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行一邁進後院便看到還未從剛剛亂戰中緩過神來的三人。
謝子安與柳雲兒的精神狀態相對較好些,畢竟先前經歷過一次刺殺,有了一定的接受能力,而李清雪就顯得魂不守舍了,甚至瘦弱的嬌軀隱隱還在顫抖。
這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遇到如此慘烈的廝殺,沖天的火光,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以及飛濺的到處都是的人血,就連謝子安這樣的文人也拿起長刀與賊寇拼殺,只為爭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看著如此失神害怕的李清雪,陳行胸口莫名的一疼,上前緊緊摟住她,柔聲安慰道:「別怕,別怕,我來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李清雪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緊繃的身軀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哭泣著道:「奴婢差點以為就見不到夫君了!」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陳行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李清雪,只能一個勁地輕拍著李清雪的後背,嘴裡重複著同樣的話!
陳行當初出京都時雖未細數,但是估摸著身邊一百五六十人應該是要有的,一連幾天,自己也不過帶了十來個人出門,為的就是將自己當作誘餌,以此來引蛇出洞!
本以為對方會佯裝刺殺一番,然後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自己知難而退。
又或是在多次派人試探,最後再敲定刺殺方案,務必做到一擊必中。
誰曾想對方是個狠人,根本沒有電視、小說里的幾次三番的刺殺以及言語威脅!
他們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想要將自己等人斬草除根,就連縣衙里的眾人都沒打算放過。
果然現實與小說的差距不可謂不大,沒人會跟你虛以委蛇,也不會跟你討價還價,只要逮著機會,就會一擊斃命。
好在陳行將大部分人手都留在了縣衙,不然,真不敢想像若是自己回來後看見慘死的李清雪,自己會是何種心情。
也正是因為如此,陳行此刻也在心裡打定主意,待回到京都之後,一定要培養或是招攬屬於自己的武林高手!
見李清雪的情緒逐漸平復,陳行這才轉頭向謝子安夫婦問道:「謝大哥,究竟是怎麼回事?」
謝子安看到陳行灰頭土臉的模樣以及滿身是血的陶牧與小伍,自然明白,除了縣衙之外,陳行肯定也遇到了刺殺。
不用想也能猜到,陳行所面對的刺殺相比自己等人,肯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必然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
隨即謝子安輕聲嘆息道:「這一切還要從亥時說起。」
原來最初陳行離開時,一切都如往常一般風平浪靜,眾人想著或許今日又會是平安無事的一天。
就在眾人說說笑笑之際,趙勤突然揮手示意幾人靜聲,自己則是抽出長刀,示意幾人跟在身後向前廳走去。
等幾人來到前廳時,看見玄甲軍眾人依舊堅守在崗位,並無異常的時候,趙勤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甚至還自嘲了一句:「這幾日我都被折騰得有些疑神疑鬼了!」
可誰曾想,驟然間,漫天的箭矢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有幾名玄甲軍被這猝不及防的箭雨當場射殺!
無數黑衣人宛如憑空出現一樣,現身在縣衙的屋檐上!
趙勤立刻反應過來,高喊著讓還在休息的玄甲軍迎敵。
好在玄甲軍訓練有素,聽到打鬥聲立刻提刀前來助陣。
直到對方領頭之人踹門而入,眾人這才發現為何值夜的天鷹衛兄弟沒有發出預警,原來對方陣營中也有高手,早已悄無聲息地將暗中的天鷹衛抹殺了!
王勉見自己的袍澤死了還被人像拖死狗一般拎在手中,當即目眥欲裂,抽出商刀直撲領頭之人。
對方也抽出隨身佩劍,與王勉展開廝殺,兩人的武藝都異常精湛,刀劍交錯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
趙勤看見王勉動手了,也是身先士卒,揮舞著長刀沖入敵群,他的武技全是戰場廝殺而領悟的殺人技,沒有多餘的動作不會浪費一絲力氣,每一次揮刀便能帶走一名黑衣人的性命。
然而,隨著戰鬥的持續,眾人才發現對方好似殺不完一樣,而他們的人數卻在不斷減少!
