大戶,科技龍頭企業。


  而青石高科創造的利潤,被劉飛手下的能人們通過各種地下渠道輸送到香港,再從香港輸送到美國、日本,歐洲,澳洲,購買房產、田產、酒莊、股票債券等,雞蛋不能全放在一個籃子裡,這是劉飛的人生信條,財產太多也是個麻煩事兒。

  平頭老百姓就沒這種麻煩,淮江計程車公司的老司機張愛民的全部財產,用一輛福田卡車就裝下了,他在忙著搬家,鐵渣街的出租屋不能住了,雖然買賣不破租賃,距離真正的拆遷還有至少幾個月的時間,但是事到臨頭再找房子搬家就晚了。

  張愛民已經找好了地方,正把家裡的細軟往計程車的後備箱裡放,一輛奔馳車停在面前,車裡下來幾個衣冠楚楚的體面人,其中一人招呼他:「老張。」

  「你是?」張愛民拿不準這個人是誰。

  「我是劉漢東啊,整過容了。」劉漢東指著自己這張臉,遇到老熟人總得解釋一番,看樣子是得再去韓國一趟,把臉整回來了。

  「哦,我說嘛,差點沒認出來。」張愛民恍然大悟,看看奔馳車,再看看劉漢東,知道對方混得不錯,替他高興:「挺好,都開上奔馳了。」

  劉漢東說:「你咋樣,兒子畢業了吧。」

  張愛民自豪道:「大四了,馬上畢業,正考慮是繼續讀研還是找工作。」

  劉漢東說:「讀研吧,現在本科學歷拿不出手,他學物理的是吧,等將來研究生畢業,工作包在我身上。」說著將一張名片雙手奉上。

  張愛民接過名片:「黃花科技執行總裁,呵呵,劉總。」

  張煒抱著一包東西從樓上下來,張愛民招呼兒子:「你劉叔來了。」

  「劉叔好。」張煒個子似乎又長高了一些,嘴唇上一層絨毛,戴著眼鏡,骨瘦嶙峋的,對劉漢東相貌的變化似乎並不在意。

  「你劉叔也說要考研,聽見麼,繼續上吧,你老爸我能供得起你。」張愛民拍著兒子的肩膀說。

  張煒嗯了一聲就鑽進了車裡。

  「這孩子,讀書都讀傻了。」張愛民不滿道,從兜里摸出煙來,想了想還是遞給劉漢東一支:「我這個煙孬,湊合抽一支。」

  這是五塊錢一盒的普通淮江香菸,劉漢東接過來,摸出打火機先幫張愛民點上,自己才點上,兩人又說了一陣閒話,這才散去。

  計程車上,張愛民在教育兒子:「現在本科學歷不值錢了,怎麼著都得碩士研究生才能找到工作,你忙著找工作幹啥,給我念書去。」

  張煒說:「我不想你太累了。」

  張愛民皺眉道:「你瞎操心什麼,我和你媽辛苦是為了誰,你爭氣,我們就高興。」

  張煒不說話了。

  張愛民把兒子送到地方,又教育他一頓:「和老師搞好關係,別悶頭不說話,該送禮的送禮,咱家不差這點錢。」

  張煒沉著臉,沒搭理父親,下車走了

  張愛民嘆口氣,開車去了修理廠,這輛車已經開了二十萬公里,到處亂響需要大修了,可是為了餬口吃飯,他不能停,只能小修小補將就著開。

  修車花了二百多塊,張愛民肉疼不已,春節期間活多,多跑幾趟爭取把修車錢掙回來,還有每月的份子錢以及各種罰款,是除了油費之外最大的支出。

  交警喜歡罰計程車,公司巧立名目,各種罰款,違反交規的話,除了交警的罰款,還得再繳公司的罰款,車容不整潔被逮到,繼續罰,被投訴,再罰,總之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都花在這上面了。

  兒子讀研需要花錢,搬了新家,每月房租比往常高了二百,老婆吃藥需要花錢,兒子將來結婚買房子,還得花錢,想到這些,張愛民就覺得無力,得開多少萬公里,才能把這些錢掙回來啊。

  張愛民去加滿了油,繼續跑活兒,下午五點,他覺得有些餓,買了塊燒餅,就著大茶杯里的熱水吃起來,吃著吃著覺得眼皮打架,於是把車門關上,熄火鎖門,車窗留一條縫,蜷縮在座位上開始打盹,他估摸著睡十分鐘就能緩過來。

  這一睡,張愛民卻再也沒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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