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番外一·中

2024-08-17 09:23:20 作者: 昔邀曉
  他咬的。

  傅硯很清楚顧浮說的那個人並不是他,可依舊難以遏制心頭轟然而起的羞恥感,就好像昨晚在顧浮身上一點點咬下齒痕的人真的是自己一樣。

  羞恥感讓傅硯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顧浮坐在梳妝鏡前,笑得非常開心。

  九年前的傅硯雖然和她家望昔長得一模一樣,但在男女之事上終究是個雛,臉皮薄,好逗弄,毫無反擊的能力。不像她家那個,跟著她學了這麼多年,進步飛快,如今抱著她講起葷話來臉都不帶紅的。

  可惜她只能說幾句逗一逗,要是敢動手……嘖,望昔回來真能把她給吃了。

  ……

  皇帝不在京城,秘閣的公務比平時還要多,顧浮一個人顧不上,只能叫傅硯來幫自己,所幸傅硯做慣了這些事,即便對過去九年的變化不太了解,遇到不懂的問問顧浮就是了,總歸沒出太大岔子。

  晚上,顧浮帶傅硯去了隔壁側屋:「換回來之前,你就睡這兒。」

  傅硯並沒怎麼仔細看屋內的陳設,因為他有失眠之症,根本睡不著,在哪都一樣。

  顧浮走到側屋的床邊,摸索著打開了一扇十分隱蔽的門,告訴他:「這扇門是通往主屋的,晚上記得把這扇門關好。」

  傅硯僵了一下,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顧浮。

  顧浮本還想再調戲幾句,結果被他這幅表情逗得實在憋不住,笑出了聲。

  傅硯先是迷茫,然後才反應過來:「你不會把我當成你的丈夫,也不會對我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你就是在嚇我。」

  顧浮笑到扶牆。

  傅硯的薄唇因不快抿成一條直線:「有意思嗎?」

  「沒意思我圖什麼?」顧浮帶著止不住的笑意,對他道:「放心吧,我可不敢碰你,不然另一個你回來,定會和我發脾氣。」

  傅硯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動,也不知道是被顧浮給氣的,還是被顧浮的話語撥動了心裡某根不知名的弦,輕盪出叫人不適的音律。

  但還好,他早已習慣維持一臉冷漠的表情,沒叫顧浮察覺出異樣。

  顧浮離開後,他在屋裡站了一會兒,走到床邊脫下外衣,準備躺一會兒。

  反正也沒別的事做,不如先閉目養神,好歹把這漫漫長夜給應付過去。

  可傅硯沒想到,他那頑固的失眠之症在這個陌生的九年後不藥而愈,他才閉上眼睛沒多久,便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第二天早上醒來,認知再次遭到突破的傅硯久久不能回神。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接著便聽見有誰奶聲奶氣地朝他喚了一聲:「爹爹!」

  傅硯渾身一震,坐起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就見一個穿著喜慶紅衣的小男孩邁著自己的小短腿,朝他跑來。

  小男孩的眼睛和他很像,圓鼓鼓的臉蛋看起來特別可愛,見他才起床,還對他說道:「爹爹今天怎麼睡這兒來了,還起得這麼晚。」

  小男孩顯然沒發現傅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走到床邊後手腳並用往床上爬,傅硯看他爬得吃力,伸手幫了他一把。

  然而傅硯終究不是照顧了小男孩許多年的親爹,動作十分生疏,還扯亂了小男孩的衣服。

  小男孩坐到床邊後正了正被扯歪的衣袖,一臉困惑:「爹爹你今天怎麼了?看起來好奇怪啊。」

  傅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顯得有些無措。

  「淵兒?」屋外傳來顧浮的聲音。

  「娘!我在爹爹這!」小男孩朝屋外大聲喊道。

  不一會兒,顧浮推門進來:「起了?趕緊漱洗吃早飯吧。」

  傅硯不敢當著顧淵的面表現得不像他父親,便沒多說什麼,起身後換衣漱洗,然後被顧淵拉著手,帶去主屋吃早飯。

  傅硯從沒和這么小的孩子打過交道,被拉去主屋的時候甚至拿不準自己手上的力道,怕弄疼這孩子的手。

  之後吃早飯他也沒說話,直到小孩吃飽後坐不住,被顧浮放去院裡玩,他才鬆一口氣。

  「這麼緊張?」顧浮意外。

  傅硯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轉而問道:「這個時候的我,已經能好好睡覺了嗎?」

  顧浮才想起來傅硯曾有失眠之症,問:「昨晚能睡著嗎?」


  傅硯點頭,並追問顧浮:「你給我用了什麼藥?」

  傅硯還以為是顧浮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給他用了能治失眠的藥物。

  結果顧浮搖頭,說:「我沒給你用藥。」

  傅硯意外:「沒有?」

  顧浮指著自己道:「真要說的話,我就是你的藥。」

  傅硯愣住。

  顧浮:「當年你為了能睡好覺纏上我,還要我每天都去祁天塔陪你。」

  顧浮說得曖昧,傅硯卻覺得不無可能。

  「那我回去之後,便去找你。」傅硯說。

  顧浮想了想,問:「你那個時間的我,已經回京了嗎?」

  顧浮沒記錯的話,她回京的第一天晚上就闖了宵禁,被傅硯拿弓箭追著跑。

  傅硯:「回了。」

  回了?