即便是習慣了戰場殺敵的玄甲軍眾人,此刻也感到了一絲疲憊,哪怕他們之間配合默契,可還是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黑衣人就是拖也能拖垮他們!
而王勉看著周遭不斷倒下的天鷹衛,更是心急如焚,奈何被領頭之人纏住,一時間又拿他不下,根本抽不開身。
終於在相互拼了一記殺招後,王勉故意賣了個破綻,拼著後背挨上一劍,這才藉機脫身,來到趙勤身邊低聲道:「趙兄,如果一直這樣廝殺下去,我們都會被活活耗死在這裡!」
趙勤苦笑著道:「王兄弟,你以為我不明白這個道理嗎?可如今這種情況,根本容不得我們另尋他法!」
王勉突然道:「我來纏住他們,你帶人邊打邊撤,護送清雪夫人與謝大人夫婦退到後院,你們不是有弩箭嗎?藉助弩箭應該能抵擋片刻,至少也要為兄弟們爭取到喘息的機會!」
趙勤一拍腦門懊悔道:「我這腦子,都怪我,這幾日太過安逸,都鬆懈了,把軍中所學都還回去了!」
趙勤沉聲道:「等我!」
王勉默默的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撐到趙勤等人來援助自己,但是總比都死在這裡強!
眾人只聽王勉大喝一聲:「天鷹衛與玄甲軍的兄弟們,為女帝陛下盡忠的時候到了,若是此戰不死,等小公爺回來必然有賞!便是死了也不虧,除了朝廷給的撫恤之外,小公爺必然也不會薄待我等!」
然而就在此時,夜空中響起刺耳的響箭,原本眾人胸膛的一腔熱血,在這聲響箭之後頓時涼了半截。
這是陳行與趙勤約好的求援信號,意味著自己等人身陷埋伏並且不敵對方,需要趙勤等人領兵援救。
偏偏在此時響起,這無疑是讓本就萎靡不振的氣勢雪上加霜!
王勉心知不能在這時失了士氣,於是嘶吼道:「小公爺待我等不薄,若是死在山桑縣,我等即便是活著回去又有何顏面去面對將小公爺安危託付我等的陛下與袍澤!隨我殺光他們,救回小公爺!」
這幾日相處下來,眾人早就對這位花錢如流水的小公爺敬佩不已,不為別的,就是對自己人豪橫,動不動就是賞銀子,求你辦事給銀子不說,態度還極好,哥前哥後的叫著,儼然一副自家兄弟的模樣,完全不似那些勛貴世家子弟,整日裡拿鼻孔看人。
眾人被王勉的這一番話重新點燃鬥志,回想起這幾日與陳行的朝夕相處,眼神逐漸堅定,個個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
若是陳行在的話,這會兒肯定要打趣一句:嚯,瞧你們這眼神,堅定得像是遞交了入黨申請書一樣!
「殺!」
「殺!」
「殺!」
隨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喊殺聲,眾人再次凝聚士氣,甚至主動出擊,朝著黑衣人殺去。
幾番生死搏殺之後,王勉身中數刀,雖不致命,但勝在流血夠多,所以沒一會兒他就拄刀跪地,看著領頭的黑衣人提劍逼近,王勉眼神中透露出憤怒與不甘,幾次想要拄刀起身,卻已然徹底脫力!
領頭的黑衣人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舉起長劍就朝王勉的喉嚨刺去。
就在這時,只聽趙勤大喝一聲:「放!」
一支支弩箭似是玄甲軍的怒火所化,夾雜著無數已死之人的憤怒從黑衣人胸前穿膛而過!
與弓箭相比,弩箭具有太多的優勢,比如: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穿透力更強、精準度更高、使用起來更方便,所以弩箭作為軍用之物被嚴令禁止私下打造,一旦發現便是死罪!
這也是為什麼在大商民間看不到任何一支弩箭!
面對弩箭的襲來,眾多黑衣人一時間被打得措手不及,甚至幾度想要衝殺回來,均被趙勤等人配合著弩箭硬生生打退回縣衙大門之外。
就在對方準備再度進攻之時,一聲鳥鳴讓他們錯愕片刻,隨即立刻選擇撤退,而趙勤又擔心這是黑衣人的詭計,故而不敢貿然追擊,只得讓人堅守,直至陳行的到來!
