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4-08-17 09:43:21 作者: 多木木多
  馬上就是春節了。

  宮裡真正開始熱鬧起來。福晉每天都要到永和宮去,但她雖然不在阿哥所,可威信卻一點也沒減少,傳說中老虎不在家,猴子當大王的事完全沒發生。

  事情到現在,就連李薇都看明白了。四阿哥是在給福晉臉色看,而福晉卻沒低頭,她跑德妃面前刷存在感去了。

  福晉你夠強!

  李薇沒忍住給福晉豎了大拇指。

  可見是古代女人還是現代女人根本不重要,重點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雖然形容詞有誤,但意思沒錯。

  福晉顯然已經超越了一般古代女人,是個敢想敢幹的人。

  她一邊在德妃和其他四妃加阿哥所其他福晉中刷存在感,一邊大刀闊斧的給阿哥所里立下了規矩。三個格格包括四阿哥的書房都被她給規定進去了。

  首先,三進院子的阿哥所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四阿哥的書房,稱外院。內院和三院的人沒有主子的話不得到外院去,任何人不得在外院周圍遊蕩。外院和內院有兩道小門連通,設三班晝夜看守,無故不得擅離,違者杖八十。

  第二部分就是內院,包括福晉的正院和三個格格的居所。太監、宮女出入需兩兩結伴,不得單獨走動。

  第三部分就是粗使下人們。他們負責這院子裡的清掃和打理,這些人除了當值時間外不得外出,違者杖四十。

  另外,就是宮女和太監的權責明確。

  福晉那裡派人來傳話後,李薇就對著院子裡的八個人發愁。照福晉新的規矩來,這八個人都要有明確的職位,無職位的就要退回內務府因為你用不了那麼多人嘛,在你這裡沒事幹就乾脆退回去好了。

  免得無事的人整日閒逛打鬧。

  李薇也是才發現,宮女和太監們一聽說要被退回內務府,頓時嚇的四處鑽營,玉瓶和趙全保這些天受了不少的香火供奉,人人都來請託,個個都不想被退回去。

  弄得李薇也緊張起來,只好在這裡想怎麼給這八個人派活兒,還要想出個具體的職位來。

  這八個人里,有心向她表忠心的自然要重用些,現在還沒動靜的,她也不打算退回去。畢竟退人容易,再向內務府要人就難上加難了。就算為了備用、萬一,她也是一個人都不打算退的。

  貼身宮女自然是玉瓶,太監的頭就是趙全保,這兩人職務就不必再安排了,『貼身』侍候就是。

  玉盞雖然平時看不出多精明,但人家是茶壺煮餃子,肚子裡有數。李薇讓她管著首飾、成衣。

  玉煙肯為她去打探消息,也是個能用的人。李薇把小庫交給她管,就是成匹的布,各種紗絹絲羅,皮子,絲線等物。

  玉水,是目前還沒主動跑到她面前來的人。李薇拿不準她是沉的住氣,還是打算在她這裡混吃等死。要說她不想在這裡呆吧,她又把進宮來攢的四十兩銀子都拿來送給玉瓶打點,只求不被退回去。

  李薇只好讓她去看管擺設器物。屋裡哪裡擺著個花瓶,哪裡掛了幅書畫,這裡擺的柜子,那裡的桌子、凳子,有磕碰掉漆,有腿腳鬆動,都歸她管。

  李薇暗想,她就是真有壞心眼,管的都是大件的東西,偷又偷不走,就是哪裡塞個八字娃娃也只問她一個就行。

  太監這邊,趙全保有了著落,也不忙提攜朋友。以前就見常跟著趙全保在她面前刷好感的許照山,被趙全保誇了個天花亂墜,連之前在膳房多要的那些糖都說成是許照山的功勞。


  趙全保道:「格格,您是不知道!小許子跟咱們膳房的劉爺爺是同鄉!說不定八百年前還是住一個村兒呢。劉爺爺一看他就愛的什麼似的,都拿他當親孫子

  看!一見他去就往他嘴裡塞東西,小許子也有一條好舌頭,他本來就是山東那邊的人,論起吃喝來可算是半個行家了。」

  許照山個頭是四個太監里最低的一個,年紀卻已經十七了,按他說是小時候吃的少,沒來得及長高年紀就大了。他站在趙全保身邊,一見她看過來就立刻笑成一朵花兒了。

  笑容是最容易傳染的,李薇也跟著笑了,道:「既然這樣,你就專管叫膳吧。那邊的茶葉柜子也歸你管了,裡頭的東西回頭讓玉煙幫你造個冊子,有什麼壞的、少的,可要你自己來賠哦。」