  顧浮察覺到不對勁,問他:「你來這之前是什麼日子?」

  傅硯:「臘月八日。」

  臘月八日,正是顧浮當年回京的日子。

  顧浮:「那你沒遇見我嗎?」

  傅硯搖頭:「我只聽說了你回京的消息,大約傍晚的時候,就出現在了你的床上。」

  顧浮明白了,傅硯在臘月八日那天傍晚,來到了九年後。也就是說,九年後的望昔會接替九年前的傅硯,在晚上遇見擅闖宵禁的顧浮。

  也不知道望昔還會不會用弓箭射她,還是直接叫秘閣的人將九年前的她帶去祁天塔?

  顧浮隱隱有些不大痛快。

  說來也是可笑,她居然在吃自己的醋。

  但就像她不敢對九年前的傅硯做什麼一樣,她相信望昔也不會對九年前的她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反正就三天,問題不大——顧浮是這麼想的。

  然而意外還是出現了。

  三天後,傅硯和望昔並沒有換回來。

  顧浮拎著刀去找司涯,問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顧浮去的時候並沒有帶上傅硯,但其實傅硯也去了,只是比顧浮晚上一步,所以他在屋外聽到了顧浮和司涯的對話。

  「真要換不回來也沒事吧,」司涯仰著腦袋往後靠,盡力避開顧浮那把削鐵如泥的苗刀,說了句混帳話:「反正都長一樣,還是同一個人,不過得費些功夫重新認識。」

  然後傅硯就聽見了顧浮的聲音,那聲音不帶絲毫笑意,聽起來和顧浮最初問他那句「你是誰」一模一樣。

  她說:「師兄,我只要我的望昔。」

  傅硯轉身離開,輕功超絕的他並沒有驚動任何人。

  回到主院,傅硯被喊著「爹爹」的顧淵撲了個滿懷。

  這個年齡的孩子正是精力無限貓憎狗厭的時候,可他卻在被顧淵撲住的瞬間,自心裡升起無限的滿足感。

  也不過就三天而已,可他卻因這短短的三天,因顧浮對另一個自己的在乎,因懷裡這聒噪的孩子,產生了一個不大好的念頭——

  就像師兄說的,反正他們長得一模一樣,這九年間的事情他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只要偽裝成顧浮的望昔,他是不是就能留下,一直留下,擁有顧浮,擁有顧淵,擁有這個家……

  林月枝追著顧淵跑出來,看見傅硯,低頭對傅硯道:「大人,小少爺又想吹塤了。」

  傅硯這才發現顧淵的手裡攥著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掛著一個圓鼓鼓的塤。

  「娘只讓我別在她面前吹,又沒說我不能吹給我自己聽。」顧淵小小聲說完,賭氣似的抱著塤,用力吹了一段自己才剛學的曲子。

  也不知他是怎麼辦到的,硬是將渾厚的塤聲,吹得像家禽被宰時的慘叫。

  傅硯:「……」

  難怪顧浮不讓他吹。

  偏顧淵吹完還仰著小腦袋看向傅硯,一臉討夸的小表情,叫人根本無法拒絕。

  傅硯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昧著良心,誇了他一句:「好聽。」

  一旁的林月枝:真是辛苦國師大人了,哄完大的還得哄小的。

  ……

  時間就像掌中的流沙,傅硯越想抓緊,那細細的砂就流得越快。


  來到九年後的第十天早晨,傅硯起身漱洗換衣,推門而出後看到了站在門口等候的顧浮。

  顧浮一眼就認出眼前的傅硯不是自己要等的人,眼底的期待慢慢淡了下去。

  傅硯垂眸,淡淡地問:「每天早上過來,看到是我不是他,你是不是很失望?」

  傅硯的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什麼好惡傾向,但在顧浮眼中,傅硯的情緒簡直就像是寫在了臉上。

  他不高興,他想要留下。

  果然是這樣,顧浮心想。

  那日顧浮去找司涯,詢問為何望昔沒有回來,司涯對她提出了一個可能——

  「說三天就三天,應該回來了才對,除非小師弟自己不想換」

  顧浮蹙眉:「不可能」

  望昔不可能不想回來。

  司涯不得不提醒顧浮:「倆小師弟呢。」

  望昔或許是想回來的,那九年前的傅硯呢?

  誠然,傅硯不會在這短短的幾天裡就喜歡上顧浮,對顧浮交付真心。但對幼時受盡磨難與屈辱,回到京城後雖然有了親哥哥,但因為親哥是皇帝,需要恪守君臣本分,所以依舊孤身一人的傅硯來說,九年後他所擁有的一切,對九年前的他而言,不可能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讓他死心吧。」司涯提議:「讓他明白,這一切是他的,但還不是他的。」

  「什麼都不經歷就想擁有如今的美滿,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顧浮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對面前的傅硯道:「嗯,很失望,因為我真的很想他。」

  顧浮清楚地看到,傅硯的眼睫顫了顫,明白那是屬於他的,心裡不好受的表現。

  顧浮見不得傅硯難過,索性背過身不看,接著說道:「你不是說過嗎,你們不是同一個人,我們也不是夫妻,我的丈夫是傅硯,是屬於這個時間的望昔,我只要他。」

  說完,顧浮聽到腳步聲朝自己靠近,接著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溫度,顧浮一驚,正要將人推開,就被一雙手從背後環住了腰肢與雙臂。

  纏繞著金絲的紅色耳墜在余光中輕輕晃動,顧浮呆住的同時,溫熱的吐息落到了她的耳朵上,微涼的唇抿了抿她的耳廓,之後像是覺得還不夠,便又張口,輕咬舔舐——

  「我喜歡最後那句話,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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