聽到這裡,陳行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原來,當初陳行本想著等待女帝派兵拿下豫州之後,自己這邊再對山桑縣出手,想來以自己身邊的百十名玄甲軍以及一眾天鷹衛高手,整個山桑縣應當無人敢反抗才是。
如此一來自己既不會身陷險境,又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山桑縣,一舉兩得之事,豈不美哉?
於是那日赴完雙雪的宴會之後,有事沒事陳行就往群芳苑跑,在多次與呂程「偶遇」的情況下,一來二去,兩人也就混熟了,成日裡勾肩搭背,一起進出群芳苑,像極了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甚至在這個過程中,陳行有次還故意借著酒勁透露出自己喜歡虐打身邊的李清雪,還當著呂程的面拉開李清雪的長袖,將其玉臂上的鞭痕展露在呂程眼前。
本以為呂程會因此激動的似是尋到知己,沒曾想呂程對此不僅不為所動,反而還勸說陳行要善待身邊之人,這把陳行弄得懵逼又傷腦,尋思著是不是自己喝多了?聽岔了?還是說自己才是反派?
本想憑藉臭味相投的嗜好博得呂程的信任,再進一步謀劃接下來的事宜,可陳行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呂程從良了!
這麼一弄,原定下來的計劃也就不能用了。
陳行不由得感嘆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只得另想他法,這也是後來陳行不再帶著李清雪出入群芳苑的原因,美名曰不想掃了呂程的雅興!
不知不覺過去了數日,山桑縣依舊沒有絲毫動靜,甚至連天鷹衛信息都未傳來,這讓眾人一時間都惴惴不安,他們仿佛被困在與世隔絕的小縣城,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陳行為避免在別人的地盤上夜長夢多,所以拉著眾人又重新商議了如今的計策,以身為餌,引對方自投羅網。
只是陳行低估了對方的狠辣,也高估了自己的手段!
仗著穿越者的身份,自以為對什麼事情都能指點一二,打心裡甚至還有些鄙夷對手,沒想到一個山桑縣就差點讓自己全軍覆沒。
看著陳行內疚自責的神情,謝子安安慰道:「小公爺不用自責,即便不用你的這個法子,對方也會派人刺殺,謝某猜測,應當是這山桑縣真正的幕後之人狗急跳牆了!畢竟我等如懸在他頭上的一柄利劍,隨時都可取了他的性命,他又如何能不怕呢?」
陳行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一名渾身染血的玄甲軍道:「小公爺,屍首已經收斂好了!」
眾人出奇地一致將目光投向了陳行。
只見陳行低頭沉吟片刻後,目光露出一抹殺意:「將兄弟們的屍身收斂之後火化,收納好骨灰,到時候帶回京都,至於黑衣人的屍體暫時不要動,明日當眾焚燒,我有大用!」
「賊子的屍體還有何用?」陶牧十分不解的問道。
「明日去找世家!」陳行斬釘截鐵道:「我要剿匪!」
「剿匪?」眾人聞言更是不解,今日之事關剿匪何事?
陳行冷聲道:「今日前來襲擊縣衙的約莫多少人?」
謝子安沉思道:「約莫數百人,反正比我等人數要多!」
陳行冷笑道:「刺殺我的是乞塔人,我不信數百名乞塔人能夠悄無聲息地進入大商而不被發現。」
陶牧似是明白了什麼,語氣低沉道:「小公爺的意思,這群刺客當中,有著其他世家的影子?」
陳行冷哼一聲:「何止是有,我敢保證,若無這群世家泄密,乞塔人又怎麼會知道我在這窮山僻壤之地?莫非他們能掐會算不成?」
「所以,小公爺的意思是想?」
「我要借著剿匪的名義,送他們去斷頭台!」陳行的目光如凌冽的寒風般刺得人生疼。
「可若是他們不願意呢?」陶牧皺眉道。
「不會不願意的,一來,剿匪是我等占著大義,利國利民的好事,二來,若是誰不願意,我便將之視為同黨!三來,誰若反對,我可是會發飆的!別忘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二世祖!」
說到這陳行如嗜血的猛獸般凝望向夜空……