  許照山麻利的跪下連磕三個響頭,趙全保陪著也磕了三個。等兩人出去後,李薇從窗戶里看到許照山一出去就抬起袖子擦了下眼睛。

  李薇心裡酸酸的。半個月前,她感覺朝不保夕,可上頭卻沒人能保她護她。如今這些太監、宮女也朝不保夕,她這個當主子的,能伸手就伸一伸吧。

  剩下兩個太監,一個童川,人長的瘦,頭卻大,臉是方的,站在那裡特別像一根黃豆芽。李薇指著廊下內務府送來的四盆花,讓他就專門養花。

  最後一個周全,這名起的好,人卻張著一張糊塗臉,一雙眼睛就跟睡不醒睜不開似的。他大概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一見李薇就特意把眼睛瞪大,瞪一會兒不敢眨眼,眼內就泛血絲了。

  大概是看其他人都有差事了,他怕自己真被退回去,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李薇一會兒沒說話,其實是正在想還有什麼活兒能派給他,他就真的……掉淚了。

  眼淚要下來前,他還記得不能在主子面前哭,頭低下來了,眼淚啪搭一下掉到地上就是兩三個水滴印。

  李薇話到嘴邊『你去掃地吧』又吞回去了,叫玉瓶去拿五兩銀子去找花鳥房的太監買兩隻鳥回來。

  宮裡主子都有養寵物的習慣,貓狗這類比較顯眼的不太好辦,鳥啊魚啊之類的,不必特別請示,私底下掏銀子找花鳥房的太監買就行了。

  「什麼鳥都行。」李薇道,「周全,日後你就養鳥吧。」就算養死了,五兩銀子兩隻的鳥應該也難不住他們。

  在李薇叫玉瓶拿銀子時,周全的臉都發灰了,等她說完,短短一瞬間,周全經歷了從地獄到天堂,最後連腿都軟了,也忘了謝恩,還是趙全保把他給拉出去的,恩也替他謝了。

  黃昏前,鳥拿回來了,配了個挺不錯的籠子,兩隻好似能捧到手心裡的***娃般的黃鸝鳥在籠中斜放的一根樹枝上跳來跳去。周全紅光滿面的圍著籠子轉,怕鳥剛到新環境會嚇到,還求玉煙幫著做個布兜子遮籠子。

  至此,李薇屋裡的八個人都算是各得其所了。大概是有了歸屬感?李薇看他們好像更有幹勁了。

  玉煙晚上就又給她帶來了其他院子裡的消息,宋格格那裡是兩人一個職位,兩個宮女貼身,兩個宮女打掃屋子,兩個太監提膳,兩個太監打掃院子。

  武格格那裡,四個宮女全留下來了,太監卻只留了兩個,退回兩個。

  福晉那裡不曉得。

  整個院子現在就像鐵桶一般,宮女和太監們現在彼此之前是涇渭分明,說話愛帶出『那邊外院的OOXX』,『咱們內院的XXOO』,『他們三院的XOXO』等等。


  以前一個院子裡的宮女和太監們都愛串門,畢竟都在一起住著,現在分成了三幫。外院的等閒不跟內院的打交道,內院的根本不搭理三院的,還給三院起了各種外號『下人房』,『粗使那邊的』,等等。

  玉煙認的弟弟小貴現在過的更糟了,以前還沒那麼多糟蹋人的,遇到粗使的還會本著都在宮裡當差,能給點方便就給個方便。玉煙就是這樣才會跟小貴結異姓姐弟。結果粗使的太監宮女們全歸到一院了,外院和內院的突然發現自己高人一等了,對粗使的

