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嘶吼著,不知為何平日裡威懾力十足的聲音,此時聽上去稍稍有些嘶啞。
「陸總——」
商稚板著臉想要拒絕。
可下一秒。
「進來,好不好。」
想是懸掛在她脖頸旁邊的匕首,突然化為一隻溫柔的手。
陸妄的聲音變得懇求進來,「進來。」
左胸口忽然一窒,商稚沒有開口。
半晌她道,「好的,陸總。」
商稚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好,方便待會做完陸妄吩咐的事情之後,可以拎著包直接走。
她快步進了辦公室,只一眼,商稚眉頭緊皺。
雖然房間內沒開燈,但男人的樣子,仍舊一覽無餘在商稚面前。
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男人手中扯著一隻電話,像是在扯著自己的生命線。
瞧見商稚的一瞬間,陸妄的眼睛望過來。
那雙宛若潭水一般的漆眸中,有什麼微閃著,在他額角處,此時沁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陸妄那張原本看上去薄且冷的唇,此時也有些乾涸。
他道,「送我去醫院。」
瞧見對方的模樣,商稚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
拒絕的話被堵在唇邊,她拿出手機,「知道了。」
在生病的陸妄面前,商稚喊來司機,又帶著人直奔醫院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等到陸妄在醫院掛上水,已經是晚上八九點。
商稚將陸妄安頓好之後,將電話打給家裡。
「王管家,是我。」
「嗯嗯,陸總今天在公司有點意外情況,晚上不回家吃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在牆角給家裡打了招呼之後,商稚這才拖著自己疲憊的身子,回到病床前面。
她看了眼點滴落下的速度,給陸妄調的稍微快了些,隨後她問,「這樣快不快,疼不疼……」
話音落下,商稚赫然一頓。
因為在她的視線中,躺在病床上的陸妄在看向她時,眉眼間的情緒,讓她有些摸不准。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今天在看到陸妄病了之後,做的事情都太利落了,商稚像是突然泄氣一樣,衝著陸妄身側一軟,坐了下來。
「今天太累了。」
聞言陸妄挑眉,「累?可我剛剛看著商小姐,倒是覺得商小姐幹這些都很利落啊。」
說完,陸妄不咸不淡補了句,「和公司里的那位,判若兩人。」
聽出對方話里話外的意思,商稚勾了勾唇,「我沒聽明白。」
「誇獎你,有什麼聽不懂的?」
「我覺得我沒什麼好誇獎的,當然聽不懂了。」
「是嗎,你今天表現的就很不錯。」
聽著這話,商稚身子一僵。
今天陸妄繞不開這件事了?
商稚心下煩悶,卻仍舊強裝出一副平靜模樣。
她開口解釋道,「可能是因為今天是在醫院的原因吧,畢竟當初家裡出事之後,我和弟弟就一隻在醫院裡面,所以對這裡熟悉,也是很正常的。」
說著,商稚看了眼吊水的方向,她繼續開口道,「陸總平日裡就看我不順眼,如今陸總身體不舒服,要不我就不在這繼續待著了,省的給陸總添堵,我給家裡打個電話,讓唐小姐過來。」在陸妄面前,商稚似乎永遠都比說出來的快一步,譬如此時,商稚只是提了一句,手上卻是已經把自己的東西都拿好了。
病房內的氛圍忽然變得有些沉靜,陸妄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面前的商稚。
他冷不丁開口哦,「所以商小姐,是不準備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了?」
聞言商稚腳步一停,她扯扯唇,「我聽不懂陸總在說些什麼。」
「我在說些什麼,你聽不懂嗎。」
今天白日裡的那杯茶里,陸妄剛將其湊近鼻尖,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蜂蜜味道。
他蜂蜜過敏,她是知道的。
從前兩人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商稚原本酷愛蜂蜜,可是桌子上卻從來沒出現過半勺。
陸妄不是傻子,他知道,商稚是故意的。
他今天在看出那杯茶水有問題之後,也應該將茶水放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陸妄的心底就是有一道聲音。
那聲音說,喝下去吧。
他想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捨得下手。
當陸妄今天坐在辦公室裡面,看著自己身上冒出一小片一小片小疹子的時候,陸妄沉默了。
他心中有的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曾經最小心翼翼對待他的人,如今竟然親手衝著他的杯子裡面放了蜂蜜。
陸妄那張鋒利的嘴巴,不知為何突然幽幽道,「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恨不得我去死。」
像是心底最深的秘密被戳中,商稚垂在身子一側的手微微頓了頓。
她抬眼看著對方,在一片隱忍中,商稚道。
「沒有啊,陸總您多慮了。」
她一字一句地開口,「您從前是我同床共枕的丈夫,如今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討厭誰,也不會討厭您。」
很久很久以前,商稚還是大小姐的時候,向來只會說自己的真心話。
再後來,這樣假的話,她也可以面不改色說出來了。
陸妄盯著商稚,顯然不相信對方的這幅說辭。
但最後,他也只是緩緩道,「好。」
房間歸於寂靜,商稚低眼看著自己的指尖,心中盤算著時間為什麼過的這麼慢。
和陸妄單獨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夠讓商稚渾身上下不舒服。
她心裡猜測,估計陸妄也知道自己這一次過敏是為什麼了。
陸妄沒有說出來,應該不是善心大發,只不過是還想拿捏她。
如是想著,商稚長呼一口氣。
她面前的男人忽然又開了門。
「和我呆在一起,這麼讓你難受?」
說對了,和您在一起,真的很難熬。
商稚沒有說出心中所想,只是勾起唇輕輕搖了搖頭。
她開口道,「怎麼會呢,您這麼帥氣多金的男人,是全城少女的夢中情人,能和您這麼優秀的男人待在一起,簡直是您給我的賞賜。」
陸妄滿意斂去眼神,看似漫不經心道,「所以呢,你也覺得我在賞賜你?」
商稚感覺自己的臨界線,馬上就要被觸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