  是各種看不起。

  雖說玉煙對小貴有利用的意思,但人心肉長,半年相處下來也是有感情的。知道小貴現在連吃喝都有些連不上頓,還被人無故打罵,玉煙偷偷哭了好幾場。

  李薇也是玉瓶提起才知道,但大勢如此,她這邊人也滿了,不能把小貴要過來。可眼看著也看不下去。特別是她對宮女太監來說是上位者,有著天然的優勢,幫一把並不費力的時候。所以李薇想了想,決定還是幫小貴撐一次腰。

  於是,玉煙就帶著玉水光明正大的拿著東西去看小貴了,去了四五回後,基本上小貴認了個在李格格身邊得用的宮女當姐姐的事就傳出去了,別人再想找人欺負,至少不找他了。

  得知這個結果後,李薇倒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有成就感。大概就是玉瓶回話說的『如今他們要找人撒氣,可撒不到咱們小貴身上了』,那豈不是還有別人倒霉?小貴只是比較幸運罷了。

  李薇不算聖母,不會毫無原則的幫助別人。就像她在學校餵流浪貓,給它們節育找領養,但家裡的貓卻始終只有兩隻,沒有見到一個可憐的都往家帶。有時流浪貓中的幾隻餵著餵著就失蹤不見了,她再擔心著急,找不著也只是安慰自己:大概是被別人帶走養了。

  她救不了全世界,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

  「別的院子裡如何我不管,咱們院子裡的不許去欺負粗使的。」李薇叫齊八個人後,嚴肅的告誡他們,「讓我知道了,絕不輕饒!」

  福晉這樣的手段,四阿哥知道了倒是心中小贊了一聲。

  還算有些能耐。

  但兩人的關係還是沒有緩解。在李薇的月事終於結束後,四阿哥又開始到她這裡來了。

  大概是武氏這個後來者給李薇帶來了威脅感,她這次見到四阿哥有些小激動。晚上兩人在被子裡抱著滾來滾去時,李薇拼命去親他,親到就不放嘴,四阿哥被她搞的手忙腳亂,呼吸不暢。

  凌晨三點,四阿哥起來後,一喝粥,嘶的一聲,舌頭一舔,舌尖昨晚讓李薇吸破了。四阿哥心中感嘆,有些小得意。兩口直接把粥吞下去後,吩咐蘇培盛去開庫房,把前幾天內務府剛送來的那隻桃花簪拿來給李薇。

  這段日子沒來找她,她這是想他想狠了啊。送個簪子安撫一下吧。

  感動於李薇對他的心意的四阿哥去上書房了,蘇培盛在出門前急匆匆對他的徒弟張德勝交待開庫房,拿簪子,送回來給李格格。

  張德勝一路小跑緊跟著他師傅聽完交待,送到門口後,他一拐彎就去正院找大嬤嬤了。

  正院裡,福晉也已經起來了,各處的燈也點亮了。張德勝直接去找的大嬤嬤。

  大嬤嬤也才四十出頭,看著如三十許人一般。她不是四阿哥的奶娘,但也從小侍候他,福晉沒進門前就管著四阿哥從裡到外所有的事,里外就敬稱她一聲大嬤嬤。


  福晉進門後,庫房裡的冊子是交給她了,但鑰匙大嬤嬤這裡還有一把。四阿哥開庫房拿東西,卻不愛吩咐福晉,總是找大嬤嬤。

  大嬤嬤也早起了,她習慣侍候四阿哥,十幾年下來都是不到三點就醒了。如今雖然不用她侍候四阿哥早起,可這習慣也改不過來了。她看到張德勝過來,笑道:「你個猴崽子,怎麼這麼早過來?是來……」著說往福晉的屋抬了抬下巴。

  張德勝笑眯了眼:「哪兒啊,小張子是特地來給大嬤嬤請早安的!大嬤嬤有福!吉祥!」說著連打了兩個千兒。

  「你個混小子!」大嬤嬤笑呵呵的,「可是阿哥爺有什麼吩咐?」

  張德勝臉上帶著壞笑,眼一眯,眉一飛,道:「昨兒個晚上,咱們爺是歇在李格格那邊的,這不,剛起來時,咱們爺交待把庫里才得的那支桃花簪賞給李格格。我師傅就交

  待我過來找您了。」

  大嬤嬤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那位啊。」

  張德勝接了一句:「可不就是那位。」

  大嬤嬤拿了庫房鑰匙,兩人往庫房去,正院裡來來回回的太監、宮女看到他們兩個都停下來避讓,等他們過去了都互相眼神亂飛。

  庫房門打開後,張德勝站在外面,大嬤嬤自己進去,不一會兒就捧出來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長十寸,寬三寸,厚約九分的楠木匣子。

  大嬤嬤打開匣子,映著微薄的月光,匣子裡的桃花簪露出霞霧般的寶光。

  桃花簪是正中一朵五瓣的大桃花,花約半個巴掌大,花瓣是淡粉紅的玉石,打磨的晶瑩剔透,花芯是黃色的小米珠,花旁是一大兩小三片碧玉雕的葉子,旁邊還有兩個半個指頭肚大小的,含苞未放的花苞。

  花背面的花托和簪針都是黃澄澄的加了銅的金子,看著耀眼極了。

  張德勝看著至少半天都忘了說話。

  大嬤嬤合上匣子,道:「看傻眼了吧?」

  張德勝這才倒抽一口氣,道:「乖乖,真是……」他想說『真不愧是那位主子』,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

  接過托盤,張德勝小心翼翼的捧走了。

  正院裡,福晉聽福嬤嬤說了張德勝過來的事。

  福嬤嬤有些生氣,她覺得張德勝到正院來,怎麼能不給福晉請個安?就這麼來了又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福晉淡淡道:「許是四爺吩咐了他什麼,有正經差事在身。這點兒小節就不要計較了。」

  提起四阿哥,福嬤嬤也不敢說什麼。眼瞧著四阿哥和福晉越來越不說話,她生怕自己再多抱怨兩句,成了火上澆油。

  於是,等過一會兒下面有人來告訴福嬤嬤,說張德勝出了正院直接去了李格格那裡時,福嬤嬤破天荒的沒去告訴福晉,還讓下面的人都閉上嘴。

  張德勝到了李格格處,這位主子還沒醒呢。他也不敢再拿架子把人給叫起來,開玩笑!四阿哥起來時都沒叫她,他算哪棵蔥?

  恭恭敬敬的把匣子捧給玉瓶,還打開讓她看了眼,看清是什麼東西,然後拿了玉瓶給的辛苦錢,才功成身退回書房了。

  他回到書房後,自然有巴結他的小太監過來殷勤,又是倒茶又是讓他坐下,還問:「張哥哥,這一大早的,蘇爺爺還給您派了差事忙啊?您看您這累的。」


  一頭另一個小太監神秘兮兮的拿了一個荷包出來,「張哥哥您看,這是昨天武格格賞的。」荷包里是三兩的銀子。

  說完這小太監就要把荷包給張德勝,被張德勝扔到頭上罵:「當你張哥哥眼皮子這麼淺?快拿回去收好!」

  小太監賤笑著把荷包往懷裡塞,旁邊的小太監跟他玩鬧,「見面分一半,張哥哥不要,給我啊。」

  「滾!想要賞錢你也去不就行了?」小太監笑罵著踹了他一腳道。

  那小太監趕緊問:「真的啊?那今天去武格格那兒的差事,你可別跟我搶!」

  張德勝坐在上面看熱鬧,聽到這裡笑道:「不跟你搶,你只管去!」心裡卻道,那位都出山了,你還當武格格能有幾天好日子?

  下午四點,四阿哥從上書房出來,蘇培盛跟在他身邊問道:「四爺,晚點您還是在書房用?」

  四阿哥舔舔舌頭尖,搖頭道:「去你李主子那裡。」

  蘇培盛給跟在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繞了個路,拔開腿就往阿哥所跑。回到書房,一邊急喘一邊道:「四爺今晚在李主子那裡用晚點,趕緊去傳話吧。」

  張德勝笑眯眯的站起來,「都站住,我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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